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妹痴信道士之言。
哪怕她羊水破了,下身見紅,也硬要拖到吉時吉日生產。
我在太醫院見過太多一屍兩命的慘案,不顧勸阻為弟妹接生。
終於,母子平安。
但弟妹把侄子成長中的一切不順都歸咎於我。
侄子也因此恨毒了我,認為是我提前接生,壞了他的富貴命格。
在第七次落榜後,侄子將我活活砍S。
「如果不是你非要給我娘接生,我本該是大富大貴的命格,這輩子都不用為了錢財發愁,一切都被你給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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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後,再次目睹弟妹見紅向我求救那日。
我隻是彎唇一笑:「弟妹,我們家好不容易才出了這麼一個貴子,你可得多忍忍。」
01
我竟然重生回了孫蕊兒見紅那一天。
今天是初六。
但一個月前為弟妹算命的道士說,隻要弟妹在這個月初七辰時誕下這一胎,此胎必得貴子!
弟妹一忍就是近一個月。
郎中都說她這麼鬧下去,別說貴子,就是連大人都容易保不住。
偏偏我家與孫家都是高官顯貴沒落至今的寒門之後,都十分看重這個能幫他們重返氏族行列的「貴子」出生。
尤其是在我弟弟戰S之後。
娘已經先我一步推門走了進去:「這、這——言言,你快給你弟妹接生吧!」
比起這一胎得不來貴子。
我這個重男輕女的娘更擔心江家絕了香火。
孫蕊兒不以為意:「娘!您別害我了!
「我活這輩子,男人是指望不上了,就指望這一胎能得個好兒子,我後半生還都指著他呢!言姐,你是為人接生的,你說我到底有沒有事?」
我眸色一斂。
上一世,我也沒瞞著孫蕊兒。
像她這樣的,一百個裡也活不下一個,人都怕生遲了要難產,她倒好,成日裡喝延緩產期的偏方藥。
她也怕S,也就讓我接了生。
好在我在太醫院待了幾年,宮裡什麼樣的難產婦我都救治過,這才保得她們母子平安,小侄子也健康長大了。
哪曾想,這母子二人反倒恨上了我。
02
說不到合適的人家是我的錯。
科舉落榜七次也是我的錯!
孫蕊兒總說:「娘當初為了讓你有年初七降生的好命格,差點丟了半條命,可你姑姑歹毒啊,他就怕你長大出息有本事,搶了她的家產!
「所以他趁著娘昏迷,硬要給你接生,娘白挨了那些罪,你也要因此受不少的苦,半生曲折,好好的福運都被她給毀了,你說她該不該S?」
我那好侄子終於是在第七次落榜時忍無可忍。
把我砍S在了難產孕婦的面前。
那孕婦胎位不正,全京城隻有我有這個本事能為其接生……
侄子憑借一己之力,間接害S了好幾條人命!
我本可以討回一個公道。
我娘卻以我的名義取走了我這些年攢下的家產,去上下打點,保下了她早已爛進骨子裡的寶貝孫子。
她甚至連斂屍的錢都不曾給我留。
隻在我面目全非的屍身前掉了幾滴假惺惺的淚:「言言,你也別怪娘,你已經S了,可你侄子還年輕。
「他要是S了,咱們老江家就全都完了啊!
「不過你放心,娘不會讓你做一個孤苦伶仃的野鬼的,娘怎麼說也得讓你入土為安啊……」
我娘,還把我的屍首賣去配了冥婚。
用來給她說孫媳婦。
望著從前這些所謂的親人,我由心底生起一股惡寒,逐漸彌漫至全身。
於是如今。
我溫柔地拍了拍孫蕊兒的手背:「娘,懷孩子的是弟妹,弟妹覺得可以,您跟著瞎摻和什麼?
