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似曾相識,我定睛一看,竟然是蕭羨!
他怎麼過來的???而且還不止他,還有蕭思遠和周沅沅,三個人可狼狽了,渾身的泥巴,還趟著水。
蕭羨拍了拍身上的土,擦了一把臉,滿臉笑意,劫後餘生一般地看著我,「晚晚,我就知道你在這裡!我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
說著他就想要來擁抱我,被旁邊的鄭大姨推了一個趔趄,「別靠那麼近!」
蕭羨不滿:「欸,你幹什麼?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管你是誰!」
鄭大姨很是警惕,把這三個人從頭到腳地審視了一遍,有些猶豫地附在我耳邊道:「小晚,你認識他們?要讓他們進來嗎?」
我冷靜道:「認識,前夫,前夫的現任,前兒子,不用進來,我和他們沒關系,他們私闖民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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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思遠一蹦一跳過來抱住了我的大腿,原本圓圓的小臉消瘦得厲害,「媽媽,你怎麼不要我了嗎?嗚嗚嗚媽媽你不要不要我啊!」
蕭羨趁機發揮,「晚晚,一家人就是要齊齊整整的,我給你道個歉,這個事情就這麼過去了!」
我眼底一黑,「過去什麼?你幾個意思?」手一指,「那帶她來是幾個意思,打我的臉嗎?」
蕭羨噎了一下,躊躇了一會兒,為難道:「晚晚,你大度一點,我和沅沅之間什麼也沒有,是你多想了!」
周沅沅也端出一副小白花的無辜表情,想要過來挽我的手,「晚晚姐,你誤會了,我和蕭羨哥就是正常的朋友關系,絕無其他!」
看這三個人如出一轍的供詞,顯然早就通過氣了,但他們覺得我是什麼絕世大冤種嗎?
前世因為我沒有用拋棄我,放任我S在冰冷的海水裡,人S了,才知道反悔,悼念,痛哭,可是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這輩子看我活得滋潤又來投奔我,還帶著青梅竹馬的小三,絲毫不顧及我的感受,我難道是什麼很賤的人嗎?
9
我面色一沉,退了兩步,「放開,我要喊人了!」
鄭大姨護在我身前,緊握鋤頭,「別過來!」
蕭羨拉著蕭思遠磨磨蹭蹭地拉開了一段距離,他看了看身後一望無際的洪水,又放下了身段,咬了咬牙,低聲下氣道:「晚晚,求你了!蕭家破產了,我也是託了許多人情才買了一艘電動小船,還迷了幾次路,千辛萬苦才來到這裡的,而且我們還遊了一天一夜,實在沒力氣了!」
「我讓你來的?我求你來的?」
兩句話,三個人都定住了。
是啊,也太厚顏無恥了一點。
我指了指那個狗洞,「好走不送!」
鄭大姨已經聯系了好幾個鄉親過來,蕭羨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後的人,不甘心道:「林虞晚,我可以走,但你連兒子也不管了嗎?」
我輕輕瞥了一眼蕭思遠,他正滿懷期待地張開雙手,「媽媽抱抱……」
我立馬拒絕了,退後了兩步,順便給他指了指尷尬地站在一旁的周沅沅,「不不不,她才是你媽,走不走?不走我放狗了!」
大黃適時地傳來幾聲兇狠的狗吠,我親眼見到蕭羨和周沅沅的腿肚子抖了兩下。
「行,走就走!」
蕭羨沒辦法,原路鑽狗洞出去了,也不怪他們想不到別的方法,畢竟別的地方但凡他隻要碰一碰,高壓電網輕輕一動,他人就沒了。
天亮了,鄭大姨看了看監控,對我說:「小晚,他們沒走,在另一個山頭撿了一個現成的破房子用。
那個破房子我知道,你三叔的,裡面就光有一點湿柴火。」
我擺擺手,「隨他們去,我忙著呢。」
墨鏡一戴,我正愜意地品嘗著劉大娘給我特制的橘子冰茶,「嚯~好喝!」
想想蕭羨,估計連幹淨的水都喝不上吧?
