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他的皮相——
也不能說沒有關系。
但這隻是加分項。
三年來，我常常會夢到他。
夢裡總是看不清他的臉。
我迫切地希望能和他見面。
他卻一直推脫，說等我畢業再說。
為了照顧他敏感的心，我誇下海口，就算他長得再醜，我都不會嫌棄他。
直到今天，知道他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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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變成錯愕。
錯愕變成恐慌。
我承認，我才是那個小醜。
躊躇許久，我給他回復消息。
【楚老師，你人很好，和你做朋友的這段時間，我很開心。】
【你的大衣，洗幹淨之後我再還給你。】
【以前說話口無遮攔，希望老師能原諒我。】
對話框裡「正在輸入中」和「系楚霸王」，來回切換。
過了好一會兒。
他才回過來。
【好，都聽你的。】
11
我盯著對話框。
心底說不出的失落。
佳佳恨鐵不成鋼地瞪著我。
「喬麥，你糊塗啊！
「三年的感情，就因為他是老師，你就放棄了？
「他是老師，又不是逃犯！
「再說了，那全院追他的人多了去了，你可是第一個泡到他的！
「你還沒吃到呢，就要放棄了？
「當年我軍訓暈倒，教官說我裝病，你背起我大罵教官傻逼的勇氣去哪兒？」
我耷拉著腦袋，支支吾吾。
「那我從小看見老師就發怵，我控制不了啊。」
我開始後悔，自己心急要見面。
一連幾天，楚頌南沒有再發來消息。
每晚入睡前，我都要把我們的聊天記錄從頭翻一遍。
直到困意將我帶進夢裡，與他相見。
我的生日快到了。
往年我都會提前收到他寄來的禮物。
和他準點送來的祝福。
以後怕是再也沒有了。
衣櫃裡的那件黑色大衣，還整齊地掛在那。
看上一眼，就回憶起他替我披上衣服的場面。
心髒一陣麻麻的感覺。
我想以還大衣為由，給他發消息。
可又害怕還了之後，我們再也沒有聯系。
更害怕他生氣，已經把我刪了。
佳佳看出我最近情緒不好。
她訂了包廂，讓我化個美美的妝，等她下課，就帶我去放松一下。
我打開甄嬛傳第 62 集，開始上粉底。
瓜爾佳氏驕橫的聲音傳來。
「臣妾要告發熹貴妃私通——」
化到一半，佳佳打來電話，讓我趕快去她教室。
她壓低聲音，語氣著急。
「麥麥！你快點過來！吳老師抱著鮮花，把楚霸王堵在門口了！」
我手一抖，眼線畫歪了。
巨大的危機感襲來，我心跳劇烈。
連忙問：「哪間教室？發給我！」
掛斷佳佳的電話後，我一路狂奔。
一路上腦子裡隻有楚頌南的臉。
還有爸媽車禍離開後，他通宵陪伴我的記憶。
外面的風很大，陽光也很刺眼。
路邊的樹逐漸模糊。
我抬手飛速擦掉眼淚。
小聲嘀咕。
「楚頌南，你不要答應她。
「你說過你隻聽我的，隻喜歡我一個人的。
「我再也不跟你耍賴了，老師也好，老頭也好，你都得是我的。」
一想到我撩了三年的優質男友，要拱手讓人。
簡直比讓我S還難受。
佳佳的教室要經過操場，三年來，我接過她下課無數次。
也曾在開學軍訓時，背著因低血糖暈倒的她，橫穿整個操場。
可沒有哪一次。
讓我覺得這操場這麼大，我跑得這麼慢。
待我氣喘籲籲爬上四樓之後，走廊上空無一人。
我沒有看到吳老師。
也沒有看到佳佳。
風從走廊穿過，吹起我凌亂的頭發。
楚頌南從教室裡走了出來。
眼中閃過一絲心疼。
一步步朝我走來。
我喘著粗氣，心髒狂跳。
一時有些手忙腳亂。
「楚、楚老師，我來接佳佳——
「就你們班的闫佳佳，她她她——」
楚頌南走近我身邊，抬手理了下我的頭發。
輕輕一笑。
「這麼急，是怕我跑了嗎？」
12
楚頌南的眼神，溫柔得像要溺S我。
我分不清是因為跑步，還是因為他。
心髒跳得快要爆炸。
「楚老師，我……」
明明有很多話想說，為什麼一開口就開始哽咽呢？
我在心底埋怨自己不爭氣。
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下來。
