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爺說了,以後主屋隻給我住。」
跟我耍完威風,小姐急匆匆帶著丫鬟去老太太院裡要管家權。
據小姐所說,昨夜趙文端已允諾了她。
正如我所料。
小姐乘興而去,敗興而歸。
老太太自然不肯輕易將管家權交給一個現在連通房都算不上,又是風月場出身的女子。
因為這太荒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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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文端之所以匆匆娶妻,不隻是因為老太太生了急病要衝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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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因為他的母親——榮國公夫人早逝,如今除了已經對事務力不從心的老太太,府中沒人能接管中饋。
趙文端的幾個庶妹將長成,如今急需一位世子夫人進府打理內宅,順便迎來送往幫他的庶妹們相看夫婿,加強整合國公府在朝中的姻親關系網,便於給科舉考中後的趙文端鋪官路。
前世我服侍老太太五年,接著穩穩當當做了趙文端兩年的妾室。
又因意外救了老太太一命,才得來執掌中饋的部分權力。
小姐如今剛入府,便哄著趙文端給錢給權,老太太自然不肯。
所以我知道小姐此行必敗。
但我不想讓她失敗。
所以我給申嬤嬤塞了銀票,趁老太太被趙文端的庶弟趙文誠逗得樂呵的時候,上門了。
老太太將我叫去狠狠訓斥一頓,說我壓不住手底下的人。
我訥訥應是,直說:「並非孫媳馭下無能。而是出嫁從夫,既然夫君喜歡春桃,孫媳再委屈也值得。」
而後,我又提起小姐幾日前沒討要到的管家權。
為當日小姐的魯莽給老太太認個錯。
然後表示:「世子娶孫媳入府,本該讓老太太頤養天年,不成想分憂不成,反倒給老太太造了麻煩,是孫媳之過。」
我變著法兒告訴老太太自己想要趕在管家權旁落之前,將打理後院的權柄捏在手裡。
老太太本也不情願將府裡諸事移交給我。
奈何她實在沒有心力打理。
更不願府裡被她視作外人,以後要出嫁的孫女插手中饋。
正妻掌權又總比一個來路骯髒的陪嫁丫鬟管事來得穩妥。
驗看過我心算賬目的本領後,老太太嘆了口氣,終究將賬本及庫房鑰匙給了我。
有人打理,總比沒人打理強。
這段時日,因她無力管府中事務,府裡各院丫鬟下人已是一片烏糟糟。
國公府外頭的產業更是不用說,爛賬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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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了賬本跟鑰匙。
轉頭就將老太太綿裡藏針的敲打話忘記。
在趙文端玩味的眼神中,將手裡的東西全交給小姐。
小姐這裡有趙文端,好日子肯定過不久。
我隻擔心國公府垮得不夠快,讓趙文端將注意力轉移到我身上。
我將東西全權交給小姐時,她抬著下巴笑著說了句:
「算你識相。」
然而,自小姐拿了管家權,府裡下人便開始拜高踩低。
我屋裡的份例驟然縮水。
從熱乎的八菜一湯,到冰涼涼的四菜一湯。
西廂房伺候我的丫鬟是國公府的小丫頭。
小丫頭很是看不慣其他下人的做派,把狀告到了老夫人跟前。
不成想老夫人因我之前隨意轉交管家權生了氣,對這事充耳不聞。
小姐得知我屋裡丫頭的事後。
直接叫下人把已經縮減的四菜一湯份例變成一碗白水煮豆腐配餿飯。
連一心維護我的小丫頭彩兒也被抹去每月二兩的月錢,被府裡其他下人欺凌。
我拿了幾副首飾交給彩兒,叫她悄悄拿出府去變賣,在府外買些吃食給自己墊墊肚子。
沒成想這丫頭一臉不情願:
「如今國公府前後門都是春姨娘的人,外面的東西肯定帶不進來。」
「傻丫頭,那你就在外頭吃完再回來。」
彩兒倔強地搖頭,抱著我的手道:
「我想和夫人一塊兒吃,不要吃獨食。」
我失笑地點了點她的額頭。
我兒時被爹娘嫌棄,稍稍長大後便被他們賣入青樓。
什麼苦沒吃過。
不過是餓幾頓肚子。
對我來說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抱著彩兒,想起前世她為護我跟我一同慘S在城樓下的亂民群中,抱著她的手不由緊了緊。
若說這世上還有誰對我好。
除了已經在我謀劃下假S脫離奴籍,離開李府的弟弟,就是眼前這個正直單純的小丫頭了。
隻是我沒想到,小丫頭竟然還是執著的要將府外的東西帶給我吃。
而且很快就被小姐的人抓了個正著。
7
「這丫頭偷竊府中財物拿去變賣,該當何罪?」
小姐將被打得滿臉血的彩兒壓在我跟前時,我的腦袋懵了一瞬。
「我沒有偷竊,你不要汙蔑我。」
彩兒為自己辯駁。
