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兩個都很默契地對剛才的事情閉口不談。
顧星劍雙手插兜，在前面走得飛快。
我低著頭，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
我原以為按照我們兩個這種別扭的狀態，今晚注定不會安生。
結果沒想到，顧星劍回了酒店，就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
因為，他非常自然地，開始剪指甲。
我有一瞬間的無語，然後看到他剪完了手指甲開始蹺著腳剪腳指甲。
我頭上青筋蹦起：「你能不能回去再剪你的腳指甲？」
Advertisement
「咋了。」顧星劍挑眉，理直氣壯道，「難道你的親親許誠不剪腳指甲？」
不知道為什麼，我似乎從顧星劍的這句話裡聽出了陰陽怪氣的味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有點無奈，還想解釋。
結果顧星劍把剪刀啪地一下放在床頭櫃，不給我一個眼神，直接去了廁所。
我滿腦子問號，總覺得顧星劍今晚一整個人都不對勁。
廁所靜悄悄的，沒一會兒就響起了一陣短視頻的聲音。
好像是在刻意掩蓋什麼聲音一樣。
我走到廁所門邊敲了敲，小心翼翼地問：「你哭了嗎？」
「哭個錘子！」顧星劍的聲音裡帶著點咬牙切齒，「我在拉屎！」
好，這下是真的尷尬了。
我捂著鼻子接連後退：「顧星劍你能不能不要這麼惡心啊！！」
廁所安靜了一瞬，然後就是顧星劍夾著嗓子的聲音傳出來。
「是是是，我惡心，你的寶貝許誠就不用上廁所，不用拉屎！」
「你幹嘛這麼陰陽怪氣的！」我也有點不高興了。
他一會兒說我的親親許誠，一會兒說我的寶貝許誠。
不論講什麼都要扯上許誠，這又關許誠什麼事？
我跟他說一句話，他就要懟回來兩句。
也不知道是搭錯了哪根神經。
我也氣得夠嗆，幹脆不再理會他，往床上一躺用被子蒙住了臉。
也就在此時，我的手機振動了一下。
有人給我發了消息。
我不耐煩地打開一看，身子一頓。
因為給我發消息的不是別人，正是許誠。
【昨天的事情，我真的很不好意思。
【你現在有空嗎？我想給你打個電話，當面解釋一下。】
我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15
許誠要給我打電話。
我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抱著手機在屋子裡轉了一圈。
許誠的這個邀請實在是讓我有點不知所措。
就在我思考到底要不要接的時候，顧星劍拿著手機從廁所出來。
他看見我這副慌張的模樣揚了揚眉問我：「你怎麼了？」
我一看到他就好像看到了主心骨。
趕忙走上去，把許誠發給我的信息給他過目。
「他要給我打電話，怎麼辦？！」我緊張得都有點語無倫次了，「你說我到底要不要接啊？」
顧星劍看著上面的那兩條信息，停頓了一陣子。
片刻後，他抬眸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將手機推回到我的手裡。
「你想接的，不是嗎？」顧星劍的聲音淡淡的，好像對這件事情滿不在乎。
我卻因為他冷淡的聲音愣了一下。
後知後覺地發現，他換掉了許誠的那身裝扮，甚至還洗了個澡。
頭發隻用毛巾擦了擦，半幹不幹的，帶著一股清新的洗發水味。
說完這句話，顧星劍沒有再跟我開口，自顧自地走到陽臺椅子上坐著。
好像是刻意把房間讓出來給我。
我看著他坐在椅子上的背影，沉默了良久。
手機忽地在此時彈出了一條視頻電話，是許誠。
我總感覺手機在這一刻有點燙手。
到底接還是不接，我陷入了一個兩難的境地。
手機鈴聲不斷地響起，一陣陣急促的音樂，像是不停地在催促我。
我再次看了一眼坐在陽臺上的顧星劍。
想了又想，最後咬咬牙打開門走了出去。
我沒有看到，在我打開門離開時，顧星劍扭頭過來，一直盯著我的背影。
直到我關上門，離開之後。
他有些無措地將手背蓋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16
我走到酒店外，才回撥了許誠的電話。
夜晚的海邊很寧靜，海風徐徐，帶著一絲人間的煙火氣。
四周的光不算太亮，也不算太黯淡，有一種朦朧的美。
許誠接了我的視頻，看著那張我曾經很喜歡的臉出現在我的手機屏幕上。
我原以為自己會激動得無法呼吸。
可接通後才發現，好像也就這樣。
特別是許誠的那邊光線很亮。
我甚至能看到他的鼻尖上長得一顆痘痘。
「周瑜然。」許誠一上來就非常正式。