「弟妹,娘年紀大了,你別跟她一般見識。」
娘從前就靠兩邊挑撥,來維護自己一碗水端平的善人形象,如今卻是啞口無言,有些羞惱了。
「娘,言姐都說沒什麼事了,您就別添亂了行嗎?」
弟妹咬牙道。
此時的她對痛覺十分敏感。
我輕輕一拍。
於她而言像是鐵板拍打,又像是百來根針一起扎到她的身上。
孫蕊兒有些挨不住了。
待會兒有她受的。
03
她所服用的那些推遲生產的偏方,往往都有許多讓人難以承受的負面作用。
這些苦,都會在生產時,以及孩子的成長過程中一樣不落地「回報」給她。
孫蕊兒就這麼忍到了初七卯時。
我平日裡過得樸素,今日難得叫了兩屜生煎,配著各式各樣的粥品小食,慢慢悠悠地吃了一頓安逸的早飯。
暖呼呼的吃食入了腹,這才恍惚有了活過來的感覺。
回去以後,我娘又忍不住打起了算盤:「言言,你爹和你弟弟走得都早,我和你弟妹畢竟都是婦道人家,不像你,還在太醫院有份好差事。
「以後照顧你侄子的事,隻怕要你多幫襯了,剛好你又懂這些……」
上一世,我娘就說,是我接生的本事了得,給了侄子這條命。
所以我們天生有緣。
我也不忍心真眼看著弟弟的孩子餓S,便時不時借錢給她們一家子,我那些月俸根本不夠用。
直到後來我才發現。
娘一邊哭窮賣慘花著我的錢,一邊兒把自己的錢都攢了下來:「我大孫子將來用錢的地方多,哪像她,嫁出去都得帶去婆家,憑什麼便宜了那些外人?」
我當著弟妹的面說:「娘,我也想呀。
「可那道士不是說了嗎?侄子是天生的富貴命,需要家人用金錢供養,可我畢竟是個早晚要嫁出去的外人,花我的錢,會把侄子的福運都分走的。
「我提議,不如等侄子生下來,就用您那隻金镯子去山上找那道士給侄子還願,鞏固鞏固。」
孫蕊兒最信這些說辭。
「娘,言姐說得對,這可是您的親孫子!
「您是做奶奶的,總不能這麼小氣吧?趕緊把您那隻镯子拿來!」
娘身子越來越不好。
我又不常在家中。
真有什麼三長兩短,還需得孫蕊兒對她多上心。
所以娘根本不敢得罪孫蕊兒。
隻好不情不願地,把自己唯一的棺材本,老老實實地上交給兒媳。
04
看足了熱鬧,我就回房補覺去了。
差不多剛合上眼,就被人吵醒了。
梧桐院的丫鬟連滾帶爬地跌了進來,帶進來一股刺鼻的魚腥味。
她雙手沾滿了猩紅,襯得臉色更加慘白,不受控制地打著哆嗦:「小姐,不,不好了……
「少夫人這次又見紅了,而且不像上次那樣能止住,如今是怎麼止也止不住了!您快給想想辦法吧!」
我面無波瀾道:「別急,我先去瞧瞧。」
這一家子,最先選中的吸血對象永遠是我。
那小丫鬟急得臉色發青。
而我不緊不慢地走著,甚至還悠闲地打了個哈欠,沿路看看花園裡早已枯敗的冬景。
來到梧桐院時。
那一股子臭魚爛蝦的腥味兒直衝人天靈蓋。
哪怕我早有準備,還是忍不住有些幹哕。
孫蕊兒已經忍不住了,此時正低聲下氣地向我苦苦哀求:「言姐,你快想想辦法,我快受不住了……
「還差半個時辰,隻要能再堅持過這半個時辰……你肯定有辦法,能保我們母子平安的!」
孫蕊兒額上滿頭大汗。
連說話時都在渾身打著哆嗦。
身下的血汙染紅了床褥。
場面看起來十分駭人。
而我隻是聳了聳肩:「對不起啊弟妹,我也沒有辦法,幫不了你!我就是過來看一眼,我還要回去睡覺,下午回太醫院坐診呢!」
孫蕊兒被疼痛衝昏了頭腦,失去理智而破口大罵:「江言,你還有沒有人性,這可是你親弟弟的孩子啊!你就眼睜睜地看著我們去S?
