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大山忽然扳過我肩膀,灼熱的吻重重地壓了下來。
他喘著粗氣抵住我額頭:“不如你香。”
我藏在他懷裡嬌笑。
他忽然咬住我的耳垂:“今晚睡炕。”
油坊的汽燈亮到天明,新打的婚床榫卯吱呀作響。
7
獎狀在油坊的斷牆上泛著油光,楊大山攥著鋼印結婚證的手微微發抖。
我蘸著印泥往他拇指上抹,突然被鐵匠媳婦撞開了門:“小芳!你姐喝農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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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臺邊圍滿了人,馮春花癱在周強懷裡抽搐,農藥瓶滾在雞屎堆裡。
她SS地摳著周強胳膊,喉頭擠出嘶啞的咒罵:“馮小芳......我做鬼也......不讓你好過......”
楊大山撥開人群時,周強突然舉起馮春花的手:“是她自己發瘋!跟我沒關系!”
馮春花腕上的淤青在陽光下泛紫。
我拽開她的袖管,圍觀人群倒抽冷氣。
她的胳膊上全是被煙頭燙的疤。
“姐夫的煙癮挺大啊。”
我捏著馮春花的手腕轉向周強,“供銷社新到的飛馬牌,燒起來疼嗎?”
周強一腳踢翻井沿的水桶:“瘋婆娘自己撞的!你們別想訛我!”
楊大山突然拎起周強的後領,像拎隻褪毛的雞崽子。
人群自動分開條道,他大步流星走到糧倉前,把周強按在公糧堆裡:“驗傷。”
大隊長的燈晃過周強慘白的臉:“這、這是家庭矛盾......”
“傷的是集體企業員工家屬。”
楊大山掏出結婚證拍在糧袋上,“按條例,該送公社處理。”
馮春花突然從地上彈起來,“我不要他坐牢!我還要跟他過!”
她撲過去扯楊大山的褲腳,卻被周強一腳踹開:“滾!老子早想離了!”
離婚證那日,馮春花瘋了。
她蹲在油坊斷牆外哼小曲,突然抄起碎玻璃往我身上劃:“狐狸精!都是你搶走了我的好日子!”
楊大山單手鉗住她的手腕,“再碰她,我讓你喝真農藥。”
馮春花被拖去衛生所那晚。
楊大山就著煤油燈給我挑手心的玻璃屑,棉籤蘸著燒酒,激得我直縮手。
“疼就咬我。”他把胳膊橫到我嘴邊,肌肉繃出了青筋。
我叼住他麥色的小臂,齒尖陷進溫熱的皮肉。
他喉結滾了滾,棉籤突然戳深了,疼得我“唔”了一聲。
煤油燈突然滅了。
月光從新糊的窗紙漏進來,照見楊大山近在咫尺的眉眼。
他的呼吸帶著燒酒的辛辣,手心託著我後頸的力道突然加重。
“馮小芳。”
他啞著嗓子喚我的大名,“我要你。”
我被抵在榨油機上時,後背硌著生鐵紋路。
他的吻混著血腥味落下來,胡茬蹭過頸側未愈的燎泡,刺痛混著戰慄竄遍了全身。
早晨,我們正在曬新花生。
公社的吉普車卷著黃土停在油坊前,主任遞來大紅聘書:“省裡要調你們去食品廠當技術員!”
油坊鎖門那日,楊大山往門檻撒了把炒花生。
鐵匠媳婦抹著淚塞給我一包花生糖:“常回來看看......”
吉普車駛過村口的老槐樹時,楊大山忽然攥緊我的手:“怕嗎?”
我含著他喂的花生糖搖頭,糖渣沾在唇上,被他低頭舔去。
省城食品廠的鐵門拴著紅綢帶,楊大山蹲在臺階上削蘋果。
果皮連成長長的一條垂進搪瓷缸,他忽然抬頭看我:“酸。”
我含著半塊蘋果笑出了聲。
8
一年後,我們在城裡開了花生油廠。
晌午,傳達室大爺探出頭:“廠長!有你的信!”
