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微妙地僵持了片刻。
我朝敖旭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眼角那顆紅色的淚痣在燈光下更顯得動人。
歪了歪腦袋，我對屏幕那端的賀煜章說，「我會在婚禮前回去。」
賀煜章隻記得我說會給他帶來好運，卻全然忘記了這個保證的充分條件，是愛呀。
現在的我回到賀煜章身邊，隻會加重他的倒霉蛋屬性。
09
龍的靈體還是比原生的錦鯉強多了，坐飛機也不會有刻板行為。
飛機在下午 7 點的時候穩穩落地 A 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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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太想回和賀煜章一起住的那個房子。
出租車司機帶著我和敖旭繞了一圈又一圈，終於在打表盤上的數字變成四位數的時候，他感到良心不安了。
「你們二位究竟要去什麼地方啊，我接下來的路程不要錢了免費送你們去。」
我思慮片刻，湊近敖旭的耳朵，含笑道，「弟弟，要跟姐姐去黑黢黢的地方摸摸小手不？」
這是我第一次進酒吧。
光線昏暗，盛著五光十色的液體的酒杯誘人沉淪……
我深吸一口氣，隻覺得空氣實在渾濁，撇著嘴，有些不想呆在這裡了。
吧臺下敖旭卻用小指勾勾我的手，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是一杯漂亮的「懸崖上的金魚姬」
橙紅色的小魚在藍調的酒的映襯下好看又靈動。
我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你還會調酒？」
敖旭點點頭，「因為在人界總是丟錢包，所以要做好隨時隨地打工還債的準備。」
一本正經的樣子像是在胡說八道，我眸子裡染上了幾分心疼。
「堂堂三太子還得調酒贖身呀，真是小可憐~」
正想再打趣幾句，背後卻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江鯉？」
「嫂子你怎麼在這裡？」
我從容地轉身，斜倚著吧臺，掃了一眼賀煜章身邊的女人。
「我來這裡談工作啊。」
「嫂子你別開玩笑了，來這裡都是找樂子的，能談什麼工作啊……」
說到後面賀煜章的兄弟終於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小心翼翼地看向賀煜章。
後者的唇緊緊地抿成一條線，SS地盯著我身旁敖旭。
「鯉鯉，他是誰？」賀煜章啞著聲，怔然地問我。
「能讓我開心的人啊。」我端起敖旭剛剛為我調的酒，輕晃。
賀煜章的臉色變得蒼白，「你這些天都和這個小白臉呆在一起？」
我強壓下心底的笑意，敖旭長得確實有欠了人一筆巨款打工還債的調調。
「你能每天和你的白月光呆在一起，我怎麼就不能和我喜歡的人呆在一起了？」
這話說完，敖旭眼睛亮晶晶地望著我。
賀煜章不可置信，指著敖旭，冷笑連連。
「你怎麼能拿卿卿和這種人比，他隻是圖你的錢，鯉鯉！」
「沒關系的，煜章，我……」
「我是倒貼的！」
「你什麼你，你圖的不是賀煜章的錢難道還是圖他的人嗎？」
白卿語和賀煜章齊齊啞了聲。
半晌，賀煜章用手將領帶扯松了一些，嗓音低低的，哄我，「鯉鯉，我們之間的問題不要牽扯到外人好嗎？」
下一秒，他和白月光頭頂的燈直直地墜落下來，長了眼睛似的望他倆身上砸。
敖旭敞開大衣的懷抱，將我護住。
目送被救護車拉走的兩人，我的笑容裡藏著快意。
賀煜章，我收走你的財運、事業運、健康運……隻給你留下堅不可摧的姻緣。
倒霉蛋的生活，就讓你的白月光陪你一起享受吧。
10
之後的幾個月我天天拉著敖旭出入各種從前從不踏足的娛樂場合。
賀煜章曾經在這些地方對我一次次背叛，我就利用他的背叛讓他的厄運反噬更加嚴重。
據悉，短短幾個月時間，盛世集團大跳水，資金鏈幾乎面臨全線崩盤，而總裁賀煜章卻因為接二連三的車禍等意外常住醫院。