他調整好自己的手機角度，然後後退，給我鞠了一躬。
「我為昨天的事情跟你說聲對不起。」
許誠摘下了自己的眼鏡，我才發現他還是單眼皮小眼睛。
看慣了顧星劍的雙眼皮大眼睛，再一對比，許誠眼睛就更小了。
我一時之間有點疑惑，當時我到底是喜歡許誠的什麼呢？
視頻那頭的許誠則揉了揉自己的鼻翼，深深嘆了口氣，認真地對我說：「昨天我太累了，比較早就睡著了，手機被我的妹妹拿去付款買東西了。
「她年紀小，有的時候沒輕沒重的，所以跟你開了個玩笑。」
我愣了愣，原來昨天的事情不是許誠幹的。
「我替她跟你道歉。」許誠抿了抿唇，視線落在我的臉上，刻意放低了聲音說，「我已經把朋友圈裡的所有東西都刪掉了，我的妹妹我也批評了她一頓。
「我想跟你說一聲對不起，昨天的事情對你造成困擾了。」
許誠道歉的態度十分誠懇。
而我沉默了好一會兒，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復。
抬眸對上許誠的視線後，我幹巴巴地回了句：「沒事。」
許誠看著我的表情也微微抿了抿唇，忽然又開口道：「我以後也不會讓她再碰我的手機了。
「你明天有空嗎？」他小心翼翼地問我，「明天我請你吃飯吧。」
「不用。」我想也不想就直接開口拒絕，「也沒有什麼大事，不用了。」
我話音落下，許誠也沉默了一下。
兩個人沒有誰先開口說話，感覺氣氛有點尷尬。
我主要是不知道要和許誠說什麼。
這算起來是我和許誠第一次面對面直接地聊天。
聊的還是昨天那段令我不堪的記憶。
我現在尷尬得腳趾摳地，隻想快點回去，看看顧星劍在幹什麼。
偏偏許誠好像沒有掛電話的意思，他鼓足勇氣說：「要的，而且你的手機不是摔碎屏了嗎，花了多少錢？明天吃飯的時候我一起給你吧？
「或者，你有想要去的地方嗎？」
許誠的聲音裡帶著點急切和微不可察的緊張。
我硬著頭皮又拒絕了一次：「真不用，而且我現在不在學校，出來旅遊了。」
結果我話音剛落，許誠又趕忙加上了一句：「沒關系的，下周我都有空的！
「或者，你不是說想看那部最新出的香港電影嗎？我買票下周找個時間一起去看吧？」
許誠的邀請一個接著一個。
而我在沙灘上漫步的腳步也漸漸地慢了下來。
看著許誠在空調房裡卻又急得滿頭大汗的模樣，我愣了愣。
腦子裡忽然冒出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可面前許誠的表現實在是太過明顯。
就算我再遲鈍也看得出來。
17
我從未想過許誠也喜歡我。
我原以為，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一頭熱。
我追逐在許誠的身後將近一年。
每天每天都在想方設法地創造聊天話題跟他說話。
許誠一直以來好像都是很被動的，雖然會回復我的消息，卻從來不主動。
所以發生了昨天的事情後，我也從來沒有懷疑過。
因為許誠就是給了我這樣的印象，我覺得他確實有可能會對我做出這種事情的。
結果現在許誠跟我說，這一切都是一場烏龍，其實他是喜歡我的。
這個場景對我來說，像極了科幻片。
視頻那頭的許誠還在眼巴巴地看著我，像是在緊張又期待地等著我的回復。
我還在整理著自己的措辭，忽地看見顧星劍站在不遠處的燈光下。
他手裡拿著兩杯檸檬茶，靜靜地站在路燈下，視線不遠不近地落在我的身上。
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視線，顧星劍抿了抿唇，抬腳就要走。
「等一下！」我下意識地出聲喊了一句。
視頻那頭的許誠愣了愣，張著嘴似乎是想問等什麼，被我直接掛斷電話。
我拔腿就朝著顧星劍的方向追過去。
他走得並不快，比平常跟我一起走路的時候慢了好幾倍。
我也不算太費力地追上了他，氣喘籲籲地站在他身側問：「這杯檸檬茶是給我的嗎？」
「不是。」顧星劍沒好氣地回答，「我一個人喝兩杯，你有意見嗎？」
我眨了眨眼睛，指了指其中一杯少冰無糖的檸檬茶問：「你確定你喝得下無糖的？」
顧星劍的臉色扭曲了一瞬，可還是嘴硬道：
「我買兩杯，一杯喝一杯倒，怎樣？」
我難得見到他生悶氣的樣子，覺得很有意思。
「不要倒嘛，賞給我喝吧。」我扯了扯他的衣角，小聲撒嬌。
顧星劍冷著臉，我以為他不吃這一套，還想再繼續磨他。
結果下一秒，那杯檸檬茶就被他放在了我的手上。
他一句話沒說，抿著唇徑直往前走，一副沒有原諒我的樣子，可我分明看見他耳尖泛著紅。
我拽著他的衣角，跟在他身後回了酒店。
顧星劍還是不想理我，沉默地喝著自己的檸檬茶，又沉默地拿出平板玩遊戲。
看得出來，我特意出去接許誠的電話讓他極其不爽。
我坐在自己的床邊偷偷看他，心裡莫名有點異樣的感覺。