「你既說沒有,來人!把這丫頭懷裡的贓物拿出來,我倒要瞧瞧她還能如何抵賴。」
「你別動她!」
我上前制止,同時悄悄朝夏果使了個眼色。
爭執之下,彩兒懷裡的翡翠金簪掉了出來。
「還說沒有,那這是什麼?現在人證物證俱在,你還能怎麼狡辯。」
我將害怕到發抖的彩兒護在身後。
「這金簪是我賞給她的,你有事衝我來,找一個小丫頭的麻煩算什麼本事。」
「哼!我偏要找她麻煩,你能拿我如何?我說金簪是她偷來的,它就是偷來的。」
我的心微微一沉。
國公府排場奢靡,自國公夫人撒手人寰到現在,府裡已經虧空爛賬無數。
因小姐經營得當,短短一個月便將府中的虧空全額填上,連老太太看在此事的份上,對妾室掌家的事睜隻眼閉隻眼。
如今整個國公府幾乎成了李心柔的一言堂。
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彩兒被她抓住了小辮子,這事要想善了絕非易事。
除非,禍水東引。
「老太太來了!」
不知哪個奴婢在院門外喊了一聲。
我瞧見夏果已經回到小姐身後,默不做聲朝我點了點頭。
8
「都鬧騰什麼呢!」
申嬤嬤打頭,扶著老太太進了院子。
我不管小姐如何反應,先一步噗通一聲跪在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孫媳有件事關公公仕途、夫君前程的大事要稟報。」
老太太渾濁的眼神頓時一利。
「哦?你細細說來。」
我將院內多餘的僕從奴婢揮退,這才道:
「本朝有律法,為官者不得私放印子錢。」
「春姨娘之所以能這麼快填補巨額虧空,便是倚仗國公府的勢力在外私放印子錢。」
「據孫媳所知,如今已有兩位平頭百姓因還不上春姨娘放出的債尋了S,這兩名農戶的家人正準備將國公府官眷私放印子錢一事上告開封府衙。」
「什麼?!」
老太太隻覺天旋地轉,拄著拐杖的手都抖了起來。
雖說印子錢是孫子妾室放出去的,但誰人不知這樣的生意沒有倚仗根本做不起來。
屆時這把柄一遞出去,別人一查,朝中的政敵再攪攪渾水。
別說前段時間剛考中進士的孫子會被翰林院除名,然後徒刑兩年。
就連兒子榮國公都可能丟了官職,削了爵位。
皇帝本就對他們這些世襲罔替的勳貴們不滿。
若是被抓了小辮子,跑都跑不脫。
事情後果很嚴重。
但好在發現及時,榮國府拿錢平了事。
老太太本要將小姐即刻杖S,卻被尚對小姐有幾分興趣的趙文端勸住了。
「成婚不過一月多,四個陪嫁丫鬟便少了一個,少不得被人揣測內宅陰私之事。」
「不如先把人關起來反省吧。」
9
小姐被禁足了。
這時她終於反應過來,我和老太太究竟給她挖了個什麼坑。
事實上,印子錢的源頭在老太太跟國公夫人身上。
隻是最終由她頂了坑。
如今這事已經定下性來。
老太太手段一流,證據該毀的毀,該留的留。
日後若是被人再度翻起此事,大頭的過錯也在小姐身上,牽扯不到其他人。
彩兒的事被我四兩撥千斤糊弄過去。
就在我想辦法將她神不知鬼不覺送出府後。
被禁足了三個月的小姐終於掙脫申嬤嬤的束縛有所行動。
知道她將我替嫁的事情告知李府時,我正在教導趙文端的庶妹們處理庶務。
前世為了在小姐手下活下去,我拼了命地爭後宅權柄。
跌了無數跟頭後,終於有了一套得心應手的打理庶務的辦法。
我認真地教,她們認真地學。
按照如今的架勢,國公府大廈將傾之勢盡顯,再不撈點好處,以後就撈不著了。
我隻期盼她們幾個姐妹能早日學會本事,然後聯手將國公府的產業搬空,塞進自己的腰兜裡。
反正在知道我幫她們相看的夫婿,榮國公跟趙文端卻這不滿意那不滿意。
最後隻指了幾個能給國公府帶來利益,人品長相都難以形容的歪瓜裂棗供她們幾個姐妹選擇後,趙文端的幾個妹妹也都黑化了。
10
「難怪柔兒回門宴借口染疾不回,嫁去國公府後便杳無音信,原是你這小娼婦在作怪。」
小姐將消息傳回李府後,主母大發雷霆。
壓著我爹娘跟我在城中一處酒樓見面。
「你若不把正妻之位還給柔兒,我便要你爹娘生不如S!」
主母命下人將壓在我爹娘身上的刀刃緊了緊,二人的脖頸便滑下一灘血來。
我滿臉急切哭喊著:「夫人手下留情。」
心裡想的卻是S就S了,S了拉倒。
但我還不想就這樣放過李心柔。
於是,我將國師送給趙文端的谶語告知主母,並說明趙文端對國師的話深信不疑。
然後積極表示自己會幫小姐重新獲寵,讓小姐成為榮國公府真正的女主人。
「最好是這樣。」
主母矜持地頷首。
顯然,小姐事先已將這些事透露給主母。
所以我隨便三言兩語便將主母說服了。
畢竟我'最愛的'爹娘還在她手裡,她覺得我不敢有二心。
這一家目光短淺的人,隻看得見榮國公府的風光,不知其內裡已然腐朽,還在為六品官人家攀上國公府而竊喜。
有了利益驅使,便非常順溜的接受了親生女兒從正妻變賤妾。
11
為了讓小姐復寵。
我讓繡娘特地裁制了一件廣袖浮光裙。
接著在趙文端邀眾多友人在府中舉宴之時,悄悄將她放了出來。
小姐看我的目光帶著警惕:
「你也重生了對不對?不然怎會叫我跳掌上舞?」
上一世我便是靠這支掌上舞爬上了趙文端的床,擺脫成為娼妓的命運。
隻不過那時我是在無人之時在花園裡跳給趙文端看。
而這次,小姐卻要是在眾人面前擺弄舞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