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以燕寧侯戰功赫赫,也不至於因公主一句汙蔑之言,他就當真連S後的哀榮都不肯給。
連周玉霜自己也對選秀一事沒把握,擔心陛下還在介懷。
我卻不這麼想。
入宮這些年,我見慣了後宮佳麗,慢慢發現,最受寵的嫔妃,眉眼間都有幾分相似。
起初我不知原因,直到見到周玉霜才明白——
原來,那些嫔妃不過是她的替身。
這大概是,帝王對舊日情愫的一絲執念。
越是無法得到,越是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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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間男人啊……
都是一樣的賤。
5
很快,周玉霜的臉就養得差不多了。
選秀在即,我為她安排了一個假身份:東湖縣丞之女傅芸。
那東湖縣丞,本想利用自己的女兒走後宮之路謀求晉升。
可他女兒卻在來的路上病S了,他不甘放棄,遲遲沒有上報取消參選名額,這才被我找上,「送」了他一個女兒。
他也是個貪的,自知此招雖險,勝算卻大。
所以如今,我們已是一條船的人。
近年來,公主越發痴迷權勢。
她想趁選秀,塞一些賄賂她的官員女兒進宮。
女子多了,她未必個個都記得,我借機安排一人,她輕易不會察覺。
為此,我忙得腳不沾地。
那日,回宮途中,裴止忽然攔住了我。
他臉色憔悴,赤紅著眼,顫聲問我:
「秋棠姑娘,我妻子的屍首在哪?
「我知道,姑娘平日雖然話少,但本心並非殘暴之人,求姑娘發發善心,讓我將夫人帶回去安葬可好?」
與上輩子一模一樣。
他那張臉,看著深情,我卻知道,他隻是因夜夜難安,想找道士對周玉霜的屍身做場法事罷了。
我冷笑著後退半步:
「裴大人果然痴情啊,隻是,你若真的憐愛夫人,又何故等了一個月才來問?尊夫人的屍骨怕是早已腐壞生蛆,裴大人早幹嗎去了?」
裴止身子一僵,表情痛苦:
「是我對不住霜兒,隻是我受公主鉗制,若不遵從,恐……」
「好了裴大人。」
我懶懶地打斷他:
「我聽殿下之命辦事,自然要替殿下保守秘密,裴大人要是想知道,請親自去問公主殿下。
「對了,尊夫人臨S前,特意留了話——」
我故意語氣一頓。
裴止猛地抬眼。
6
我卻笑了:
「她說——
「剝皮之痛,失子之恨,蝕骨穿心,永不能忘。
「S後,她會化成厲鬼,要你千百倍奉還。
「所以裴大人,午夜夢回時,你可要小心吶。」
裴止臉色蒼白,嘴唇顫抖,卻吐不出半個字。
做了虧心事的人難免怕鬼。
要不是公主身邊的翠雲及時出現,他險些失態。
裴止離開後,翠雲面色不善,冷冷打量我:
「秋棠,別以為你那點小心思能瞞過我!」
她是一等掌事宮女,在公主身邊伺候多年,是公主的心腹。
這兩年,公主漸漸重用我,翠雲眼見自己的地位被取代,就心生嫉妒,明裡暗裡地給我使了不少絆子。
上一世——
慫恿裴止來試探我,打聽周玉霜葬身之處的便是她。
讓裴止去討好公主,告發我的,還是她。
甚至在我S後,也是她對公主進言,說斬草要除根,公主這才命人將我祖母溺斃。
此刻,被她質問,我心底冷笑,表面卻故作謙卑地行禮:
「不知秋棠有什麼事做錯了,還請翠雲姑姑指教。」
翠雲一把扯下了我發間的碧玉釵:
「殿下將選秀女的事交給你,是要你為她分憂,沒想到你眼皮子這麼淺,竟然敢收秀女的賄賂!
「我現在就去回稟陛下,讓她處置了你!」
當初公主將差事交給我時,翠雲就恨得要S,如今拿住了我的把柄,肯定不會輕易罷休。
我忙慌亂地扯住翠雲,刻意放軟了聲音求情:
「姑姑,秋棠也隻是一時糊塗,你就饒了我這回吧!」
說罷,我從懷裡拿出對翡翠蝴蝶的耳環,和一枚鑲金玉墜的栀子香囊,全遞到她手中:
「這些都是秀女們孝敬給姑姑的,我人微言輕,怎配收如此名貴的禮物?