我慌忙低頭，快速擦掉眼淚。
楚頌南突然抬起我的下巴。
垂眸望著我。
「麥麥，你已經十一天沒有理我了，我很想見你，所以拜託你朋友幫了個忙。
「你會怪我嗎？」
我咬住嘴唇，生怕自己哭出聲音。
飛快地搖頭否認。
「我不怪你。
「是我太膽小了……」
楚頌南抬手，輕輕揩去我的眼淚。
指腹自臉頰劃過。
我感受到他手心的溫度。
血液逐漸上湧，耳根發燙。
楚頌南動作溫柔地替我把額前碎發，別到耳後。
突然順手，摸了摸我的耳朵。
我渾身一顫，驚愕地抬頭看他。
他收回手，淡淡一笑。
「麥麥不是膽小鬼，她是我見過的，最勇敢、最堅強的女孩子。
「我見過她酷暑天，背著同學滿頭大汗跑向醫務室的樣子。
「也見過她獨自一人回家祭拜爸媽，擦掉眼淚樂觀生活的樣子。
「膽小的是我，早就認識她，卻隻敢看著她的背影，害怕一靠近，她就跑了。
「能認識她，是我的榮幸。」
13
高考結束後，媽媽獎勵了我一部手機。
我下載了最熱門的遊戲。
從小到大，我沒有接觸過電子產品，也沒有說得上話的朋友。
除了學習就是學習。
媽媽總說，上學時候的朋友都不是朋友。
等畢業了就都散了。
那個暑假我幾乎是報復性地玩手機。
遊戲中，我選的角色都是戰士。
粗野漢子，手拿板斧，能打能扛。
結果那次，我畏畏縮縮蹲草叢，被隊友噴得狗血淋頭。
一怒之下，我和對面 ID 叫「宋你離開」的法師成了朋友。
每次開黑我都叫她。
她比我還會罵人。
有她在，我們打遊戲就沒輸過——逆風罵隊友，順風罵對手。
宋你離開：【你那刀是 pxx 砍的嗎？舞半天了，人一滴血沒掉。】
宋你離開：【大哥你也不容易啊，一個人養活了對面五個人。】
宋你離開：【少送點吧，還沒過年呢。】
八月末，我和她說，我要去離家很遠的地方讀大學了，想想就幸福。
她說她也要開學了，以後隻能周末玩。
還給我發來一段語音。
「geigei，我不在的時候，你不要和別的女孩子一起玩哦。」
我這才知道，穿著 Lolita 和我一起蹲草罵街的，是個男孩子。
他是我在網絡世界認識的第一個朋友。
聽聲音年紀不大。
但是我們很聊得來。
我每天都上線蹲他。
可他的頭像一直都是灰色的。
他不在的時候我就給他留言。
【多久上線啊？小老弟！】
【你不在，罵人都不香了。】
【上分也沒勁了。】
一直沒有回應。
好在那一年，我認識了佳佳。
她不喜歡人多，花錢升了雙人寢室。
我也跟著沾光。
我們常常開黑到天亮。
直到大一下學期，放寒假了。
他終於上線了。
我立刻給他發消息過去。
【小老弟，你終於上線了！】
【我還以為你被人綁架了，差點失去摯友！】
對方隔了好一會兒，才回過來。
【抱歉，家裡有點事，沒有登錄遊戲。】
【麥麥，你最近還好嗎？】
14
我對著聊天框愣住。
我的遊戲 ID 也是麥當勞漢堡。
但是他從沒有叫過我麥麥。
都是叫我 geigei。
我斟酌了一會兒，給他回過去。
【你被奪舍了？】
【為什麼要用這麼正經的語氣跟我說？】
【別這樣，我害怕。】
對方沉默了。
很快，頭像變成灰色，再次下線。
我將聊天記錄截圖發給佳佳。
她說，可能是經過一年的沉澱，小孩哥成熟了。
她說得沒錯。
第二天小孩哥就上線和我道歉。
【對不起，昨天沒有和你打招呼就下線了。】
他太客氣了。
我一下子也拘謹起來。
連忙說沒關系。
我到現在還沒問過他上的初中還是高中。
該不會是小學吧？
一想到和我上戰場的隊友，是個玩蛋仔吃麻辣王子的小學生。
我瞬間有點別扭。
我小心翼翼地問他。
【小升初是不是挺忙的？】
對面回得很快。
【我是高中生。】
懸著的心，一下子就松了。
高中的社畜生活，確實很忙。
難怪他一直沒有上線。
我拉他一起打遊戲。
他再次拒絕了我。
【我該下線了，明天再聊。】
那時候，我也隻是把他當成一個好朋友。
直到那天，爸媽吵架。
我躲在屋子裡，沒有出去勸架。
窗外是噼裡啪啦的爆竹聲。
我將自己蒙在被子裡，悄悄羨慕佳佳有疼愛她的父母。
一覺睡醒後，手機上幾十個未接來電。
我心慌得厲害。
正要回撥過去，電話又打了過來。
奶奶說，爸爸媽媽賭氣去離婚，路上遇到車禍，一起走了。
15
我陷入深深的自責。
怪自己自私。
往常他倆吵架時，我都會去勸。
