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萬一陳淮打我,我就用離婚「反拿捏」,這招管靈。
果然,陳淮氣焰短了半截。
「圓圓,你胡說什麼呢?我們新婚不久,提什麼離婚,多不吉利。」陳淮滿臉堆笑,不顧疼痛的方婧紅,開始和稀泥,「媽,你也是。婆媳之間鬧點小矛盾,很正常。幹嗎拿刀動杖的!」
7
情勢急轉直下。
方婧紅瞬間垮臉:「狗東西,你媳婦兒害我,你連個屁都不敢放!老娘一把屎一把尿將你拉扯大,早知道你是白眼狼,我當年就該溺S你!」
她上蹿下跳,撒潑罵街。
看起來好玩極了。
我撫掌大笑:「媽,你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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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實是表揚她。?
婆婆充斥著旺盛的生命力,讓我想起在農村養的大白鵝。
它連最猛的狗都敢啄,成天鬧騰,不S不休。
那股冒失勁兒,和方婧紅一模一樣。
隻可惜,我嘴饞。
「媽,你像大白鵝。」我欣賞地望向婆婆。
我爸說了,良言一句三冬暖。
我多說好話,婆婆可能就沒那麼疼了。
「患者方婧紅在嗎?」
這時,一個護士走來,打斷了我們間的談話:「輪到你手術了!你斷指帶了嗎?」
「帶了!」方婧紅忙轉過臉,「S丫頭,愣著幹嗎?還不快給人家!」
我「哦」了一聲,雙手遞上珍藏了一路的冰袋。
方婧紅讓我小心點,所以我包了裡三層外三層。
可護士打開的瞬間,竟嚇得尖叫。
「你……你拿的是什麼啊?」
冰袋裡,是雪球一根小小的狗趾骨。
趾骨是活著從皮肉剝離的,帶著凜冽的血氣。
乍見之下,是有點嚇人。
「是狗狗的腳趾頭。」我怯怯地問,「醫生,可以接給我婆婆嗎?」
空氣寂靜了一霎。
所有人臉上都浮現出詭異神情。
方婧紅面容扭曲,陰森地撲上來,掐住我脖子。
「S丫頭!你故意的是不是!我跟你拼了!」
方婧紅迸發出極大力氣,我幾乎無還手之力。
瀕臨窒息時,我還絞盡腦汁地想——為啥婆婆又生氣了?
不是她讓我包斷指嗎?
她嫌自己手髒,央我剁掉,我好心把雪球的斷指送給她,她不感激就算了,怎麼還掐我脖子?
「病人你冷靜點!再鬧,我可趕你出去了!」
好在來了兩個保安,叉住了婆婆,我得救了。
「醫生,我現在回家拿,行不行?我……我不能缺個指頭啊。」
方婧紅哭天號地。
「時間太長,拿回來也沒用了。」護士聳聳肩,一語定乾坤,「直接縫合吧!」
8
方婧紅從手術室出來時,陳淮已經走了。
廠裡出了事,老板在電話裡劈頭蓋臉數落他一頓,勒令他立刻回去。
臨走前,他吩咐我好好照顧婆婆。
我憨笑著答應。
「小賤人!坐得屁股都生瘡了,還不快過來扶我!」
畢竟流了不少血,方婧紅臉色慘白,說話直喘。
我乖乖上前,扶住方婧紅:「媽,咱們回家!」
我笑得很甜。
這種笑容還是雪球教我的,我倆笑起來很像。
唯一區別就是,它笑時要伸舌頭,而我不伸。
「S丫頭,別得意,今後的路還長著呢!」婆婆瞪我,灼灼目光下暗流洶湧。
我連忙點頭。
「12 公裡,是有點長。」
我開車帶婆婆回家。
累了一天,我一沾枕頭就睡著了,鼾聲如雷。
下半夜,我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驚醒。
誰?
