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佳人依然》, 本章共4588字, 更新于: 2025-05-14 14:43:09

留洋歸來的大小姐握起我的手,說要拯救我。


 


她教我說西洋話,帶我跳西洋的舞,向我描繪美好的一夫一妻制度。


 


可我知道,我們一個裹腳一個束腰,她注定救不了我的。


 


而唯一能拯救我們的那個時代,還沒有到來。


 


1


 


我丈夫出差回來,身後跟了位洋裝女子。


 


她與眾不同,一雙大腳,裙擺飄然地像一隻漂亮驕傲的小蝴蝶,前胸還掛著一個锃亮的進口相機。


 


出落在這S寂而枯朽的院落那瞬間,她就是最明麗的一抹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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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抹色彩很快也注意到我,狀似無意地牽起我丈夫的衣角,向我宣示主權:「欽哥,她就是你說的那個活S人?」


 


「不用理會她。」我的丈夫依舊待我輕蔑,連一個眼神都不肯浪費在我身上,「成日裡繡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不笑也不怒,更不出門,像瘋了的。」


 


說罷,他領著她進了客房。


 


而我望著手裡繡的紅色旗幟,低低地笑出了聲。


 


是啊,我瘋了。


 


是啊,從穿越來的第一天起,我就瘋了。


 


2


 


我原本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高一學生。


 


某天學校組織我們秋遊爬山,我和同桌許檀香不慎踩滑,摔下了山崖。


 


再度睜眼,我和她成了民國大戶人家的小姐,一個叫季襲香,一個叫季襲佳。


 


變作了六歲小孩的許檀香驚喜又雀躍,指著身上精致而繁重的服飾說她見過,是近日網上很火的「清漢女」。


 


她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麼「舊時代的遺物」,什麼「破碎宿命感」之類的話,甚至幻想著長大後,和某個軍閥來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


 


可我卻透過她的肩膀,望著她身後站著的奶媽出神——


 


鞋子……好小的鞋,人真的能踩著這樣畸形的東西行走嗎?不疼嗎?


 


還不等我開口,我和許檀香就被帶進了祠堂,禱告上香的聲音和氣息落在我們身上,鍍上一層餘燼。


 


奶媽告訴我們,今天是「小腳姑娘」節,我和許檀香也到了年紀,該纏足了。


 


都是經過義務教育的人,我和許檀香一聽到這兩個字,就掙扎起來。


 


可兩個五六歲的姑娘又有多大力氣?沒一會我們二人就被摁住了。


 


「襲香,襲佳,不要鬧!」


 


那個被我們稱作母親的女人聞聲而至,不忍地望別過了頭,不論我和許檀香怎麼求饒,她都沒有再抬一下眼皮。


 


「這都是為了你們好,為你們好!」她說。


 


「不要!」許檀香一腳踹中了企圖靠近她腳掌的奶媽,「娘,快放開我們,我是穿越來的,我知道歷史,還掌握很多知識,我可以幫……」


 


可回應她的,隻有我們二人腳底鑽心的疼痛。


 


還有骨頭斷掉時的那「咔吧」一聲。


 


隨後,足部的四跟腳趾被強力彎折至腳底,一層層的白布將其纏縛,緊緊包著我們碎裂的骨血和肉。


 


許檀香哭得厲害,但她很快又不哭了,當晚她忍著疼痛,近乎是爬到了我的床前,「喂,我們逃走吧?!」


 


我點了點頭。


 


後來的許檀香很配合奶娘,泡腳、吃藥、把腳纏得更緊……


 


熬過腳底潰爛和生瘡,無數的黑痂和膿血流下,我們的足部變得尖細,腳底也扭作了弓形。


 


等所有人都對我們放下警惕的時候,許檀香拉著我上一輛馬車,她說要出去找個醫生,還要和我一起憑借現代知識大展宏圖。


 


可話還沒說完,家丁就追了上來,將我們捉了回去,關在了祠堂。


 


父親警告我們,如有下次,定會將我們兩個都打S。


 


赤紅的燭火掠過祠堂黑壓壓的靈位,照亮了許檀香臉上的淚珠。


 


她抱著我說,她好想回家。


 


我拍拍她的後脊,我也是。


 


可是我們的家究竟在哪裡呢?


