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那杯酒再加上封閉空間裡嫋嫋的燻香。
讓他額角青筋暴起,喉嚨幹渴。
他看著縮在床上瑟瑟發抖的那一團。
心裡煩躁更甚。
他抬腿狠踹了桌子一腳。
那上面的琉璃擺件晃了三晃。
清脆的碎裂聲響起,地上一片狼藉。
那個女孩終於鑽出了烏龜殼,卻不敢抬頭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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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杯酒……」
輕柔和喑啞的聲線交織在一起。
他往後靠在沙發上,雙腿微張,「你惹出來的,現在不想負責?」
蘇曼指尖掐著床單,臉上潮紅一片,「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那裡面有東西。」
「好,這位小姐你什麼也不知道,那請問我現在該怎麼辦?」
他眼神微眯,給他下這種東西的目的顯而易見。
但她不願意接觸他一分一毫。
倒挺有意思。
他起身往床邊走去。 Ṱū́₄
蘇曼心裡咯噔一下,終於把視線放在他身上。
「你……」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喧囂。
她臉上紅暈退去,眼裡寫滿恐慌。
甚至慌不擇路。
撞到了宋京洲身上。
他悶哼一聲,低笑,「自投羅網?」
蘇曼使出全身的力氣推開他,她環視四周,心裡絕望,沒有路了……
她鼻子發酸,看著這間房子裡唯一能打開的窗戶閉了閉眼,咬牙翻了出去。
沒有聽見身後男人追著,傾斜出去的半邊身子。
以及與她裙角隻差一釐的那雙手臂。
2
這件事情辦砸了。
蘇鈺想方設法不讓她好過。
她那天跳下來的暗傷還沒好,就被蘇鈺扔到了宋氏大廈附近。
要她拍下她與宋京洲「出錯」的證據。
暴雨傾盆,她蹲身抱膝躲在公交站窄小的雨棚下。
心裡盤算著她要在蘇家多長時間才能攢夠送外婆去療養院的錢。
某一刻,她被一片陰影覆蓋,阻隔了雨聲的喧囂。
她若有所感,抬頭看見男人一身西裝筆挺,撐起一把黑傘,隔著金絲眼鏡黑眸沉沉深不見底。
3
宋京洲驅車把她送到酒店。
轉頭回家就讓人去蘇家回絕了聯姻的提議。
對方憑著當初在老爺子跟前的面子再三邀請他,他不好一直拒絕。
現在看來實在沒有必要。
後來如他所願,蘇曼再也沒有他面前亂晃。
他的心裡卻有一些煩躁,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他狀態太差,那股別扭和躁鬱不上不下卡在心頭。
不能全身心投入到工作當中,他索性答應朋友出來度假。
車子快開到快速路的時候,他漫不經心地朝路邊瞥了一眼。
擦啦一聲,車子急剎在那個人影身旁。
他扯開安全帶,下車大步上前把她拽住。
「這麼冷,你怎麼在這?」
那張臉遲鈍著轉過來面對著他。
他沒看錯,就是蘇曼。
她的眼睫上沾滿冰晶,身體近乎於失溫。
他拉開車門把她塞了進去。
空調開到了最大,他身上的衣服也脫下來蓋在了她身上。
「你怎麼在這兒?」他見她緩過來一點,又問了一遍。
「被丟下了車。」
她沒明說,他也能猜到。
蘇家早年那點破事也不是什麼秘密。
他往下壓著油門,山莊不遠了。
她得趕緊換衣服喝熱水。
宋京洲把人帶到了自己的別墅裡。
叫醫生來看過說沒什麼問題。
他本來想趁著天亮把人送回去。
可大雪封山,他們被困在了這裡。
最開始他們井水不犯河水,一天也說不了一句話。
後來那天,他看著她與度假村裡的小孩堆雪人。
是那樣的鮮活和靈動。
他以前從未見過的。
宋京洲看到她和工作人員要了滑雪板,笨拙地的在雪道上左右搖晃。
他換上了滑雪服,順著滑下去,在她身邊繞了幾圈。
他教給她滑雪的方法和技巧。
她還是不太願意搭理他,隻零星給他幾句回應。
她慢慢地可以滑完一整個雪道,有些興奮,笑出聲來。
宋京洲看著前面靚麗的身影沒忍住也跟著勾唇笑了起來。
他們太過於快樂,以至於沒有看到空中掠過又折返的微光。
也沒有聽到那道詭異的機械音。
「我靠,這個小世界要變異!」
「怎麼搞的男主要和女配的姻緣線越來越粗了?