突然,楊醫生氣喘籲籲地跑過來了,他年紀大了,扶著膝蓋深呼吸了好幾次,才一口氣說了出來:「不好了?有病毒!病毒入侵了!」
我蹙眉,不對啊,按道理來講,這裡這麼偏僻,末日病毒不可能跑到這孤零零的山頭上來。
而且我特意安排了人輪班,每天消毒兩遍。
轉頭一想,不對,是蕭羨他們!
我噌的一下站起來,火冒三丈。
我說他們怎麼放著好端端的地下防空洞不住,偏要冒著生命危險來別墅!
敢情是病毒已經開始傳播,他們一害怕,就從防空洞跑了出來,然而他們的船壞了,還遊了一天的泳,免疫力下降,就中招了,何況那水多髒啊!
而且指不定逃出來的時候身上就帶著病毒!
「壞了!」
10
不行,我緊急開了個會,號召鄉親們把別墅和果園裡三層外三層地消毒了好幾遍,又翻出抗病毒的板藍根,讓大家喝下去。
有的人已經開始自暴自棄,「嗐,都一把老骨頭了還治什麼!」
「瞎說什麼呢於電工!沒了您,我們電器都不知道怎麼維修呢!」
「就是就是!」
我寬慰他們:「沒事,板藍根管夠!」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我們這個集體不可缺少的一份子,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力量,千萬不想想著給我們讓藥,我囤的板藍根,吃三年都還綽綽有餘!」
「我們的口號是一個也不拋棄,不放棄!」
楊醫生也安慰大家,「沒事,我們藥品充足,大家萬眾一心,一起度過難關!」
雖然一時之間有點人心惶惶,但好在我們每天都有組織八段錦鍛煉,倡導健康生活,大部分人的身體素質還算可以。
除了少部分體質較差的人有些初期症狀,其他人基本沒問題。
病毒還沒來得及發揮作用,就要被我們扼S在搖籃裡了。
我唯一擔心的,是這株病毒的傳播率。
就這樣連續熬了兩個大夜統籌安排,我撐不住睡著了,太姥姥卻來找我了。
她的臉皺得像個核桃,看起來沒精打採的,一見到我,就恨不得趴我身上,耳提面命道:「晚晚,記住,這是預防和根治病毒的中藥良方,太姥姥好不容易去閻羅王那裡偷來的,有好幾個吃過你砂糖橘的小姐妹掩護我呢!
太姥姥一生光明磊落,唯獨此事上不得臺面,隻盼著你能好好利用,不要辜負了我和小姐妹們的一番苦心!」
我接過藥方,洶湧的情緒湧上心頭,眼淚在眼圈打轉,「太姥姥……您真好!」
太姥姥卻風輕雲淡,「沒事,趕明多給我們上點供,什麼都行,人在地下有點寂寞,當然要是有砂糖橘吃吃就更好了,我一個北方小姐妹都被這砂糖橘給饞哭好幾天了,這次偷藥方行動,就屬她就賣力,知道吧?」
太姥姥拍了拍我的肩膀,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我也被引得破涕而笑,「行,太姥姥,別的沒有,砂糖橘管夠!」
幸好當時直播守住了底線,還留了那麼幾十棵。
太姥姥松了一口氣,「乖乖,太姥姥和小姐妹沒白疼你,積的德沒白花,這頓打也沒白挨……」
「等等,什麼積德什麼打?太姥姥你被閻羅王發現了??」
我還沒來得及問,太姥姥又被黑洞吸走了。
猛地醒來,我一通亂抓,「筆在哪兒!紙在哪兒!!」
我靠著記憶寫下治病的藥方,天一亮就讓楊醫生檢查,又煎了中藥,沒過幾天,藥到病除,大家伙都高興壞了!