 


3


 


過了幾年,有媒人上門相看,盯著許檀香的胸腔嘖嘖搖頭。


 


彼時的審美希望女子是「蔥綠抹胸,一痕雪脯」的小胸,顯然許檀香不太符合這個標準。


 


她走後,一張張爛臭的裹布便發狠地撲來,SS箍著許檀香,誓要將她矯正成文人墨客最嚼味的「丁香乳」。


 


我不斷叩頭求饒,可這又不是什麼新鮮事,誰也不會因我的淚珠而停駐。


 


許檀香被勒得喘不過氣,語氣卻越發冷冽:「別哭,我會叫他們都付出代價!」


 


後來她真的放火燒季家,可她失敗了。


 


季老爺捉拿住她,讓下人鞭笞,以儆效尤。


 


「你該S,老登!你該S,今天我燒不S你,明天也總有人燒S你!」


 


許檀香被五花大綁,仍朝著季老爺吐唾沫:


 


「你為什麼這樣對我?我真是你女兒麼?」


 


「我不想聽什麼狗屁為我好!要這真是好東西,你早自己裹身上了!」


 


「把我弄殘疾,是為了把我賣個好價錢嗎?憑什麼?你憑什麼?!」


 


父親沒有回答她,隻是下令將許檀香打S,以正家風。


 


一棍接著一棍下去,許檀香的哭喊聲漸弱了,父親將其餘女眷都喚過來圍觀。


 


我擠在人群中央,不由得垂下腦袋。


 


猛然間,一雙沒有溫度的大手捏住了我的肩頭!


 


父親要我好好看著眼前發生了什麼。


 


我緩緩抬起眼睛,祠堂裡所有的東西都消失不見了,隻剩一片鮮血淋淋。


 


黏稠的紅色液體從許檀香的每一寸傷處湧出來,它們沒有目的地找尋著宿主,一直到我的腳邊,濡湿了那對小鞋。


 


我回身去看父親,又瞧了瞧他身後的諸多姐妹。


 


太多了,這個家裡的女兒實在是在太多了……


 


S了一個許檀香,還有下一個。


 


下一個,會是我麼?


 


「襲佳,你一直都是個乖孩子,對麼?」父親笑得分外儒雅,輕拍我的後背,「別害怕,日後爹爹會讓人好好教你。」


 


「把那些壞毛病的思想,都改正的。」


 


母親戳了戳我的胳膊,暗示我該千恩萬謝。


 


可我隻能幹巴巴盯著腳上那塊血漬,不住地喃喃:「擦,擦不幹淨了……」


 


父親第一次對我滿意地笑了。


 


4


 


後來,我嫁進了商會王家。


 


與其說是嫁娶,不如說這是筆買賣。


 


我的丈夫王安欽是位有名的花花公子,他在外邊尋花問柳太忙碌,家裡頭正缺一個主持中饋的賢妻,他父親便做主同我父親結了親家。


 


婚後,王少爺不大滿意我,他說我像冢中的枯骨,不日便要殘破跌落,不如摩登的西式女郎那樣隨性自由。


 


不過我並不在意,我隻要能活下去便好。


 


至於怎樣活著,是有尊嚴還是沒有尊嚴,是有人權還是沒有人權,這些問題於我而言,都暫時沒有太大的必要。


 


我相信隻要我活著,總會與我的時代重逢。


 


可我還沒有等到希望曙光,王安欽便帶回一個明豔張揚的女人。


 


她叫安然,是王安欽新交的女友,外頭都在傳,浪跡風月的王少爺也為她收了心,要休我而娶她。


 


離婚……可是現在離婚被退回季家,我會S的……


 


我如臨大敵,手不自覺就伸向了安然的背後,她正專注地喂著魚,隻消輕輕一推,就能摔S她。


 


可我,我真的要S人麼?