「女主易位,這得和上頭打報告,還要監管觀察很長一段時間吧,真麻煩。」
「服了,倒帶倒帶,重來。」
「按規定我還得時時刻刻關注進展,這也太無聊了吧。」
「女主這麼廢物,連氣運都守不住,幹脆給她個重生的金手指,再限制一下男主好嘍。」
第二世
4
宋京洲被人引到這間臥室裡。
他看著這個女人倉皇逃離的背影,心裡充斥著不屑。
他起身卻碰掉了桌子上的擺件。
清脆的聲音明明不大,卻像是一道悶雷響在他耳邊。
他皺眉,心裡有些微妙的感覺。
他怎麼會貿然對陌生人有如此強烈的情緒波動。
5
宋京洲和蘇鈺的婚約提上日程。
那天,他去蘇家接她約會。
在客廳裡他看見一個女孩蹲身給她撫平裙擺,卻被她狠狠推倒在地。
女孩長發披散,露出小半張白皙的側臉。
那一瞬間他居然覺得悸動和…心痛。
蘇鈺朝他奔來,唇角帶笑,裙擺飛揚。
她在他面前轉了一個圈,臉頰上帶著羞澀的紅粉,「好看嗎?」
一陣晚風輕拂而過,院子裡的櫻花打著轉兒輕撫過眼前人的眉眼。
這場曖昧的大雪本該讓他的心髒失了自己的節奏。
可他覺得不對勁,他面前站著的好像不應該是她。
他看著在簌簌花雨裡狀似純潔的面龐。
心裡卻蔓延起對她的無盡憎惡和厭煩。
可每當他起了這些念頭的時候,一萬道雜音會在他耳邊盤旋。
他頭痛欲裂。
那雙黑眸中最後一絲清明消失殆盡。
再次抬起眼,他勾起唇角,望著蘇鈺的眼神溫柔又深情,「好看。」
剛才是他魔怔了。
他怎麼會不喜歡自己的未婚妻呢。
6
宋京洲覺得自己好像生病了。
他的腦子裡總是出現兩道聲音。
蘇鈺明明是他的未婚妻,所有的所有都在告訴他。
他深愛她。
可是跟她在一起時。
他心裡總會冒出不合時宜的念頭,告訴他不對,眼前這個人不對。
他的頭越來越痛。
他吃了很多很多的藥都不管用。
半夜,他站在廚房裡,拿著把刀。
他要幹什麼?
對,他要把自己砍成兩半。
這樣腦子裡就不會出現兩個聲音了。
他接到了一個電話。
「洲哥, 你也不管管你那個未婚妻。」
「她想把蘇曼弄成這樣也太不人道了, 咋說也是她親妹。」
「多大仇,多大怨。」
這個朋友遊走於黑白邊緣,總是知道點別人接觸不到的秘辛。
蘇曼。
這個名字……
讓他的腦海裡閃過無數個零星破碎的畫面。
曖昧潮湿的昏暗房間。
暴雨喧囂中他舉起的那把黑傘。
皑皑大雪中那一抹靚麗的身影。
宋京洲握著刀的手在劇烈顫抖,好像一萬根鋼針刺穿了他的心髒。
他心裡有一隻困獸在橫衝直撞,眼角沁出血淚,悽厲地嘶吼喊叫。
可他還是聽到自己機械地說,「我愛她, 我支持她一切決定。」
不對,不對。
宋京洲突然覺得他的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錯誤。
他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把油門踩到底,車子離弦而去。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好像繞了很多彎路。
後來他終於到了。
可是晚的徹底。
蘇鈺在女孩的身旁張狂大笑。
女孩的眼睛望著天空, 盛滿了痛苦和哀傷。
可嘴角卻揚起詭異的微笑。
宋京洲看見她胳膊上大大小小的針孔,滿身狼狽。
她的面目在他腦海裡一直模糊不清。
可這一刻卻在他心上驟然開了花。
一朵又一朵,鮮血淋漓。
被宋京洲看到她S人這一幕。
蘇鈺有些瑟縮,不敢靠近他。
終於,她鼓起勇氣想抱上他的胳膊, 「京洲,這個女人惡毒無恥, 這個下場是她罪有應得。」
「她還想勾引你呢。」
「我知道你一定不會怪我的。」
宋京洲微微一笑。
他輕撫過蘇鈺鬢邊蓬亂的碎發。
蘇鈺心下一松,朝他甜甜一笑,「京洲,其實我剛才可害怕了,那個賤人叫得那麼難聽汙到我的耳朵了。」
「是啊。」他聲音愈發輕柔, 「我不會怪你,我會…弄S你。」
他舉起那把刀。
那把從家裡就緊緊攥著的刀。
他和他們都該S。
但他得讓他們S在前頭祭路。
蘇鈺瞪大眼睛, 雙腿發軟,癱倒在地,「你瘋了吧!」
她的聲音尖細刺耳。
宋京洲卻恍若未聞。
有一股無形的力量讓他握不住刀。
所以他先刺自己兩刀, 再刺她一刀。
後來他的血流幹了, 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有一道蒼老的聲音喚醒了他。
「我可以讓你們再一次重來,回到第二世改變的節點, 但你作為小世界氣運之子的氣運,必須全部獻祭, 你願意嗎?」
宋京洲使出最後的力氣,緊緊抓住這根救命稻草。
「我願…意。」
「你不再被世界青睞,不可能擁有輪回的記憶。」
「那小姑娘可憐, 這一世她生前的記憶我不會抹去。」他略一思忖,「雕刻成書讓她帶到下一世, 算是我對她的補償。」
命運再一次撥動指針, 這一次一切都將改變。
第三世
7
宋京洲前二十幾年的世界裡荒蕪一片。
他陷入那片渾噩夢境中, 年復一年。
裡面灰蒙荒蕪,霧氣沒有盡頭。
隻有偶然獎賞般讓他看到的那個身影是彩色的。
他知道了。
他要等一個人。
是誰呢。
他不知道。
直到那天,她端著一杯加了料的酒杯怯怯地望著他。
這一刻世界開始蘇醒, 鍾鳴暮鼓,浮光躍金,嗡鳴的火車偏離軌道穿過夢幻泡影,他終於看見遠方的終點。
繁花錦簇, 蜂鳴蝶舞。
他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我會慢慢收緊手中的巨網。
請別怕。
我愛你,毋庸置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