「姑姑放心,日後還多的是好處,眼下這些,就隻當給您逗逗趣。」
收下了東西,翠雲臉色才好了幾分:
「看你這麼孝敬的份上,這次就算了。
「日後再不安分守己,我立刻告知公主,將你這賤丫頭杖斃。」
我忙不迭地應著,卻在翠雲走後,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
之前我收買了一個小宮女,讓她將我受賄的事故意透露給翠雲。
又特意招搖地戴著這根碧玉釵回宮,目的,就是要引得翠雲來搶。
對付生性貪婪的人,最好的法子——
就是一點一點地喂大她的胃口。
等她越來越吃不下的時候。
便是S期。
7
選秀當天,眾秀女要為皇帝獻上才藝,以此取悅聖心。
以往選秀隻有皇帝和皇後評選,如今公主仗著護國有功,連皇後都不放在眼裡。
不僅先一步入席,還非要帶了裴止同去。
皇後面露不悅,卻因為皇帝對公主縱容,拿她沒有辦法。
自從得知周玉霜的S訊,皇帝表面不動聲色,其實已經好幾日心情不佳。
一個個秀女琴棋書畫,巧笑倩兮,他卻毫無興致。
直到人群中緩緩走出一黛色衣裙的女子,他的眼中才生出了光彩:
「你……走近些。」
傅芸一步步走近,她明眸如水,笑顏爛漫,讓朝華公主驚得攥緊了酒杯,也讓裴止嚇得臉色慘白。
而大夏皇帝楚昀則幹脆站起了身。
此時此刻,他們都在這女子身上看到了相似的影子:
「回陛下,小女子名叫傅芸,家父是東湖縣丞傅青石。
「小女不才,想以墨寶一幅獻給陛下。」
傅芸行禮後剛執起畫筆,就被公主冷聲打斷:
「皇兄,不如讓她彈奏一曲琵琶,代替作畫,可好?」
傅芸的名冊上隻寫擅繪丹青,沒有提到樂器。
公主這是在試探她的真實身份。
周玉霜幼年時就苦練琵琶,曾以一曲名動京城,哪怕離京時也要帶著自己的愛琴。
若她是周玉霜,隻要彈上一曲,裴止就能聽得出端倪。
若她不是周玉霜,也會在皇帝面前丟人,落選出宮。
如此令人兩難的境地下,公主自認為運籌帷幄。
傅芸顯得有些無措,接過琵琶後面露猶豫,第一個音就彈錯了,引得在場秀女竊笑不止。
御前出醜可是大罪,不止會落選,連家族都會被牽連。
傅芸接下來還是曲不成曲,調不成調。
眾人的笑聲越來越不遮掩,傅芸的眼眶漸漸紅了。
終於,她伸出雙手,對著皇帝委屈地喚道:
「陛下,臣女的手好痛,臣女不想彈了。」
見她如此嬌嗔,公主松了口氣,輕笑出聲:
「大膽傅芸,竟敢如此僭越,皇兄,你還是快將此女趕出宮吧。」
可她和在場眾人都沒料到,皇帝居然一步步走向了眼眶含淚的傅芸。
還憐惜地牽起她磨破的雙手,輕輕哄道:
「好,不彈了,再也不彈了。
「孤帶你去塗藥,好不好?」
公主驚愕地看著這一幕。
她還不知道呢,正是因為她的為難,這出戲才能更好地唱下去。
回過神來後,她震怒地摔碎了酒杯:
「皇兄!」
可皇帝卻沒再理她。
這下,就連皇後也驚訝極了。
誰都沒見過,皇帝竟會如此憐愛一個女子。
簡直像被迷了心竅。
我立在旁邊,不經意間抬眸,和傅芸對了個眼色。
世人隻知道周玉霜有一手琵琶絕技,卻不知年幼時她為練琴哭鬧過多少次。
每每練得不如意,都是太子楚昀陪在她身邊:
「阿昀,我的手好痛,我不想彈了。」
隻要周玉霜一哭,太子就心軟得沒辦法:
「好,那就不彈了,我幫你去同你父親說。」
裴止所熟悉的,是那個嫁給自己後,溫柔嫻雅又平和順從的妻子。
可皇上的心上人,卻是少年時那個俏麗靈動,偏愛撒嬌的青梅。
所以,隻要與周玉霜有幾分像的「傅芸」隻要一落淚,他便會覺得心疼,更會欣喜若狂。
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啊,也有一個求之不得的夢。
那我,便送給他一道明麗如夢的月光。
讓他以為,自己仿佛從未錯過。
8
傅芸被封為芸嫔,住進了離皇帝最近的毓秀宮。
皇帝對她極其呵護,不僅日日去看她,還親手為她做了秋千,寵愛之情溢於言表。
公主氣得在長樂宮砸了無數珍寶,命我跪在碎瓷片上,一鞭又一鞭狠狠抽在我身上泄憤:
「我讓你篩選秀女的名單和畫像,你就是這麼給我辦事的?
「那賤人長得和周玉霜如此像,你居然沒有察覺,真是不中用的廢物!」
翠雲幸災樂禍地看著我挨鞭子,趁機告了我一狀:
「殿下,這民間找來的賤婢怎配為您辦事。
「我前幾日看到她主動拉著裴大人說話,裴大人不肯,她還糾纏不休,當真無恥。」
聽了這話,公主震怒不已,即刻命人將我拖出去杖斃。
我背後血淋淋的,疼得鑽心,卻依然面色平靜:
「殿下,奴婢這條命是您的,您要奴婢S,奴婢絕不猶豫。
「但奴婢實在不忍見您被小人欺瞞,所以有些事,不得不說——
「蓄意勾引裴大人的人不是奴婢!而是翠雲姐姐!
「她近來常常戴著名貴首飾,塗脂抹粉,就是為了討裴大人的歡心。
「不止如此,她還收了芸嫔的好處,就連我都被她瞞過去了。」
我此話一出,翠雲面色慌張,忙跪下否認:
「殿下,絕無此事!」
偏偏,跪地磕頭間,她貼身藏著的栀子香囊掉在了地上。
公主瞧著她發間的碧玉釵,還有華貴的翡翠耳墜。
再反觀我渾身毫無飾物,怒笑出聲:
「好啊翠雲,我說你最近怎麼打扮得花枝招展,原來是看上了我的人。
「論起來,你這香囊裡的栀子花香,我在裴郎身上也聞到過。
「想必是你常常痴纏著他,才讓他沾染了你的味道。
「你自己說說,你該不該S?」
翠雲慌亂地為自己辯解:
「殿下,我沒有收芸嫔的賄賂,也沒有勾引裴大人,這些首飾和香囊都是秋棠給我的啊!
「秋棠要害我,您千萬不可相信她啊!」
就在這時,有內官進來宣旨,稱芸嫔宮裡還缺一個掌事宮女,她看中了長樂宮的翠雲姑姑,不知公主殿下能否割愛。
如今皇帝寵愛芸嫔,她越是嬌嗔放肆,他越是無限縱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