精神病人的警覺,讓我噌地蹿起。
推開門,我看見幽魂般的手電筒光下,婆婆佝偻著腰,在廚房的儲物櫃搗鼓著什麼。
「媽?」
「S丫頭,走路怎麼沒聲音!」方婧紅大驚失色,她見我目光落在櫃櫥上,神色一變,慌忙關上櫥櫃門。
「媽,你幹嗎呢?」
「我有點餓,找東西吃。」方婧紅難得沒罵我,好聲好氣地說話。
我點頭,可又覺得不對。
食物都在冰箱,櫥櫃裡隻有調料和保健品。
難道婆婆喝醬油充飢嗎?
我隱約覺得哪裡不對,可我的腦筋素來像水泥澆鑄,根本轉不動。
不等我回答,方婧紅突然擠出一絲笑:
「圓圓,剛才媽不該罵你。
「媽想過了,從前是媽做得不對,可現在媽知道了,咱們圓圓是好孩子。以後,媽一定對你好!」
她拿出一個小酒壺,笑眯眯地看向我:「剛才啊,媽是想把這個給你,這是壯骨酒,你以後要經常喝,對身體好!」
壯骨酒?
我偏過頭,眼睛亮得冒光。
方婧紅會釀酒,那酒甜滋滋的,特別好喝。
可惜從前她舍不得給我喝,我偷摸喝一口,都要挨揍。
可現在,她送了我一大瓶。
我越想越高興,激動得一夜沒睡。
轉天一早,我就起床煮粥,特意摻了一勺壯骨酒。
「媽,喝粥!」
我畢恭畢敬。
「哎!真是個乖孩子!」方婧紅得意一笑,她覷著我,眼冒精光,「圓圓,酒喝了嗎?」
「喝了。」
其實我沒喝。
壯骨酒對身體好,我決定讓給婆婆。
她是長輩,又受了傷,理應先用「好東西」。
我爸說了,心懷善意,才能做好人。
好事做多了,人就會變得漂亮。
「喝了就好,每天一勺,可千萬別忘了。」婆婆笑得春風和煦。
「放心吧媽,我一定聽你的話。」
每天摻一勺壯骨酒進你的粥裡,天長日久,您一定延年益壽。
9
陳淮忙完廠裡的活,總算回了家。
他剛一著家,就被婆婆扯進屋裡。
「圓圓,媽想吃油炸雞架,你去菜市場買點回來。」方婧紅笑容滿面地看向我。
我應了一聲,下樓去買,走到樓梯口想起來忘帶手機,折身回家取。
「媽,這S丫頭你調教好了沒?她一提離婚,我就拿她沒辦法!畢竟房子是人家的……離了,咱倆就什麼都沒有了!」
隔著一扇半敞的門,我聽見陳淮在發牢騷。
「要她小命容易,但得等個一年半載,神不知鬼不覺。至於她的脾氣……我自然有辦法改。」
「真的假的?那丫頭脾氣臭得,跟廁所裡的石頭似的,您能行嗎?」
「咋地,看不起你老娘?你忘了咱村那個瘋婦了?以前又哭又鬧,尋S覓活,被我擺一道後,還不是服服帖帖,讓她生幾個就生幾個!」
方婧紅刻薄的聲音傳來。
「女人嘛,臉面大過天,一旦發生了那事,她就是個軟面團。我讓她圓,她就圓,讓她扁,她就扁!」
軟面團?
婆婆這話什麼意思。
我啃著手指頭,絞盡腦汁地想了半天。
終於得出一個結論——婆婆想吃油炸面團。
晚飯,我特意揉了幾個面團,混上整整一瓶壯骨酒。
婆婆對我這麼好,我也要投桃報李,好好伺候她。
「媽,吃炸面團!」我一臉殷勤,「剛從鍋裡撈出來的,外脆內軟,可好吃了!」
我外公家的蒼蠅館子就賣炸面團。
揉面時有道不外傳的秘訣,我做出來的面團,比外面賣的還好。
婆婆很滿意,饕餮般一掃而光。
陳淮討厭油膩,但也吃了兩個。
我本來也想捏一塊嘗嘗,卻被方婧紅抽了一下手背。
「S丫頭,又懶又饞,丈夫婆婆沒吃完,哪有你上嘴的份兒!」
她抽得很疼,我委屈得差點沒哭。
可想到婆婆對我好,給我壯骨酒喝,我就沒那麼委屈了。
我爸說了,好人面硬心軟,婆婆隻是脾氣衝了些,其實人還是很好的。
10
晚上,我照舊獨睡。
半夜兩點,我突然被陳淮叫醒。
「咱媽胃疼,你現在下樓給她買藥!」
現在?