說到做到,搬來幾百斤的砂糖橘給太姥姥上供,還給她燒了許多人間的好玩的,比如一些谷子一些遊戲光盤一些有趣的書。
我的太姥姥,這下一定不會寂寞了。
11
日子又風平浪靜地過去了許多天。
隔壁山頭的周沅沅不知什麼時候銷聲匿跡,據說有一天夜裡她上了一艘小艇,跟著艇上的人走了,還把他們僅存的幹糧帶走了,再也沒回來。
蕭羨和蕭思遠又來痛哭流涕地找過我好幾次,說自己知道錯了,要我原諒他們,他們天天啃樹皮實在是太餓了。
劉大娘本來很唾棄這種拋棄糟糠之妻的人,因為她早年間也是被前夫背刺,發家致富後離了婚,沒給她留下一分錢,消失得無影無蹤。
但看孩子哭得可憐,還是轉身到廚房拿了大家都不愛吃的胡蘿卜和魚腥草,看樣子也是老得不行了,施舍一般丟給他了。
但嘴上還沒放過他們:「臉皮跟城牆似的,愛要不要,不要滾!」
蕭羨抱著胡蘿卜,蕭思遠抱著魚腥草,呆坐在原地很久很久都沒緩過神來,直到我把大門「嘭」的一聲關上,他才如夢初醒。
扒拉著鐵門大喊:「晚晚!我錯了!周沅沅分明是看上了我的錢才與我虛以委蛇,我竟然信了她的鬼話!」
「她把我們的錢和幹糧都帶走了,我們身無分文,飢腸轆轆,真的不能救救我們嗎?給點能吃的幹糧也行啊!」
蕭思遠餓得不行了,明明受不了魚腥草,還一邊哭一邊啃魚腥草一邊嘔吐,「媽媽,對不起……嘔我錯了,她不是我媽媽……嘔隻有你是我的好媽媽啊!」
「她明明知道我堅果過敏,還給我堅果片吃……嘔她就是想要我的命啊!她根本不喜歡我,我錯了媽媽,原諒我可以嗎?我真的好想你啊!嘔嘔嘔……」
「嘔嘔嘔,我答應你,每天都吃青菜,每天都跑步身體,再也不頂嘴,不騙你了好不好啊,媽媽……嘔,你不要不要我啊嗚嗚嗚嗚……媽媽……」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心痛地抱起他,好好地哄著他了,可是我現在心如止水,就像看見兩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既要又要,你們實在要得太多了,再多說一個字,胡蘿卜和魚腥草也不給你們!」
蕭羨和蕭思遠連忙護住了手裡的東西, 很是狼狽。
「你們有點吵, 我要回去敷橘子面膜了。」
我轉身離開,沒有一絲一毫的停留。
不僅是蕭羨,就連蕭思遠都瞪大了眼睛,他拉了拉蕭羨的袖子, 「爸爸,媽媽她好像……真的不要我們了。」
想了想, 我還是回了頭,把前世的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他:「蕭羨, 別那麼矯情,你自生自滅吧!」
但我還是沒舍得丟兩百給他,默默地揣自己兜裡。
蕭羨抽了一下鼻子,看著我遠去的背影發愣, 他喃喃的念著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可是再也沒有人會回應他了。
有些東西,失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這是報應。
12
末日還在繼續。
我們早就悄悄用小號公布了中藥良方, 官方採納了, 病情得到了抑制, 但有些地方還是瘟疫泛濫成災,病毒升級了好幾輪。
至此我們已經無能為力, 隻能守著這一個小小的山頭過活。
我們能做的實在有限。
我拼命呼救,可是蕭羨背對著我,一隻手抱著蕭思遠,一隻手牽著周沅沅,三個人有說有笑地往地下防空洞跑去。
「本又」為了防止被扒出來,還不停地換人換號。
果園裡砂糖橘樹的數量也越來越多,不僅是全國各地, 就連世界各地的網友們都紛紛愛上了這個酸酸甜甜的水果。
「讓開,別攔著我,我要炫十斤!」
「這位【十斤】網友,你又來啦!」
「不行不行,博主設置二十斤起拍,不讓【十斤】吃了。」
末日的第四年,資源越來越緊缺, 了解到相關情況後,國家直接徵用了我們這個果園,開始批量供應全國各地,砂糖橘進入了更多人的視野中。
末日的第五年,洪水退去,家園荒蕪,急需重新開墾。
我和鄉親們紛紛報名了志願者, 和全國各地的志願者們一起, 為了嶄新的明天而努力,為新的世界貢獻出一份力量。
「真好, 活著就有希望。」
就是, 偶爾有其他志願者認出來, 還直接喊我「砂糖橘」,怪不好意思的。
太姥姥很久沒來看我了,不用說, 肯定是被豐盛的下午茶鬼迷日眼了。
金秋十月又來了。
風吹過高高的山崗,拂過沉甸甸的枝頭,傳來砂糖橘一一陣一陣的果香。
又到了成熟的季節。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