 


安然先一步做出了反應,發現了我:「啊!你是那個活S人!」


 


我略微尷尬地朝她一躬身。


 


「哇!」她目光灼灼,像是發現了什麼新鮮玩意,「你知道我和欽哥……也就是你丈夫的關系麼?」


 


「是。」我點了點頭。


 


安然勾起唇角,「那我得管你叫一聲姐姐了,姐姐,你什麼時候和欽哥離婚啊?」


 


我咬住嘴唇,「安小姐說笑了,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是王家八抬大轎抬進來的,怎會輕易離婚?」


 


「欽哥的心根本就不在你身上,你也知道吧?他愛的人是我。」安然將手搭在了小腹上,「而且,我懷孕了。」


 


「我的孩子需要一個正經的名分。」


 


我猛然抬眼望著她,「懷孕?」


 


「噗。」安然差點笑出眼淚,「瞧你那封建老古板的樣子,你還真和欽哥說的一模一樣啊!」


 


我不知道王安欽說了我什麼,我也不想知道,但我看著安然那平坦的小腹,隻感到害怕。


 


如若她真的懷孕,我會被送回去,一定會的……


 


我拼了命地抓住眼前的女人,要將她往水裡摁,哪料這些年被季家養得太瘦小,安然反抗起來,我根本不是對手。


 


不一會,我被她反丟下了水去,王安欽聞聲趕來,甩了我一巴掌。


 


他吩咐管家,「就叫她在水裡泡著,不準上來,好好洗一洗這惡毒的婦人心!」


 


安然就站在岸上,居高臨下地蔑視我。


 


她沒纏過腳,沒裹過胸,恣意生長,漂亮而熱烈,潔白裙角也翩跹地像一隻飛鳥。


 


這樣的衣裙,好像在很多很多年前,那個時代的我也有過一件的。


 


所以我忍不住想,如果她和我一起跌落在這泥潭裡邊,我是不是就不孤單了?


 


5


 


我在水裡泡了整整一宿,才叫李媽給撈起來。


 


李媽看我躲在被子裡澀澀發抖,不禁嘆氣:「少奶奶你這又是何必,左右少爺是不會休了你的,不如抬那姑娘進門做個二姨太罷。」


 


我的眼睛亮了亮,「真的?!他休不了我?」


 


「王季兩家,本就利益相關,從這段婚姻牽扯太多,少爺是輕易離不了你的。」李媽替我梳了梳頭發,「等那女人進了門,我們再……」


 


李媽傳授給我一些對付安然的法子,可我一個都沒聽見去,我隻為我又可以活下去了而雀躍。


 


整理好著裝後,我向王安欽表示了我的想法,同意安然進門。


 


意料之外的,王安欽摸了摸我的腦袋,誇我終於懂事了。


 


可安然那邊知道了這個消息,卻是發了好大怒氣,找王安欽大吵一架。


 


我聽見他倆半夜的爭執聲,睡得很安心。


 


第二天起來,我的窗戶邊多了一位眼圈烏青的美人。


 


「季襲佳。」她叫著我的名字,像是要將我生吞活剝,「你不知道包辦婚姻是封建的嗎?你這樣纏著欽哥,你不覺得羞恥嗎?」


 


我移開了視線,封建……許檀香S後,好久都沒聽到這個詞了。


 


我何嘗不知道這麼做不對,可是我要活著,為了活下去,我可以惡毒地欺騙著自己。


 


我們會是同類嗎?安然。


 


安然見我不回話,上前推開了我的大門,指著我的前額,「季襲佳,起來!」


 


