我媽不要我了，我是在小姨家長大的。
姨父愛喝酒打牌，喝多了就打我們。
周圍人都說我媽是狐狸精，去過好日子了，所以不要我這個拖油瓶。
當狐狸精就能被人疼過好日子？那我蘇離以後要當最漂亮的狐狸精。
可是後來喊我狐狸精的人卻都厭惡我，欺凌我。
直到我遇見顧星河。
嘲諷譏笑聲中，他望向我，笑得散漫：“當小狐狸多好，多機靈，多可愛啊。”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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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我記事起，就沒有爸爸，我隨我媽姓。
我媽年輕漂亮，常年帶著一個沒有爸的小孩總遭周圍人議論。
“诶，咋從來都沒見過小孩她爸？”
“天天打扮得妖裡妖氣的，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人。”
“我看她一臉狐狸精相，肯定克夫。”
“說不定就是搞皮肉生意搞出來個小野種，哈哈。”
……
謠言總是越傳越離譜，久而久之我媽就成了寡婦裡的婊子，我也就成了婊子的野種。
我媽離開那年我7歲，剛靠國家義務教育政策讀上小學。
我記得我媽離開前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蘇離，我早該不要你的，是你，一直拖累我。”
然後她頭也不回地坐上了那輛早已停在樓下的車。
我扯著嗓子哭喊，追著車跑，直到我用盡所有力氣，直到那輛車帶著我媽消失在沉沉黑夜裡，我重重跌倒在地上，我媽也沒有回頭。
從此，我便知道，我媽不要我了。
我的生活裡再也沒有媽媽了。
02
後來，在我餓得翻了幾天垃圾桶後，被小姨找到，接到她家。
我第一次見到小姨，隻覺得她眉眼間和我媽很像，也是個美人胚子，要說哪點不一樣，那就是小姨額下有一道深深的疤痕，而我媽媽沒有。
我到小姨家那天，她做了一桌子菜歡迎我：“小離啊，以後小姨姨父這裡就是你的家，你就是我們的孩子。”
小姨給我夾了滿滿一碗菜，我像個餓S鬼一樣狼吞虎咽。
我天真地以為我終於有家有家人了。
直到有天我看見一身酒氣的姨父，拽著小姨的頭發，把小姨的頭使勁往牆上撞。
重重的巴掌扇在小姨已經流滿血和淚的臉上，嘴裡還不停地咒罵小姨。
“臭婊子，都怪你生不出來，害老子成天被人笑話，老子當初怎麼就娶了你這個爛婊子。”
“賤人，老子今天打S你。”
小姨無助地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我去醫院查過了，醫生說我沒有問題。”
“你不是說過，蘇離來了就好了，我們就有孩子了，我姐已經不要她了。”
“呸，你個賠錢貨，又帶來個賠錢貨。”
“你他媽給老子滾過來。”姨父轉頭朝我怒吼。
我驚恐地望著他，站在角落渾身止不住地顫抖，一動不敢動，姨父的話像刺一樣扎在我的心上。
“你聾了？老子說話你裝沒聽見是吧？”
下一秒，我的頭發被一把薅過，姨父扯著我的頭發把我重重地摔在小姨面前，我清楚地聽到我的頭發被直接從頭皮扯斷的聲音。
他抽出皮帶狠狠地抽打在我身上，我的胳膊和腿上被抽出一條條鮮紅的血印，屋內都是我的慘叫聲，我求小姨救我，她艱難地把我護在身下，哭喊著乞求姨父不要打我，可是沒有用。
直到我們被打得皮開肉綻，姨父累倒在沙發上沉沉睡去，這場毆打得以終止。