我睡眼惺忪,望著烏漆墨黑的窗外。
「最近的藥房要穿過一條巷子,用美團不是更方便?」
「懶犢子,讓你買個藥還使喚不動了?一天到晚用外賣,外賣不用跑腿費?我兒子辛辛苦苦在外邊賺錢,一分沒攢下來,多少錢都被你禍禍了!」
婆婆雖然罵得厲害,可她臉色微微發白,確實有病態。
想到她不舒服,我決定對抗困意,下樓買藥。
天很黑。
這片是新開發的居民區,入住率不高,旁邊還有工地,魚龍混雜,是一個很完美的「青紗帳」。
我買了一大堆胃藥,正往家走。
突然,小巷深處蹿出幾個壯漢。
「弟媳婦兒,認識我不?」為首的咧嘴一笑,「我是你三表哥,上次婚禮上咱倆見過,表哥我至今還記得你小腰條呢!」
說罷,他猥瑣地笑了,蒼蠅似的搓了搓手。
三表哥,我對他有印象。
我記得婚禮上,他對伴娘毛手毛腳,被我揍了一頓。
可他應該在村裡啊,怎麼半夜進城了?
「三哥,跟她廢什麼話,上啊!」另外一個黃毛迫不及待,「等你齊活了,咱們兄弟也好沾沾你的喜氣。」
喜氣?
我瞪大眼睛:「你們是要結婚嗎?」
「對對對!」三表哥喜笑顏開,露出一排大黃牙,「弟媳婦兒,你還挺上道嘛!今晚,咱們就結婚,你做咱哥幾個的新娘……」
說著,幾道黑影逐漸向我靠攏。
我將藥放在地上,微微一笑。
真以為我是傻子嗎?
展示實力的時刻,到了。
11
這些年,我爸一直聘請跆拳道老師,對我進行專項訓練。
他讓我通過打拳,發泄怒火。
我爸總說,你打了沙袋,可就不能打人了。
時至今日,我已經是跆拳道黑帶,收拾幾個小流氓,小菜一碟。
過了大概五分鍾,小混混們橫七豎八躺了一地。
我拍拍手,從兜裡摸出折疊刀,對準了三表哥。
「你是不是以為我傻,就聽不懂你說的話?
「結婚,哼!我已經和陳淮結婚了,要是再結婚,那就觸犯了法律!跟多個人結婚,那就是重婚罪!你慫恿我犯法,還說不是壞人!」
我最討厭別人慫恿我了。
明知我腦子不好,還讓我做錯事。
他上下牙一碰,輕飄飄甩了幾句話,可承擔後果的人卻是我。
幸虧我機靈,沒和他們結婚,不然就犯罪了。
我情緒激動,刀鋒割傷了三表哥的皮膚,他的血倏然湧出。
空氣中彌漫著鮮血的腥氣。
我不由自主伸出舌頭,舔了舔。
我這一舉動,嚇住了這群小流氓,
「靠,這娘們有點邪啊!」黃毛面色煞白,「二嫂,我們哥幾個,也是受二嬸指使。你們的家務事,兄弟不管了!」
說罷,他爬起就跑。
幾個混混見狀,也一哄而散。
剩下的三表哥,嚇得面如S灰。
「弟妹,放過我吧,是二嬸讓我這麼幹的!她說你性子野,讓咱幾個挫挫你銳氣!」
他二嬸,就是我婆婆方婧紅。
「混蛋,不準說我媽!我媽對我可好了,她讓我喝壯骨酒,滋養身體!你罵她,就是跟我過不去!」
「壯骨……壯骨酒?」三表哥一愣,喃喃道,「二嬸還玩這損招呢?她也不怕遭報應!」
「遭報應?」
「弟媳婦兒,這次你饒了我,我就告訴你一個大秘密!」
12
三表哥說,婆婆想S我。
我不信。
可捅人犯法,我是遵紀守法的好精神病患,所以踹了他幾腳,還是放他走了。
我拎著藥回了家,隔著一道防盜門,我聽見婆婆的笑聲。
「小丫頭片子,老娘拿捏她還不容易!被那麼多男人沾了身子,我看她敢離婚,哪個男人會要她這種爛貨!」
「哼,這一招S敵一千,自損八百。畢竟是我老婆,想到她被那麼多男人碰了,我心裡犯硌硬!」陳淮聲音慵懶,「媽,你那招管不管用啊?」
「放心吧,百草枯的毒解不了!