牛皮紙信封泛著消毒水味,省城精神病院的鋼印刺得我眼疼。
楊大山抽走信紙掃了一眼,眉心皺出了一道深溝:“我去。”
護士站的白熾燈滋啦作響,馮春花的病房牆皮剝落成地圖。
值班護士掀開白布單時,我攥緊了楊大山的袖口。
馮春花的脖子上纏著紅紗巾,牙刷柄插進了咽喉。
“昨晚砸了三個暖水瓶,非說有人要害她。”
護士掀開枕頭,底下壓著張皺巴巴的油坊照片,“最後攥著這個咽的氣。”
照片上是燒焦的榨油機,背面用口紅寫著歪扭的字:“我的。”
葬禮那天下了毛毛雨,周強蹲在墳包前燒紙錢,“賤人!臨S還坑我安葬費!”
楊大山一腳踢翻了火盆,紙灰撲了周強滿臉:“滾。”
墓碑立好後,我在墳前擺了壇新榨的花生油。
楊大山往土裡埋了把炒花生,起身時軍大衣兜裡掉出個藍皮本。
是馮春花藏在精神病院床墊下的日記。
發布會的鎂光燈閃爍如星海,我摸著微隆的小腹起身。
主持人突然問道:“馮女士,聽說您的姐姐是被您逼S......”
我扶正話筒,背後大屏幕突然亮起。
馮春花的日記一頁頁翻過,潦草的字跡爬滿紙面:“周強說我腰上沒有紅痣…...他把我往榨油機上撞…...馮小芳搶了我的人生......搶了我的好日子......”
記者們炸了鍋,閃光燈淹沒了驚呼。
楊大山忽然攬住我的腰,“咱們回家。”
產房的消毒水味刺鼻。
楊大山在用水果刀削兔子蘋果。
陣痛像火燎,我掐著他胳膊嘶喊:“楊大山你混蛋!”
他任由我摳出血痕,喉結滾了滾:“咱就生這一個,我舍不得你疼。”
女兒啼哭響透產房時,護士笑著遞過襁褓:“寶寶真俊。”
他忽然紅了眼眶,笑著摸了摸我的臉頰,“像你。”
出院後,楊大山在院中栽下了一棵桃樹,枝椏上系著女兒的小銀鎖。他忽然從背後環住我,手心覆在我的小腹:“疼嗎?”
我含住他喂的花生糖搖頭,遠處傳來女兒咿呀學語聲。
9
省城展銷館上。
我踮腳給楊大山系領帶,他喉結滾了滾:“勒。”
“忍著。”
我指尖劃過他新剃的下巴,青茬扎得指腹發痒,“等會兒有洋人拍照,你得像報紙上那麼笑。”
他扯開領口,古銅色的胸肌在西裝下若隱若現:“這樣?”
隔壁展臺突然傳來哄笑。
玻璃廠的老廠長捏著油瓶晃蕩:“土作坊也敢來參展?這油怕不是地溝裡撈的?”
楊大山抄起量油勺要過去,被我拽住了皮帶扣:“S雞用牛刀?”
禮儀小姐搖鈴三響,金發碧眼的洋商停在展臺前。
我舀起一勺油傾入玻璃杯,琥珀色的液體在陽光下泛起漣漪:“這是我們用古法九蒸九曬......”
“古法?”
洋商助理推了推眼鏡,“去年有展商也說古法,結果檢出黃曲霉超標。”
人群開始騷動,老廠長的嗤笑格外刺耳。
楊大山突然抓起油瓶仰頭灌下了半瓶。
油漬順著下巴滑進領口,在白襯衫上暈開一朵金花。
“我媳婦榨的油。”
他舌尖舔過唇角的油光,“我能喝一輩子。”
洋商瞪圓了藍眼睛,相機快門聲噼裡啪啦地響起。
我藏在展臺下的手被他攥住,汗津津的手心貼著婚戒,燙得心尖發顫。
訂單如雪片飛來時,老廠長踹翻了自家展臺的錦旗。
我摸著發燙的籤約簿,忽然瞥見油罐陰影處有東西在爬。
七八隻蟑螂正從罐口往外湧。
“楊大山!”我壓低嗓子拽他袖口。
他單手撐住展臺躍過去,西裝褲繃出大腿肌肉的輪廓。
蟑螂即將爬上籤約簿的剎那,他扯下領帶裹住手掌,一巴掌拍碎在實木臺面上。
“查監控。”
他碾著蟲子的屍體轉身,“三號館三點鍾方向,穿灰夾克戴鴨舌帽。”
保安押著人過來時,老廠長嚇壞了。
小混混褲兜裡掉出包蟑螂卵,楊大山碾了上去,爆漿聲混著他的冷笑:“這是老廠長家的特產?”
