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孩子一定還在,我知道他還在。
「我日日能感受到他在我的肚子裡,一點點地長大,我對他說,爹爹和阿娘都會愛他,他一定是這大夏朝最幸福的孩子。
「陛下,求你救救我們的孩子……求你救救他,這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他還未滿三個月啊……」
芸嫔的淚如雨下,也讓皇帝痛徹心扉。
看著皇帝懷中那哭得撕心裂肺的芸嫔,我知道——
她口中所哭訴的,其實是那個S在長樂宮的孩子。
她曾那麼渴望小生命的誕生,那麼盼望相夫教子,團圓安樂。
可所有的夢,都碎在那個充滿血腥的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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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止給的那碗加滿了寒藥的紅花湯,不隻斷送了芸嫔第一胎,也讓她很難再有孕。
即便有孕,也會早早流產。
這些,芸嫔早就知道。
所以她拼命喝下了一碗碗的安胎藥,又選擇在這一天,以這種方式,親手打掉她的孩子。
加上我精心配置的那些讓裴止神思大亂的安魂香。
為的,就是在今天這一局,誅S裴止,並把劍鋒遙指公主。
事後,皇帝為了彌補小產的芸嫔,特封她為妃,還答應她在後宮為她尋一個養子。
深夜,我陪在芸嫔身旁,看她望著窗外那輪月亮,神色淡淡的:
「阿棠,曾經我以為裴止S時我會覺得痛快,可事到如今,我卻沒什麼感覺。
「你說,我是不是已經變得麻木不仁了?」
我為她端上一碗藥:
「娘娘,你隻是傷心得太久,更何況,我們的大仇並未得報。
「是啊,還有個人最是該S,你說,靠我這一胎到底能不能扳倒她?」
我搖搖頭:
「陛下雖然軟禁了朝華公主,卻並未將她下獄。
「一則裴止醉後胡言不足以成為證據,二則燕國近期又與大夏宣戰,此刻要是S了當初護駕有功的公主,怕是會動搖民間百姓的抗敵之心。」
就連被困在長樂宮的朝華公主自己也很清楚,皇帝不敢輕易動她。
可皇帝不敢,卻不代表我不敢。
12
連夜來到京郊的罪奴司,我將五百兩黃金交給這裡的主管,要求贖一個人。
管事了然於心,猶豫了片刻,將一個五歲的罪奴帶出。
男孩見到我,立刻滿臉欣喜地抱住我:
「阿棠姐姐,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出去的!」
撫摸著男孩的臉頰,看著他不同於夏人的異色眼瞳,我微微一笑:
「阿元,姐姐帶你去見你爹好不好?」
許多人並不知道,當初朝華公主被救回時已經懷有身孕。
太醫說孩子足五個月,引產恐會傷及性命,她才不甘願地將孩子生下。
孩子是個異色眼瞳的男嬰,還沒滿月就被她扔進了罪奴司,險些餓S。
我當時剛剛進宮服侍公主,可憐那嬰兒幼小,又不得母親關愛,就常塞給管事的銀錢,請他照顧這孩子。
管事的也是個聰明人,知道這孩子好歹是朝華公主的親骨肉,萬一有一日公主問起來,孩子若S了,那罪名就會算在他身上。
於是就應了我的請求,還準我常來探望。
阿元是我給他取的名字。
他從小日子過得辛苦,感念我對他的好,一直把我當成親姐姐一般。
他聰穎過人,知道自己是被公主遺棄的,所以對她隻有怨恨,並無感情。
隻是,他到底是公主的私生子,哪怕是我,也無法帶他離開罪奴司。