「我得讓你學習新知識,得讓你知道一妻多妾是錯的,你給我起來!」


 


她拽著我的手腕,不由分說就要拉我去院子裡,鋪開一張紙,就要進行教學。


 


她教我 ABCD,說著她在西洋的見聞,領我翩翩起舞。


 


一連數月,她很滿意她對我的改造,她說她這是在救贖被封建荼毒的婦女,而路過的王安欽瞥見我二人沒有打起來,反倒有些失望。


 


這天,她替我梳了一個時興的發飾,又替我換上洋裝,為了腰肢更加纖細,她還給我綁上了與她一樣的束腰。


 


「怎麼樣?是不是煥然一新?」她欣賞著她對我傑作,「現在還想待在這府裡嗎?想不想出去走走?」


 


提起出門,我恐懼地搖了搖頭。


 


她見我不上道,有些頭疼,「季襲佳,你可真行,無論我怎麼教你,你都還是奉行你的那一套是吧?」


 


見我不作聲,她將我腰間的玉佩奪去,那是許檀香留給我的東西。


 


「安然,還我!」


 


「我不,現在都是新時代了,你該拒絕包辦婚姻才是!」安然被我逼至牆角,手裡虛虛捏著那玉佩,「快和欽哥離婚,不然我砸碎它!還是說你愛上欽哥了?不然你為什麼和我爭!」


 


我被她一激,將她瘦小的肩膀摁在牆上,「爭?是我想和你爭嗎?」


 


「你不會以為你真是我的救世主吧?」我不受控制,有些歇斯底裡,「就憑你教我幾段洋文,教我跳兩支舞蹈,說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根本不能化解任何問題!」


 


我拉住她小洋裙上的腰封,她竟一時喘不上氣來,「為什麼就逼著我離婚?為什麼你不去逼我爹、我丈夫,為什麼不去逼這世道,為什麼不去逼這無眼的蒼天!」


 


「你告訴我是為什麼?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我會來到這個時代受苦!」


 


安然的表情很混亂,手懸停在半空:「我……」


 


我不肯多費口舌,奪了玉佩便要回屋。


 


這時候,背後卻忽然傳來「撲通」一聲。


 


安然癱軟在了地面上。


 


6


 


安然的體溫低到可怕,大口喘著粗氣,就連說話都嘴唇也在微微顫抖,她的臉龐在某一刻與S去的許檀香交疊起來:


 


「季襲佳,孩子……」


 


「閉嘴,不會有事的!」


 


我胡亂地扶起她,摸到洋裙後的一片腥紅。


 


我大聲呼喚著人來,卻不想昨夜王安欽談了一宿的生意,今日為了睡個好覺,特意放了府中下人的假。


 


是以應聲而來的隻有我那被吵醒的丈夫。


 


他先是「啪」的一聲,打響了我的耳光,接著才責問我對安然做了什麼。


 


「先救她,不能S,不能再S一個了……」我不住喃喃,將安然交給王安欽。


 


可下一秒他卻似觸電一般,將安然丟回了我手上,「賤人!」


 


我不明所以,他便朝我張開手心,上面沾到了一點血汙:「你知不知男人沾了你們女人的髒血,會倒大霉的!」


 


這話叫我恍惚在原地,我一直以為王安欽因我陳舊而憎我,因安然新式而愛她。


 


卻忘了從出生起,我與她就淪為一體,我們身軀相似,靈魂交融,飽受著一樣的摧殘和命運。


 


我們之間,本不該如此劍拔弩張。


 


「王安欽。」這是我第一次出口叫他的名字,「你會倒霉的,倒霉到S的。」


 


我低低笑起來,「畢竟你出生的時候,沾了你娘這麼多血呢,洗不掉的,你洗不掉的……」


 


或許是沒見過我這副模樣,王安欽愣住了。


 


我沒時間顧及他,將安然的重量整個擔在我身上,一步又一步拖她回房,撥通了醫生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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