唯獨這次，我沒出去。
他倆就以這種方式離開了。
能讓我內疚一輩子。
那年冬天，是我過過最冷的冬天。
家裡再沒有煙火氣。
隻有我一個人，孤零零地過年。
那天，我打算卸載遊戲。
突然覺得，網友也是朋友，人生應該好好告別。
結果我一上線，就收到「宋你離開」發來的一連串的消息。
他問我怎麼這麼久都登錄。
又祝我新年快樂。
他溫柔的關心，讓我尋到依靠。
我蹲在地上，大哭了一場。
問他能不能加個微信好友，我想找人說說話。
他同意了。
那通電話裡，我哭得泣不成聲，說的話也沒有邏輯。
從小時候被迫看爸媽吵架。
努力考好成績去討好他們。
到他們的突然離開。
我迫切地想把所有的委屈都傾倒出來。
等我哭夠了，電話那端傳來低沉的男聲。
「麥麥，這不是你的錯。」
天知道。
他這一句話，猶如神祇。
讓深陷內耗中的我，找到救贖。
後來，事情就漸漸失去了控制。
他每天都會問候我的情況。
我怕耽誤他的學習。
不敢和他聊太久。
但每天都期待著他給我發消息。
那時，佳佳還提醒我。
青春期的男生，很容易愛上和自己天天聊天的人。
提醒我不要禍害弟弟。
我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
悄咪咪問他準備報哪個學校。
他居然說，他在我們學校！
這我怎麼能忍？
我必須見他！
可他S活不肯。
我化身大饞丫頭，一步步試探他的底線。
先是看看手。
再哄著他讓我看看鎖骨。
再是胸肌，腹肌。
三年啊！
整整三年！
我天天蹲守食堂和籃球場。
放大照片，尋找可疑人物。
結果一個也找不到。
那些人要麼聲音不像。
要麼感覺不對。
我實在忍不了了。
軟磨硬泡兩個星期，還用夾子音叫他老公。
這才爭取到這次面基的機會。
我做好了一切心理準備。
可看到楚頌南的那一刻。
我還是兩眼一黑。
原來他說的在我們學校。
是當老師啊。
16
和楚頌南把話說開後。
我們正式確認了關系。
KTV 裡，我和佳佳一人一個話筒。
激情演唱著《奢香夫人》。
楚頌南坐在沙發上，笑著看我們號叫。
快到十二點時，服務員送來蛋糕。
佳佳給我戴上生日帽，催我快點許願。
我看著眼前我最喜歡的兩個人。
閉上眼睛，許了個樸實的願望——
願我們都健康，平安，快樂，暴富。
佳佳還送了我一套衣服。
叮囑我回去後再打開看。
拉著我又唱了一遍《向天再借五百年》。
一場酣暢淋漓的演唱後。
我癱在沙發上。
楚頌南突然喂過來一瓣橘子。
「很甜，你嘗嘗。」
我看了他一眼，又掃了一眼正在點歌的佳佳。
說實話，我是很想吃的。
但是佳佳在這，我有些尷尬。
楚頌南手裡的橘子，又湊近了幾分。
幾乎碰到我的唇。
我紅著臉，迅速張嘴叼了過來。
卻不想，一個沒注意，咬到了他的手指。
我連忙捉住他的手，察看他有沒有受傷。
楚頌南眼神暗了暗，俯身靠近。
「橘子甜嗎？」
不甜。
一點也不甜。
但是我不想讓他掃興，點了點頭說很甜。
說完，我用力嚼了嚼。
他卻突然扣住我的下巴。
「是嗎？讓我嘗嘗。」
我還沒反應過來。
他已俯身吻了過來。
酸澀的果肉被他分享，吞咽。
我慌忙閉上眼睛，揪住他的衣領。
時間像被暫停。
他領著我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他的氣息和霸道的掠奪。
奪走了我所有感官。
待我接近窒息，臉色漲得通紅時。
楚頌南終於松開。
他的額頭抵著我的，喘息粗重。
粗粝的指腹蹭了蹭我腫脹的唇。
「對不起。
「我可以再吻你一次嗎？」
哪有人這樣問的？
雖然我也有點意猶未盡。
包廂裡太安靜了。
我突然反應過來，剛才我們接吻的時候，佳佳還在！
我一把推開楚頌南，坐直身體，心虛地看向角落。
佳佳居然不在！
楚頌南把我做賊心虛的樣子看在眼裡。
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已經走了。」
「什麼時候？我怎麼沒發現？」
楚頌南眨了眨眼，難掩笑意。
「在你開始回應我的時候。」
我：「？」
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