籤約儀式被迫中斷,我蹲在洗手間幹嘔。
楊大山踹開門進來,手心託著花生糖:“甜的壓驚。”
我含住糖咬他的手指:“西裝髒了。”
他扯開領帶把我抵在隔間門上:“正好脫了。”
夜風起時,我趴在他汗湿的胸膛畫圈:“明天最後一天,老廠長肯定要作妖。”
楊大山摸著我後頸的胎記:“讓他作。”
展館熄燈前,我摸著黑去檢查油罐。
月光從氣窗漏進來,照見了老廠長往油罐裡倒褐色液體。
我抄起消防栓要砸,突然被鐵鉗般的手箍住了腰。
楊大山不知何時跟了過來,單手捂住我的嘴搖了搖頭。
老廠長的腳步聲漸遠,楊大山擰開油罐聞了聞:“煤油。”
我氣得渾身發抖:“現在就去舉報!”
他忽然含住我的耳垂:“等天亮。”
籤約臺擺上十隻油罐時,老廠長特意擠到前排。
洋商剛拔開塞子就變了臉色:“這是什麼味道?”
楊大山大步上臺,拎起油罐澆在籤約簿上。
煤油味騰起的瞬間,他掏出打火機擦出火星:“老廠長送的火,夠旺嗎?”
消防噴淋頭應聲爆開。
楊大山在暴雨般的水幕中吻住我,西裝褲纏著我的旗袍下擺,籤約簿上未幹的筆跡化成一團藍霧。
當晚的新聞頭條是楊大山淋湿的白襯衫,標題寫著“民族企業家為證清白火燒合約”。
我摸著報紙上他繃緊的背肌,突然被他攔腰抱起:“該睡覺了。”
女兒周歲宴那日,展銷會的金獎獎杯成了她的抓周禮。
楊大山握著她的胖腳丫按在獎杯上:“沾沾你媽的財運。”
10
交易所的銅鍾懸在頭頂,楊大山第三次幫我調整耳墜。
他粗粝的指腹蹭過頸側,激得我小腹發緊。
我又懷孕了,已經七個月了。
“緊張?”
他低頭吻著我的脖頸,“心跳太快。”
我拍開他作亂的手,鎏金話筒突然傳來嗡鳴。
臺下閃光燈匯成銀河,楊大山的手掌始終護在我的後腰。
鍾聲響起時,楊大山突然奪過話筒:“我媳婦是仙女。”
滿場哄笑中,他耳尖紅得滴血:“真的,她往榨油機前一站,火苗都蹿得溫柔。”
記者們舉著長槍短炮往前擠,我摸著孕肚後退半步,鞋跟突然卡進銅鍾基座的縫隙。
楊大山單手託住我後腰,“抱緊。”
慶功宴擺在江景餐廳。
女兒突然舉著油瓶湊了過來:“媽!我榨的油!”
保姆跟在後面笑:“小姐非要用玩具榨油機折騰花生,說要做全國最小的企業家。”
楊大山突然湊近鏡頭:“像你。”
生二胎那晚,下起了凍雨。
我在產房疼得龇牙咧嘴:“楊大山你個王八蛋!”
他任我撕咬,直到新生兒啼哭炸響,才顫抖著去剪臍帶:“媳婦,咱不生了!以後再也不生了!”
出院後,女兒舉著玩具榨油機嚷嚷:“弟弟哭了!”
楊大山單手拎起哭包小子晃了晃,哭聲秒變咯咯笑。
窗外又飄雪了,楊大山用軍大衣裹住我們娘仨。
女兒笑著背唐詩,兒子啃著他的手指流口水。
交易所的鍾聲從電視裡傳來,重播著我們敲鍾的畫面。
楊大山忽然按下暫停鍵,屏幕定格在他偷親我孕肚的瞬間。
“真醜。”
我戳了戳他屏幕裡的胡茬。
他咬著我的手指關機:“我媳婦美就夠了。”
雪越下越大,蓋住了老油坊的廢墟,蓋住了馮春花的墳頭,卻蓋不住懷裡這兩團暖烘烘的小火爐。
楊大山的下巴抵在我的發頂,心跳聲與二十年前那個雪夜重疊。
那時他捂著我的耳朵說:“我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