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三人在房間裡逃命似的亂竄，客廳裡不少家具都被絆倒在地，變得一片狼藉。
眼看著他們就要無處可躲，季廷陽的眼珠子一轉，立刻帶著季澤秋和季攬月跑進唯一的臥室裡，“咔噠”一聲將房門反鎖。
“給老子滾出來！”男人不停地捶著房門，發出一陣陣令人恐怖的砸門聲，“老子數三聲，你們要是還不出來的話，這輩子都不要出來了！”
“三……”
季廷陽他們三人相互依偎著蜷縮在牆角裡，額頭滲出綿綿密密的汗珠，身體也在發抖。
聽到男人倒數的聲音，季攬月的臉色愈加煞白了，驚恐地攥著季廷陽的手臂，“大哥，怎麼辦？”
季廷陽也隻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孩，面對這種事同樣害怕不已，但他還是拼命忍住恐懼安慰弟弟和妹妹，“我們就待在這裡，他進不來的。”
“二……”男人的倒數聲還在繼續。
季澤秋的手也在微微發抖，害怕地咽了一口唾沫，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房門。
“一。”
隨著倒數聲的結束，房間裡傳來更為劇烈的砸門聲，牆上的膩子在猛烈的震動下掉落，就連門框都變形了。
就在他們擔心房門遲早會被男人拆卸下來的時候，門外的動靜終於停止了。
他粗喘了幾口氣，後背抵著房門滑落，坐在地上，嘴裡罵罵咧咧的聲音弱了幾分，“不出來是吧，老子今晚就守在這裡，看你們什麼時候出來！”
“等我抓到你們，非要把你們的皮剝了不可。”
“還有那個可惡的季依雲，她自己一個人霸佔了那麼多遺產，老子幫她收養三個累贅，讓她多給幾萬塊錢怎麼了，這都不肯，草！”
“五千塊錢，她當打發叫花子呢？要不是老子缺錢買酒喝，老子才懶得搭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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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喝醉後喋喋不休地說了許多，隨著時間過去，他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後變成一道又一道震耳欲聾的呼嚕聲。
季廷陽他們相互對視一眼，懸起的心也終於緩緩落地。
就在季廷陽剛要開口的時候，傳來一道隱忍的抽泣聲。
他本以為哭聲是季攬月傳來的，轉頭看去，卻發現抽泣的人竟是季澤秋。
“二哥，你別怕，表叔已睡著了，不會再砸門打我們了。”季攬月伸出小手，在他後背上輕輕拍了拍。
“我想爸爸媽媽了……”季澤秋喉嚨發出哽咽的聲音，淚水從眼眶中湧出，打湿了身上的衣服。
季廷陽頓住，也變得沉默了起來。
原本在心裡塵封已久的思念，被季澤秋的一句話再次拉扯出來，胸口翻湧出一陣疼痛的酸楚。
臥室裡的空氣剎時彌漫著一股痛苦而又悲傷的氣息。
季攬月看向季廷陽，又看了看季澤秋。
每次大哥和二哥說到爸爸媽媽，總是一臉傷心難受的模樣。
她忽然間有些好奇，爸爸媽媽到底是怎麼樣的？
但她什麼也不敢問，就這麼用自己的袖子擦拭著季澤秋的淚水。
……
第二天清晨。
刺眼的日光透過窗戶照射到臥室裡，把季廷陽從睡夢中喚醒，一陣酸麻的疼痛從身體的四周蔓延。
季廷陽緩緩睜開眼睛，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們的睡姿全都變了樣。
季澤秋靠在他的肩膀上，季攬月則枕著他的大腿。
怪不得身體發麻。
季廷陽醒來的時候，還不忘注意著門外的動靜，聽到男人的打呼聲還在繼續後，連忙把季攬月和季澤秋推醒。
“大哥，再讓我睡一會兒……”季攬月的聲音有些含糊，不願睜開眼睛。
“快點起床，趁著表叔還沒醒，我們偷偷溜去學校。”季廷陽說道。
聽到他的話，季攬月和季澤秋猛然清醒過來。
過了一會兒，臥室的房門從裡面輕輕打開，發出一陣咯吱的聲響。
他們三人躡手躡腳，從睡在地上的男人身上跨過，順利逃出了房子。
然而在他們路過以往的包子攤時，臉上卻泛起了難。
他們沒有錢可以買早餐。
季廷陽努力在兜裡翻找著零錢，他和季澤秋可以不吃，但是季攬月還在長身體。
然而不管他怎麼翻，衣兜裡都是空蕩蕩的。
也許是看到了他們的窘迫，賣包子的老板給他們裝了三個饅頭，“拿去吃吧。”
季廷陽沒敢接，“我們沒有錢。”
“你們也在我這買了這麼久的包子，這些就不收你們的錢了，拿去吃吧。”老板說。
看他們身上穿的衣服都泛黃發舊，就知道這三個小孩家境困難。
給他們幾個包子也無妨。
季攬月的眼睛霎時亮了起來，拿過饅頭，聲音甜甜地跟老板說聲謝謝。
“大哥，我們一人一個。”季攬月把其中一個饅頭遞給季廷陽。
季廷陽搖了搖頭，“昨晚的炒飯吃了很多，我現在還不餓，你們吃吧。”
直到季廷陽回到教室後，肚子這才發出一陣咕咕的餓聲。
他拿出水杯，打算去外面多接點水，用水填飽肚子。
然而才出教室，就撞見笑盈盈跑過來的溫梨。