第二天，姨父酒醒了，他跪在小姨面前抽打著自己的耳光，一遍遍地和小姨道歉，保證不再喝那麼多酒，他會愛我和小姨，會好好為了這個家努力，就這樣，在他的S纏爛打之下，小姨還是原諒了他。
後來這樣的情形在這個家重復了一遍又一遍，最嚴重的一次我被打到右腿骨折，半個多月沒有辦法下地行走，身上新疤舊疤混成一團。
我終於知道小姨額下為什麼會有那道疤，因為我的身上到處也都是這樣的疤痕。
後來我問小姨為什麼不離開。
她總是拉著我的手，眼角湿潤：“小離啊，小姨沒有本事，可是姨父是我們的家人，這裡是我們的家，他知道自己錯了，以後會好的，肯定會好的。”
我望著她，覺得小姨又可憐又可悲。
可是會好嗎？真的會好嗎？
03
小姨憧憬的生活並沒有實現，我們的日子也沒有越過越好。
我上初中那年，大環境不景氣，姨父所在的公司倒閉，姨父也沒了工作，他開始整日遊手好闲，迷上了打牌，喝酒打牌十賭九輸，一沒錢他就會伸手和小姨要錢，要不到錢就會對小姨大打出手。
與之前不同的是，姨父打過小姨之後，隻會拿走錢，再也沒有了和之前一樣的道歉。
家裡的重擔全部落在了小姨身上，小姨開始起早貪黑地出小攤掙錢，我一放學就會去幫她。
姨父也會在我們擺攤時厚著臉皮，笑嘻嘻地去要錢，但是要不到就會立馬變了臉，在攤位上亂罵，砸東西，逼得我們不得不經常換地方，入不敷出到處流竄。
這天，我正在教室上晚自習，姨父闖進教室。
“蘇離在這裡嗎？蘇離是不是在這裡？”
同學都懵了，有人扭頭看向我。
姨父在看到我的位置後，衝了過來，雙手用力抓住我的肩膀搖晃：“蘇離，你小姨那個賤人是不是把錢給你了，你們是不是背著老子藏錢，說，錢放哪了？”
這突然的衝擊讓我失了神。
見我沒有反應，姨父直接將我向旁邊一推，巨大的力道使我連人帶椅子猛地摔了出去。
他拎起我的書包，發瘋一般一股腦地把裡面的東西倒出來，把我課桌的抽屜翻得稀巴爛，散落一地。
“錢呢？錢呢？蘇離！”
我不敢望向周圍同學的臉，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可姨父沒給我這個機會。
他揪起我的衣領：“你想害老子是不是？都是你，自從你來了老子家，老子的生活才他媽這麼不順，臭賠錢貨。”
呵，我心中苦笑，都是我？我媽這樣說，姨父也這樣說，但是，我又做錯了什麼呢？
“你還敢瞪老子！老子讓你瞪！”
響亮的耳光，不停地落在我的臉上，我的臉被扇得麻木。
濃烈的血腥味充斥我的整個口腔。
直到班主任和校警趕來，才結束了這場鬧劇。
這件事很快在學校傳開，我最後的一點點體面和尊嚴，就這樣被姨父踩爛，揉碎。
我恨他，恨他怎麼不去S。
後來，我才知道，姨父因為濫賭借了社會上的高利貸，如果不按時還錢，別人揚言就要剁了他的雙手。
姨父再一次跪在地上，哭著乞求小姨幫幫他，他不停給小姨磕頭的樣子真讓我覺得可笑。
我多希望小姨不要管他，希望他被人剁碎，連骨頭渣都不要剩永遠消失。
可是，當我們搬進充滿腐爛霉味的出租樓時，我就知道，小姨，還是妥協了。
04
生活還是要繼續，不會因為人經歷過苦難就給人喘息的機會。
這兩年，小姨越發的蒼老了。
我拼命學習，想著有朝一日，有能力帶小姨離開。
高中，我以優異的成績靠近了市重點高中，學校免了我的學雜費，還給我了我住校的補助名額。
我開始住校。
當我以為離開了姨父，日子會好過一點的時候，生活又帶給我新的苦難。
伴隨著長大，我繼承了我媽外貌上的所有優點，身子的發育也在青春期越來越明顯，就算平日不怎麼打扮，在人群裡也出落得越發漂亮，班裡、學校裡不少男生開始向我示好。