如今好了,公主被軟禁失了勢。
我趁機拿了芸妃給的黃金,來救他出去。
也該帶他去見見他的生父了——如今的燕國國君,蕭啟。
13
這一年來,芸妃越發受寵,也漸漸培養起了自己的心腹勢力。
借著她的耳目,我打探到了燕國現在的駐軍地。
可盡管有芸妃幫忙,但若想事成,我還是得親自跑一趟。
可身為宮婢,擅自出宮,還前去敵營,一旦被人盯上,我必是S局。
於是,芸妃索性將公主有私生子一事暗中報給了皇上。
當天,皇上便秘密把我和阿元召見了過去。
看著阿元那張臉,他表情復雜:
「雖是和談,可入了敵營,到底還是危險。
「而且,靠這個幼子,你真能談成?」
我伏地叩首,不卑不亢:
「陛下,奴婢雖然隻是一介低賤女流,卻也不忍兩國交兵,生靈塗炭。
「這孩子受我照料多年,隻認我為親。
「所以,奴婢是最好的和談人選,事成事敗,奴婢都願去一試,還請陛下成全。」
皇上再三思索,最終還是允了。
於是,我騎馬帶著阿元,一路南下。
趕到蕭啟的大帳時,他身邊的士兵拉起弓箭就要射向我。
好在,蕭啟制止了。
他已經收到了我送的商談書,此行,並不打算傷我。
更何況,我護在懷中的男孩和他實在太像了,連那雙罕見的異色眼瞳都一模一樣。
任誰都能看得出,這是他蕭啟的兒子。
翠雲當初喝醉了胡言亂語,泄露了朝華公主埋葬至深的秘密。
原來當初蕭啟當皇子時,曾入夏朝為質,與朝華公主還有過一段情。
蕭啟回燕國時,想帶她走,她卻不肯。
後來蕭啟常收到公主的書信,她哭訴被皇室之人N待,生不如S。
在那些信裡,公主泄露了很多大夏國的軍機。
再後來,燕國與大夏交戰,蕭啟率兵攻入了王城,帶走了公主,說要娶她為妻。
所以,當初朝華公主護駕被擄,不過就是一場戲罷了。
她靠著這場戲賣慘,竟博得了多年的美名。
而事實是,公主跟了蕭啟不久就變了卦。
她在大燕的軍營裡吃不慣也住不慣,沒多久就鬧著要走。
蕭啟攔他,她竟一劍捅傷了蕭啟。
恰逢燕寧侯前來救駕,她便上了燕寧侯的馬。
坐在馬上時,她還不忘挑釁燕國將士,這才惹得燕軍放箭。
她這一番事跡,直接害得護駕的燕寧侯被萬箭穿心,也害得燕國大軍傷亡慘重。
如果不是收到我的書信,蕭啟甚至還不知自己有個剛出生就險些被公主S了的兒子。
更不知她如今變得更加荒誕狠毒,一心想爬到更高之處。
舊恨添了新仇,蕭啟對朝華已經憎惡至極。
他答應了和我談一場交易。
我的條件很簡單:
「陛下下旨,我國願以百斤糧種,千匹牛羊,再加農桑之術,換燕國退兵。
蕭啟似有不滿,笑意深邃:
「如今我燕軍,已快攻進洛城,假以時日就能S到王都,這天下都快是本君的了,又何需你們這些糧食牛羊?」
他看似成竹在胸,其實我知道,這是假象:
「君上此言差矣,幾年前攻入夏朝舊王都時,你們燕國已經元氣大傷,也讓幾位長老對你不滿。
「如今你表面高歌猛進,攻打大夏,其實後方空虛,或許再過幾日,你的王都就會出現叛亂者。
「與其兩敗俱傷,生靈塗炭,不如大王和夏朝重修舊好,也可借此機會休養生息。」
我的話讓蕭啟有些猶豫。
這時,一直沉默的阿元卻開了口:
「阿棠姐姐是我的救命恩人,小時候我因為瞳色和其他罪奴不同,常常被欺負,是阿棠姐姐教我保護自己,還經常送食物給我,不然我早S了千百次了。
「他救了我,對我有恩!而我是你的兒子,那她就是對你有恩。
「你們燕國人不是最重情義嗎?你應該報答她才是啊。」
童言童語,卻最是真誠直率。
蕭啟蹲下身子,想要摸摸阿元的頭,卻見阿元狠狠一龇牙。
他愣了下,不由得哈哈大笑:
「真是個狼崽,不愧是我蕭啟的兒子!