面對顧星劍，不像面對許誠，需要處處小心謹慎。
所以我想到什麼，就直接問了出來。
「你是因為我出去外面接許誠的電話，所以才不開心的嗎？」
顧星劍聽到我的話，慢慢抬起頭來，深深地看著我。
良久，我才聽到他開口說：「不是因為許誠。
「我是氣你為了接一個男人的電話，完全不顧自己的安危。
「一個人跑到沙灘上去打電話，周瑜然你真是瘋了！」
顧星劍難掩激動地問我，「如果一個大浪打過來，你被卷走了怎麼辦？你到底有沒有想……過。」
他話音還沒落下，我已經撲過去直接抱住了他。
「對不起。」我低聲說，「我知道錯了，以後我絕對不會這樣了。
「可不可以不要再生我的氣了？」
我松開顧星劍，偷摸去看他臉上的表情。
卻看見他漲紅了一張臉。
然後又不甘心地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當著我的面飛快地鑽進被子裡, 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臉。
還, 挺可愛的。
18
返程時，顧星劍悶不作聲地送我回學校。
他背著我的背包, 對我們海島之旅閉口不談。
直到我們兩個在我的宿舍樓下，看見了等待多時的許誠。
他看上去像是精心打扮過的樣子，特意穿了一件西裝，打著領帶。
頭發一如既往地一絲不苟, 手裡還捧著一束小巧又精致的花。
許誠看見我的那一刻, 眼睛瞬間一亮，快步朝我的方向走過來。
我下意識地抬眸想看看顧星劍的表情。
結果我們兩個的視線不約而同地對上。
顧星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然後把頭扭到一邊。
好像什麼都沒有說, 又好像什麼都說了。
「周瑜然。」許誠站在我的面前, 沒有給顧星劍一個眼神，而是直勾勾地盯著我看。
「旅遊得開心嗎？」他將花遞到我面前, 笑得腼腆。
我瞥了顧星劍一眼，看見他黑著的臉, 莫名覺得喜感。
我久久沒有接許誠的花，反而視線一直落在顧星劍的身上。
許誠順著我的視線看向顧星劍, 也看見了顧星劍身側的行李箱, 還有他手裡拎著的我的包。
下一秒, 許誠的眉頭瞬間就皺了起來：「你們兩個一起去旅遊？
「孤男寡女的, 你們又非親非故，有點不太好吧。」
許誠有些戒備地看著顧星劍, 又意味深長地對我說，「周瑜然，你要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呵。」顧星劍嗤笑一聲，剛想出聲, 垂在身側的手卻驟然被我抱上。
「我跟我男朋友一起旅遊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嗎？」
我抱著顧星劍的手，朝許誠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許誠愣在原地，臉色在這一瞬間變得煞白無比。
2
「-「」一直到許誠帶著那束花失魂落魄地離開。
顧星劍還處在震驚中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當我抓起自己的包要回宿舍時，顧星劍卻攔住了我。
「你剛剛叫我什麼？」顧星劍咽了咽自己的口水問我。
我眨了眨眼睛，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話：「男朋友啊。」
顧星劍一下子用手捂住了自己漲紅的臉。
他結結巴巴地說：「你你你, 我都還沒有答應你吧？」
「你不喜歡我嗎？」我歪了歪腦袋，「你不想當我男朋友嗎？」
隨後故作難受地嘆了口氣, 「好吧，那就當我剛才什麼都沒說吧。」
我話音落下，轉身要往宿舍走時，手腕猛地被顧星劍拽住。
下一秒, 他把我往他的方向一拉，一把抱住了我。
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顧星劍直接吻上了我的唇。
他在我耳邊惡狠狠地說：「不準變卦！
「周瑜然, 說出口了就沒有後悔的選項了。」
他紅著眼睛SS地看著我說, 「如果你對我始亂終棄的話, 我S都不會原諒你的！」
我真的被他逗笑了，實在是沒想到他會說出始亂終棄這種話。
在他十分嚴肅的視線下，我強忍著笑意舉手起誓。
「我發誓, 我絕對不會始亂終棄的。
「放心吧，男朋友。」
下一瞬我被他SS地抱住。
聽到他在我耳邊輕聲說了句：
「我喜歡你的，周瑜然。很喜歡。」
「我知道。」我笑著伸手回抱住了他。
- 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