“我家裡今天做了很多早餐，我給你也帶了一份。”她把保溫盒塞到季廷陽懷裡，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跑了。
季廷陽打開保溫盒，看見裡面的皮蛋瘦肉粥後怔住。
第313章 痛苦的過往（20）
轉眼就到了下午放學的時間，季廷陽他們三兄妹從校門口磨磨蹭蹭地往表叔家裡走去。
十來分鍾的路程，他們硬生生花了一個小時才回到小區樓下。
早上從表叔家裡出來容易，可到了晚上卻怎麼也不敢回去，生怕一回去就撞見表叔，繼續挨打。
“要不然我們今天晚上去公園睡好了？”季澤秋面色猶豫。
他之前聽同學說一些沒有地方去的人會在公園那邊睡覺，說不定他們也可以去公園睡覺。
季廷陽抿了抿唇，思忖片刻，“我先偷偷上樓去看一眼，如果表叔不在的話我們就上樓，他要是在的話，我們就去公園。”
“好。”季澤秋點頭，隨後牽著季攬月在樓下等他。
好在男人並不在家，季廷陽他們如釋重負般回到房子裡。
昨晚凌亂的家具還原封不動地躺在地上，男人也沒有去收拾。
季廷陽也沒有動它們，帶著弟弟妹妹進了臥室，再次反鎖上了房門。
直到深夜。
季廷陽睡得迷迷糊糊間，聽到客廳在響起一絲動靜。
男人的嘴裡依舊在謾罵著什麼，身體晃晃悠悠地倒在沙發上。
他嘴裡的罵聲不知道持續了多久，最後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等到第二天醒來。
季廷陽他們又悄咪咪地從臥室溜了出去。
就在快要走到出門口時，季澤秋突然停了下來，小心翼翼地來到男人身邊，將他兜裡那搖搖欲墜的十塊錢抽了出來。
離開小區後，季澤秋晃了晃手中的錢，神色得意道：“我們今天有錢吃飯了！”
季攬月也開心地歡呼了起來，“好耶！”
季廷陽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許久後還是咽回了肚子裡。
到了下午回到小區，男人和之前一樣並不在家，直到深夜才醉醺醺的回來，倒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第二天他們又會在男人醒來之前，悄悄溜出去。
運氣好的時候，還能在男人的兜裡拿到幾塊錢。
他們就這樣，相互不打擾地生活了半年。
直到有一天晚上，男人依舊醉醺醺地回來，嘴裡吐著謾罵季依雲的話語。
“季依雲這個死女人，這個月的錢一直遲遲不給，老子都快沒錢去喝酒了。”
“老子給她打了那麼多電話都不接，她絕對是故意的！”
“她是不是覺得老子好欺負？老子明天就去找她！”
又過了兩天。
這次出現在季廷陽他們面前的是另外的陌生男人。
“你表叔說養不起你們了，讓我來帶走你們。”男人說。
“你是誰？”季攬月緊緊抓著季廷陽的衣服，聲音帶著一絲害怕。
“我是你們的伯伯，雖然關系有些疏遠。”男人臉上的神情冷漠，就這麼將他們三個孩子帶走了。
隻是這次要去的地方有些遠，他們沒有辦法再回到這邊的學校上課了。
男人給他們轉了新的學校，生活像是全都重新開始。
這位伯伯的妻子因為一直生不出孩子，他們沒有後代，又從表叔那邊聽到了季廷陽他們三個孩子的存在，就主動提出了領養他們。
相對於季依雲和表叔，這位伯伯對他們的態度算是相當好了。
雖然季廷陽他們也需要在伯伯家裡做家務，但伯伯不會像姑姑一樣罵他們，也不會像表叔一樣打他們。
季廷陽有些喜歡這樣平靜的生活，除了偶爾會想起溫梨之外。
當初匆忙轉學，他也沒有告訴溫梨，不知道她看見自己不在，會是怎樣的反應？
時間轉瞬即逝，時光又過了半年。
季廷陽也升上了初中。
“大哥，初中是怎麼樣的呀？比小學好玩嗎？作業也比小學少嗎？”季廷陽接他們回家的時候，季攬月滿臉好奇地問著。
季廷陽一下就聽出了她的小心思，“上了初中一樣要寫作業。”
季攬月的小臉霎時垮了下來。
季澤秋捏了捏她的臉頰，“你想的倒挺美，哪有不用寫作業這種好事。”
他們三人有說有笑地回到伯伯家裡，一進門，就看見伯伯的臉上綻放著異樣的光彩。
“伯伯，有什麼開心的事嗎？”季攬月問道。
“是你們的伯母懷孕了，我們終於要有自己的孩子了。”男人臉上泛著紅光，眼睛笑得彎成了月牙。
“太好了，我可以和弟弟妹妹玩了。”季攬月開心地鼓起了手掌。
“是啊，到時候攬月可要想哥哥一樣，照顧寶寶哦。”伯伯笑道。
季攬月重重點了點頭，“嗯，我一定會的！”
然而等到伯伯的孩子出生後，他卻一臉窘迫地跟他們說：“孩子出生後，我和你們伯母一直照顧著寶寶，實在是沒有精力再照顧你們。”
“我已經給你們找了另一戶人家，他們說願意收養你們，你們覺得怎麼樣？”
季廷陽臉上的表情驟然僵硬。
季澤秋微顫的瞳孔裡寫滿了不敢置信。
季攬月也猛然抬頭，看向男人的眼眸裡帶著一絲難過，“伯伯，你不要我們了嗎？”
男人眼神尷尬地閃爍了下，“我和你伯母年齡這麼已經很大了，實在是沒有多餘的精力……”
季攬月的眼睛倏然泛紅，聲音不由地哽咽起來，“我和哥哥們會很聽話的，不用伯伯照顧我們，伯伯你別不要我們……”
男人支支吾吾，為難地撇開了視線。
就在季攬月還想再繼續說些什麼的時候，季廷陽阻止了她，對她搖了搖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