「好,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給你的阿棠姐姐一個面子,籤了這份和談書。」
14
臨行前我問阿元可願留下,他毫不猶豫地點頭。
他也隻是個五歲孩童,受夠了深宮的苦,十分渴望父母恩情。
我走時,他眼睛紅得像兔子一樣,小手拽著我,鄭重道:
「阿棠姐姐,我答應你,如果日後我成了燕國的王君,我一定不會隨意徵戰S伐,讓兩國子民流離失所。
「我會做個仁愛的好君主,就像你教我的那樣。」
看著這個年僅五歲,卻已懂得關愛蒼生的孩子,我感到無限的欣慰。
人之初,性本善,雖然阿元孤獨了五年,可萬幸沒有沾染朝華公主的陰毒和詭詐。
反而長成了一個堂堂正正的小男子漢。
為了答謝我照顧阿元,蕭啟不僅派人一路護送我,還交給我一個牛皮包裹。
裡面裝著朝華公主曾寫給他的信。
有通敵的鐵證在,這一次,她注定無法逃脫。
馬不停蹄回到宮裡,我將這些信件都交給皇帝,又將當年的細節一一稟告。
在此之前,芸嫔因流產傷身孱弱臥榻,幾次幾乎喪命。
皇帝心疼愛妃,對朝華公主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看到這些信件後,他更是勃然大怒,叛國罪和欺君之罪並行,就算是皇親國戚也要處以極刑,給天下萬民一個交代。
皇帝命人將公主押入刑部大牢,三日後絞刑處S。
剛開始公主還瘋狂掙扎,怒斥來押解她的內官:
「你們這些賤東西,都被豬油蒙了心嗎?
「我乃舍身護駕的朝華公主,豈容你們肆意欺辱?」
可後來她再也喊不動了。
因為,我早就命人備了一碗啞藥灌進她的喉嚨。
反正皇帝也不想再聽她的解釋,那就讓她的嗓子全壞了吧, 省得汙言穢語惹人心煩。
15
朝華公主被處S前,我和芸妃一起去刑部牢房看她。
短短幾日不見, 昔日的金枝玉葉像是蒼老了十歲, 面容枯槁, 猙獰醜陋。
看到我們後, 她瘋狂地想要撲過來,卻被鐵鏈鎖住, 動彈不得。
芸妃並不惱怒,反而神態從容:
「聽聞外面的百姓知道公主通敵,個個都恨不得你受盡千刀萬剐之刑而S,朝臣也一本本地參你,要將你五馬分屍。
「好在陛下仁德,下旨將你處以絞刑, 真是便宜你了。
「阿棠, 你說呢?」
聽了這話, 我笑著從懷裡抽出一把匕首。
朝華公主對它最為熟悉, 當初那一盞盞美人燈, 可都要靠它。
「回芸妃娘娘,阿棠也覺得可惜,公主殿下美豔無雙,這麼輕易S了未免太可惜。
「不如就由阿棠親手制一個美人燈籠,讓殿下的容顏永遠留駐吧。」
朝華公主嗓子已經全啞,隻能啊啊地發出求饒的叫聲。
她見慣了美人燈籠, 卻從未想過, 自己有一日, 也會變成一盞燈籠。
我手起刀落, 做著最熟練的功夫, 送這個帶我進入地獄的修羅最後一程。
公主行事荒誕。
「隨我」美人燈籠, 始於她,也終於她。
如此, 才算結束。
後來, 我扔了那把沾滿髒血的匕首。
又將燈送去給了芸妃,也就是曾經的周玉霜。
她看著那盞燈, 笑了很久, 隻是笑著笑著,卻又哭了,眼角帶淚地看向我:
「阿棠,你是對的,此時此刻, 我終於痛快了。」
16
大仇得報後,我向芸妃辭行,準備去家鄉照顧年邁的祖母。
芸妃沒有阻攔, 還親自為我準備了不少金銀和盤纏。
如今她更得皇帝寵愛, 又收養了一個幼子, 從此在深宮有了依靠:
「阿棠,日後我願你一生順遂,平安圓滿。
「那些我不能親見的山水, 就由你帶我去看吧。」
我點點頭,和她對視一笑。
隨後縱馬馳騁,自由奔向天地之間。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