「連這點能耐都沒有,虧他們都說你在太醫院有多大的本事!」
05
說這話的功夫。
孫蕊兒血崩得更狠了!
還有半個時辰呢。
她可該怎麼忍過去?
連我都忍不住開始有些好奇了!
娘坐不住了。
替孫蕊兒放下身段苦苦哀求:「娘知道你是在生娘的氣,可這畢竟是咱們江家唯一的後代啊!你總得看看你S去弟弟的面子……
「娘,我在你眼裡就是這樣會拿人命開玩笑的人嗎?您可真是錯怪我了。」
我故作委屈地拭了把淚,「弟妹生的孩子自帶福運,他可能也會庇佑自己的親娘,我相信不需要任何人插手,他們也一定能母子平安!」
說著。
我意味深長地望了孫蕊兒一眼,「弟妹,我們家好不容易才出了這麼一個貴子,你可得多忍忍。」
三言兩語,堵得這對親如母女的二人啞口無言。
我轉身就走,睡覺才是我今日最重要的大事。
孫蕊兒破口大罵。
終於是在慘叫中暈了過去。
見紅,本就是說明她到了極限。
再等到辰時生產。
就是平安生下來,又該生下個什麼東西?
06
我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宮中有了七月身孕的梁貴妃,亦是這位青山道士的信眾。
陛下為哄梁貴妃安心待產,斥了重金請青山道士入宮講道,邀了不少同為信中的官家夫人,又命我在一旁看護梁貴妃,以免人多有什麼岔子。
孫蕊兒亦在其列。
我娘給這個孫子起了和前世一樣的名字。
江嘉唯。
江家的唯一。
孫蕊兒抱著江嘉唯逢人就炫耀:「多虧青山大師給我們算的好日子!
「這麼兇險的情況都能平安生下來,說明咱們嘉唯是命帶富貴,保佑他和娘親呢!我就說我推遲產期是福報,能生下這麼心疼她娘的孩子。
「幸好我沒有聽從某些人妖言惑眾的話,差點就壞了嘉唯的先天福運,那該是多大的罪過啊!」
那個「某些人」說的自然就是我了。
可她所謂的江嘉唯對她的保佑——
難道是指她如今頭發枯黃,像是幹柴稻草一般?
還是指她面如土色,憔悴得像是一夜驟老了二十歲?
又或是,她身後的衣裙常常洇著一團不知從何而來的水漬,渾身都散發著讓人退避三舍的奇怪氣味兒……
偏偏那些所謂的信徒中,都對孫蕊兒的母愛欽佩無比,齊刷刷地一片贊揚聲:「這位師姐真是功德無量啊!」
「我也要向你學習,為咱們家孩子謀個好八字,區區十五個月,為了孩子怎麼能連這點事都做不了?」
原來還聽得樂樂呵呵的梁貴妃抓不住了。
她突然捏住了我的手,嘴角輕抽:「本宮已經許多年不曾出過宮了,江太醫,你如實告訴本宮……
「這些人一直這麼癲嗎?」
娘娘,這些臣是一點解釋不了啊!
07
孫蕊兒站在人群中享受著大家的稱贊。
可我卻心中起疑。
今日京城氣溫漸暖,一件薄衣足矣。
孫蕊兒卻把江嘉唯裹得裡三層外三層。
單單露著一雙布滿紅血絲的稚眼。
如果不是露著那雙眼。
就是把被子裡裹著的換成貓兒狗兒,哪怕是隻豬崽,甚至是枕頭,都沒人能瞧得出來。
按照孫蕊兒的性子,又怎麼可能忍得住不顯擺?
那就說明這孩子並不簡單。
從旁人探究的目光中可以看出,不隻是我一個人好奇這一點。
我索性給了她們這個探究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