影後白卿語每日出入醫院給賀煜章送飯的通稿滿天飛。
「嗚嗚嗚我們卿卿寶寶好痴情呀。」
「這絕對是真愛了，賀總都這樣了卿卿還不離不棄……」
「話說之前的那個惡毒富婆呢？」
「賀總最近被整得這麼慘不會就是因為違抗了那個富婆的意思吧……」
「樓上的，很有可能！」
「我剛剛算了一卦，賀總最近確實是大兇，但卦象顯示這是他自己的孽果……」
「你是水軍吧。」
白卿語手滑給網友猜測的原因點贊的熱搜熱度攀升。
與此同時，營銷號放出來那天我和敖旭在酒吧與他們對峙的視頻。
視頻角度取巧再加上最後白卿語與賀煜章被救護車抬走，眾人對我這個扮演棒打鴛鴦角色的惡毒富婆沒有什麼好的濾鏡，輿論以壓倒性的優勢倒向白卿語那邊。
我百無聊賴地翻著評論區的一條條回復。
在網上的輿論發酵得越來越嚴重，我出門都差點被白卿語的小迷妹砸雞蛋的時候，一份超大的壓縮包被我隨意丟在了我的微博主頁。
我的錦鯉屬性特殊，幸運之神眷顧的從來不是我本身。
陪賀煜章從小作坊做到現在的大公司，我的賬戶上餘額從沒有超過十萬。
他的啟動資金，也是我一塊一塊陪他掙的，隻是他後來忘了。
輿論的反噬很快牽扯到白卿語和賀煜章身上。
令我意外的是，這一次賀煜章選擇站在我的這邊替我說話。
網上對他渣男忘恩負義的謾罵他照單全收，絲毫沒有反駁。
不過我完全不在乎了。
有網友發現我偶然送出去的錦鯉之運是真的很靈驗，紛紛在我的評論區下面求好運。
我挑著真正需要幫助的網友送一些財運、健康……當然，消耗的是白卿語和賀煜章的福氣。
白卿語在娛樂圈再也混不下去，盛世集團破產的消息緊隨其後。
11
再次見到賀煜章是在我和敖旭住的小區的樓下。
我拎著偷偷在社區超市買的零食正欲往樓上跑。
我不知道賀煜章是怎麼找到這個地方的。
他這幾個月給我打過很多電話。
後來每天都換一個手機號發很多信息，都被我丟進垃圾箱，再一一拉黑。
「鯉鯉……」
我幾乎要認不出來面前的男人。
二十歲的賀煜章青澀幹淨，不久前的他也是意氣風發，舉手投足間盡顯風流貴氣。
而此時站在我面前的賀煜章在冬天寒冽的風裡湧現出一股頹敗滄桑。
他身形消瘦，穿著已經不合身的黑色大衣，脖子上系著一條藏藍色的圍巾。
我認出那是我曾經給他織的。
他咳嗽幾聲，想上前幾步，最終還是站在原地，用溫柔熱切的目光細細描摹我的五官。
一開口卻是嗓音粗粝。
「我最近總是生病，就不過病氣給你了，我記得你生病了很嬌氣。」
我攥了攥手心，不知道該說什麼。
賀煜章原本的命格就是個體弱的倒霉蛋，如果不是遇到了我，他走不到現在。
而現在看到他的落魄難堪，我也沒有想象的快意，心裡波瀾不驚。
賀煜章見我不答話也不羞惱。
他抿了抿唇，眼神裡露出幾分難以言說的愧疚。
「我看到你發在微博裡的壓縮包了，我已經發過聲明為你辯解了……咳咳……」
他抵住蒼白的唇，隱忍地咳嗽幾聲，然後自顧自地繼續說話。
「其實最開始白卿語找我的時候，我沒有……」他略略停頓，然後扯出一個自嘲的笑來。
「我那時沒有想過背叛你……但是你太任性太嬌貴了，我記得我創業初期，最窮的時候，你穿著幾十塊錢一條的裙子，我也覺得你像個小公主一樣。」
似乎是想到了曾經的美好瞬間，賀煜章臉上的笑真切了一些。
「你總是很有活力，嘰嘰喳喳地說著愛你我就會發達，我也確實幸運了這麼多年，無病無災的。」
「可是你太不會遷就男人了，而白卿語她會主動迎合我的一切喜好，給我應有的面子……我那個時候就是抱著這麼幼稚的想法，想跟你結婚之前再任性一次……」
我微微撩起眼皮，凜冽如雪的眼眸中明明白白地倒映出他此時的模樣，他紅了眼眶，強顏道「可這種事情有一就有二，我最初是喜歡你吃醋的樣子，但後來不知道怎麼的，變了味，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了……我也漸漸忘了初心。」
寒風中賀煜章的聲音顯得澀然，我的鼻頭忽然有些泛酸。
「這是公司清算的財產……」
賀煜章往我身後看了一眼，露出了些許的不甘和悔恨，隨後化作釋然。
他將一張卡塞進我手裡。
「公司這幾個月虧損得厲害，清算的財產沒剩下多少，我賣了名下的幾處房產，這些錢應該可以夠你包養那個小白臉半輩子了。」