「酒裡我摻了足夠的分量,她每天喝一勺,喝個半年,保管S!」
酒?
我蒙了。
推門而入:「媽,你說的酒,是送我的壯骨酒嗎?」
「你……你都聽見了?」婆婆噌地站起,神情驚疑。
「聽見了一點點。」我捏起兩指,隻留一道小縫,「不過媽,那酒喝了會S嗎?」
「瞎說什麼呢,那酒對身體特別好,能延年益壽!不是好東西,媽也不會讓你喝啊!」
「能延年益壽,那太好了!」
我欣喜若狂:「媽,你喝了壯骨酒,一定能活 200 歲。」
話音未落,方婧紅臉色唰地白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什麼叫我喝了壯骨酒?」
看見她的嘴撐成一個圓,我笑了。
「媽你不知道,我把酒倒進面裡,做炸面團給你吃了。
「你是長輩,理應吃好的,我年輕,吃差點也不算什麼!」
我笑靨如花。
爸爸說得沒錯,一心為他人考慮, 可以獲得別樣的幸福。
果然, 方婧紅愣怔不動,渾身發抖。
她現在一定很感激我。
這才抖如篩糠,甚至眼圈通紅,激動得幾欲落淚。
我心潮澎湃, 當好人的感覺……太爽了。
「快,快去醫院!」方婧紅突然反應過來,飛速朝外跑。
陳淮也伸手摳喉嚨, 催吐。
「媽、老公,你們倆怎麼了?」
可不管我怎樣問, 母子倆都不作答, 我隻好一路風馳電掣, 送兩人去了醫院。
可惜, 太晚了。
當天夜裡,婆婆撒手人寰,S因是百草枯中毒。
我有精神病。
「比「」警察搜查了家中, 發現酒瓶壁有百草枯殘留。
經化驗發現, 方婧紅在壯骨酒中加了大量百草枯,想讓我慢性中毒, 好獨吞房產。
陳淮辯稱他與此事毫無關系, 完全是方婧紅一人所為,被放了出來。
可他前腳剛走出派出所,後腳就被送往醫院。
他的肺爛了,高度纖維化,必須上呼吸機。
我爸聽聞此事, 從外地趕回。
他想讓我離婚,可我沒同意。
因為我要拔管。
小時候, 我就暢想著給病人拔管,可一直沒機會。
現在,我可以給陳淮拔了。
陳淮離世那天, 我在醫院辦他的S亡證明。
辦好手續後, 我爸來接我, 他懷裡抱著一隻雪白的比熊。
比熊毛茸茸的, 像一團雪球似的,跑到我腳邊, 汪汪直叫。
「是隻流浪狗,和你打電話的時候, 它從咖啡店跟出來, 尾隨我走了一路。我看它怪可憐的,就把它帶回來了。」
離開我半年,我爸休養生息,果然有效。
他精神矍鑠, 仿佛吃了人參果,一下子年輕了十歲。
「是你嗎?」我抱著比熊,撫摸它腦袋,「雪球, 是你回來了,對不對?」
比熊又汪汪了兩聲,仿佛在肯定著什麼。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