但是從小的經歷讓我自卑，不敢與人接觸，向來沉默寡言，獨來獨往。
慢慢地有人開始說我故意裝高冷，傳我其實假正經，私下又浪又騷。
班上有同學開始帶頭排擠孤立我，我成了他們經常戲弄欺負的對象。
李瑤就是他們其中的代表。她家境好，平時打扮得時尚漂亮，性格開朗外向，開學沒多久，在班上就有了很好的人緣，也有了她們自己的女生小團體，她們總是做什麼都一起，再加上李瑤出手大方，很快就成了她們小團體的核心人物。
李瑤愛笑，笑起來的時候會露出兩顆好看的小虎牙，看起來天真無邪。
就是這樣的女生，後來卻和她的小團體莫名地針對我，她們把我的書本，作業本，踩得亂七八糟，然後笑著對我說：“不好意思啊蘇離，鞋髒了，順手擦擦，沒發現是你的作業。”
會把口香糖和膠水粘在我的頭發上，然後笑著起哄：“看，蘇離今天帶了新發卡，就說了人家私下可愛打扮了。”
會把垃圾飲料湯面，倒在我的課桌裡，然後在教室裡故意捏著鼻子：“蘇離換了新的“香水”，這味道真上頭。”
會在老師表揚我的成績後陰陽怪氣：“人家蘇離這成績，坐火箭都追不上，難怪人家心氣傲，誰也不願搭理。”
……
讓我被更多的人討厭。
會在我的背後貼上紙條，寫滿羞辱我的話，在我進入教室後，笑著嘲笑我把自我簡介貼在了身上。
她們給我起綽號，叫我是狐狸精，野種，綠茶婊……
狐狸精？
小的時候周圍有人說我媽是狐狸精，去過好日子了，所以不要我，我一度以為當狐狸精就能過上好日子，還暗暗發誓我蘇離以後要當最漂亮的狐狸精。
現在周圍人都叫我狐狸精，可是他們都厭惡我，欺凌我。
果然大人都是騙人的，就算成為狐狸精，也不會有人關心疼愛。
05
除了這些，高中學業重，我還經常吃不飽。
小姨給我的飯錢我總是省了又省，也從不向她多要錢，因為我知道，小姨給我的也都是她偷偷摸摸省了又省。
為了省錢，我買了一些蘋果放在教室，每天晚自習前隻舍得吃一個，當半個月的晚飯。
但李瑤她們拿了我的蘋果，在教室裡分：“大家不要客氣，蘇離請大家吃水果。”
她當著我的面，咬了一口蘋果：“蘇離，你是被人坑了吧，這也太難吃了。”然後轉頭把那咬了一口的蘋果丟進了垃圾桶。
我的東西就這樣被她棄之如敝。
嚴重的營養不良，讓我在早間操跑步的時候，終於兩眼一黑。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正躺在學校醫務室的床上，掛著點滴。
我艱難地支撐起半個身子：“我怎麼在這兒？”
校醫老師見我醒了，沒好氣地看著我：“醒了？你早操暈倒了，是體育隊的顧同學把你背過來的。”
顧同學？體育隊？腦子還是昏得不行。
“我說你們這些小姑娘，天天就是愛漂亮要減肥，不注重營養，不吃飯，你看，身子垮了吧，怎麼說你們都不聽。”
我低頭不語，老師，你不知道，我也想吃飽啊。
“老師，對不起。”我聲音輕輕的。
看我這樣，校醫老師語氣緩和了一點：“行了，以後要注意身體，不然這樣你爸爸媽媽知道了多心疼啊。”
“對了，顧同學還給你買了雞蛋和牛奶，待會兒你掛完水，在這吃完再回教室，你在躺下休息一下，我盯著。”
爸爸媽媽？好陌生的詞。
心疼？誰會心疼我呢？
我側身躺下，閉上眼睛，感覺枕頭變得湿湿的。
06
離開校醫室，回到教室已經日上三竿。
我在眾目睽睽之下走進教室，周圍人竊竊私語。
我已經無所謂他們說些什麼了，反正他們對我能有什麼好話。
一整天，我都沒有什麼精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