他勉強地笑了笑「後半輩子……到那個年齡了，他也隻能繼續跟著你了。」
「你說愛老婆會發達，我辜負了你，我下地獄。」
「鯉鯉，我能再抱抱你嗎？」轉身之前，賀煜章小心翼翼地問我。
我把卡塞回他的手裡，眸光清澈，不含一絲雜質。
「賀煜章，我不要的東西，就是垃圾。」
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晃動, 臉上扯出一抹苦澀的笑。
「我從沒覺得你對我沒有半分真心, 你說過會娶我我也相信，你婚期不甘心地放任自己沉溺, 但我不是任你擺布的玩偶……」我頓了頓。
「我有放手的資本。」
賀煜章轉身, 然後慢慢消失在我和敖旭的視線裡。
「你不好奇我和他說了什麼嗎？」
「你手裡的零食隻可以吃一半，不然新長出來的龍角會發炎的。」敖旭答非所問。
「那我們一人一半，以後都這樣。」
「嗯？」
兩對龍角逐漸向對方靠攏。
一對是紅金色的, 一對是泛著粉的白金色。
12
白卿語怎麼可能會對賀煜章有真心，她喜歡的一向是錢和權勢。
年少時她不理會賀煜章，就是因為他窮, 不能為她帶來既得的利益。
不過她沒什麼腦子，在 28 歲靠著孩子上位富商之後，又被原配以雷厲風行的手段去母留子。
眼見那邊實在沒有辦法了, 豪門夢碎。
而賀煜章又正好是炙手可熱的行業新貴，她便要來吃回頭草。
現在她之所以和賀煜章緊緊地捆在一起，除了對賀煜章逆風翻盤的期待之外，最根本的原因是我對他們倆姻緣線的強行綁定。
這些都是敖旭在我無聊的時候分析給我聽的。
因為我也是個沒腦子的人。
與白卿語的最大不同大概就是她追求物質而我追求真情吧。
「那我豈不是更適合挖野菜？」我一臉哀怨。
敖旭搖搖頭「你性子純正，不會做出插足別人感情的事情。」
「我也挺壞的不是嗎？把他們倆捆在一起，利用規則讓兩個普通人類遭受反噬。」
「人類收到反噬也是因為他們破壞了因果條件, 真心還願的人會讓短暫的幸運長長久久，錦鯉之力的選擇不會出錯。」
敖旭認真地看著我，然後鄭重地開口「我也不會看錯人。」
我想到從前賀煜章對我習慣性的否定和懷疑，反復試探底線試圖同化我的話語。
不同的愛真的會滋養出截然不同的靈魂。
「你究竟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很早。」白金色的龍角粉粉嫩嫩，尾巴在海裡一攪，撈上來幾大箱華麗的珠寶轉移注意力。
得，又不願意說。
13·敖旭視角
龍族族人少, 各海域間的龍族都混得差不多熟了，因此在龍族討一個同種族的媳婦是很困難的事情。
這是我還在蛋裡的時候，父王和兄長跟我說過的。
但某一日我的母後拍了拍我的蛋殼。
高興地說，你的媳婦生出來了。
隻是現在還是隻漂亮驕傲的錦鯉。
作為一顆早產蛋，我孵化了整整 7 年。
這五年我被迫聽了許多那隻小錦鯉的事跡，她活潑可愛、福氣超群、果敢……
我 5 歲的時候偷偷去看過她, 因為身弱, 我的龍角一直沒有長好，耷拉著, 很醜，海裡的蝦兵蟹將都暗暗嘲笑我。
這時手機又傳來叮咚一聲的消息提示。
「我我」「我可以戳一戳嗎？」
「可以。」
她似乎很高興, 小心翼翼地 rua 了幾把我的龍角後, 愉悅眯起眼睛，像一個驕傲的將軍。
「我送給你好運、健康、美貌、人緣……世界上一切美好的運氣, 你是一隻漂亮的小龍！」
她是第一個說我的龍角漂亮的人。
我央求族裡的老巫師奶奶算了我和她的姻緣線, 她皺著眉頭。
「錦鯉之身卻有氣運散盡的劫數……小殿下還是換個媳婦兒的好。」
我搖搖頭。
「奶奶, 我該怎麼做？」
從此龍族多了一個倒霉的三太子。
我將真龍的氣運一一收起。
因為倒霉，所以在人類的地盤被困數日。
找到她時，她已被人類救起。
她好奇又心動地打量著那個高高瘦瘦的人類。
我抱著懷裡閃閃發光的氣運躲在角落, 陪她遊離人間。
往日的小公主在餐館的後廚洗過盤子，擺過小攤，用不太靈活的手段勾著圍巾……
我在等著她有一天能為我駐足。
「我來替他還錢。」
我捏了捏手裡沉甸甸的袋子。
我的春天來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