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鏡中燈》, 本章共3598字, 更新于: 2025-04-15 16:25:07

母親滿眼心疼,摸著我的頭,「都怪你父親,太心急了。


「你長姐的身子本來就弱,我都勸他再等等。


 


「可他非不聽,一定要下這樣的猛藥。」


 


屋內一片S寂。


 


我的啜泣聲僵住了。


 


我想起來,長姐頭七都過了,父母才遲遲上王府吊唁。


 


明明他們才是父母,可看起來,他們甚至沒有王爺傷心。


 


母親不覺有異,垂淚將我抱在懷裡。


 


「鏡兒,你要早日把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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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長姐福氣薄,兩個孩子都沒保住。


 


「你比她有福氣,一定要學會討王爺歡心。」


 


我看著她,我想不明白。


 


長姐也是自幼養在她膝下的孩子,她怎麼能下得了手?


 


看起來,他們是為了我。


 


可如今卻害慘了我。


 


想起水刑時痛入骨髓的滋味,我不得不強壓下心頭驚懼。


 


「娘,王爺不會放過我的。


 


「他恨我,怎麼會讓我生孩子?」


 


我扯著她的裙擺哭求。


 


可母親卻鐵了心。


 


「鏡兒,別鬧了。


 


「你已經是嫁出去的人。姜氏女就算S,也隻能S在夫家。


 


「男人最重子嗣,等你有了孩子,就都沒事了。」


 


被塞上馬車時,我瞪大眼望著眼前人。


 


喉嚨灼痛不堪。


 


這個養育我十五年的女子,別過臉,用手帕擦去眼角淚花。


 


「鏡兒真是孝順。


 


「回一趟家,嗓子都哭啞了。」


 


好像方才叫人給我灌藥,讓我無法哭鬧的人不是她。


 


7


 


我又被關進了水牢。


 


一回府,燈兒就迫不及待向王爺稟報。


 


我與母親單獨待了許久,又是被人看著上的馬車。


 


在燈兒的添油加醋下,端王又將我關進了水牢。


 


隻不過這一次,他是看著我被溺S的。


 


我什麼話都說不出,就被燈兒按到了水裡。


 


不聽話的人留不得。


 


寧可錯S,不能放過。


 


我掙扎著,水面漣漪陣陣。


 


王爺在飲酒。


 


他一邊品著美酒,一邊感慨:


 


「可惜,長得這麼像,卻不能留下。


 


「不過,這樣繁繁就有人陪了。」


 


就好像在他面前溺S的不是一個人。


 


而是隻不值錢的貓兒狗兒,或是什麼物件。


 


水沒過我的臉,肺裡的空氣一點點減少。


 


這一回,我連三天都沒熬過去。


 


8


 


我又一次坐在婚房裡。


 


看著床上熟睡過去的端王。


 


我又勾引了我的姐夫,這次使出渾身解數。


 


隻為了多活一日。


 


多一些時間思考。


 


屋內的銅鏡,倒映著我殘破的大紅嫁衣。


 


也倒映著這個扭曲的世界。


 


我是西寧侯府的嫡幼女,自幼深孚眾望。


 


學女紅,學治家,甚至還能學經史子集、兵書雜學,比上京其他貴女好得多。


 


反倒自幼養在母親膝下的長姐。


 


不用努力學女紅,更不用每日早起上書房聽講。


 


長姐年少時,愛偷溜出府,以為母親不知。


 


我卻知道,母親會著力幫她遮掩。


 


這樣讓長姐有機會,遇見她的意中人。


 


也讓她從山匪手裡救下端王。


 


我原以為這是母親偏疼她一些。


 


也是對她的生母有愧。


 


長姐的生母是受父親寵愛的通房,也是母親的陪嫁丫鬟。


 


她在長姐很小的時候便過了世,我原以為是母親心善,才將長姐養在膝下。


 


長姐一直對我極好。


 


所以就算母親管我更嚴,我也隻是羨慕長姐自由燦爛的生活。


 


並未嫉恨。


 


可最後一回在侯府見到她時,她瘦了許多。


 


燦爛明媚的笑也少了。


 


卻還邀我去看王府中的雪中竹林。


 


「王府裡,我最愛這片竹。


 


「多少風雪,它一次次彎了腰,也能再挺直。」


 


鏡中的紅燭扭曲,落下一滴滴血色的淚。


 


我原本的世界一點點在燭火中崩塌。


 


原來成婚是這樣的。


 


疼愛我的母親,能為了名聲對我視而不見。


 


父親更看不見我,隻將我當作攀附討好的物件。


 


原來長姐出嫁後,是這樣的感受。


 


她還忍了三年。


 


可她為姜氏忍了這麼久,父母卻害S了她。


 


害S她的報應,還落在了我頭上。


 


我真的想不明白。


 


長姐雖比我離經叛道些,可還是聽話的。


 


難道就為了換個更聽話的傀儡,他們便把女兒S了?


 


除非,長姐還做了別的事……


 


我忽然想起長姐臨S前的話。


 


明明那日,我們並未說起要去王府。


 


她卻好幾次提起的竹林。


 


那時我隻以為她精神恍惚,沒有細想。


 


現在想來卻有些古怪。


 


難道她早就預感到自己會S,所以在竹林給我留下了線索?


 


我恨不得現在就去竹林一探。


 


看看這隻是我絕望下的臆想,還是長姐留下的一線生機。


 


可晨曦已經升起,照亮了我身上的青紫痕跡。


 


無論如何,這一回我已無法指望父母。


 


9


 


我再一次回了侯府。


 


初夏的日光落在腳邊,拉出長長的陰影。


 


我看著父親諂媚,母親擔憂。


 


安靜地扮演著一個傀儡木偶。


 


端王本就不耐父親,不到晌午便匆匆而回。


 


這一次,他恩準我上了同一輛馬車。


 


帶著酒氣的呼吸落在耳邊。


 


下馬車前,他替我攏了攏散亂的頭發。


 


王府門前熙熙攘攘。


 


路過的人不敢直視端王,卻在我整理衣裙時,露出玩味的目光。


 


燈兒恭順地彎下腰,讓我踩著她的背下車。


 


眼底滿是怨毒。


 


我真想逃啊,就這麼不管不顧地逃到人群裡。


 


逃離這個地獄。


 


可我還是忍住了,沉默地整理著散落的發髻。


 


端王手握重兵,光是府兵數目,就能與皇城守衛的數目相當。


 


這王府便如鐵桶一般,讓人插翅難飛。


 


我恭順地跟在端王後面,直到望見後院那一片紫竹林。


 


我道:「今日天熱,妾可否先去竹林裡小歇一二?」


 


端王不置可否,我的指甲刺進掌心,卻還穩住了聲音:


 


「這是長姐最愛之處,妾想去看看。」


 


長姐愛竹,這片竹林,曾是端王親手為長姐種下的。


 


許是端王望見我慘白的臉色,又或許是我讓他想起了長姐。


 


他猶豫片刻,還是將燈兒留下,自己先走了。


 


我捏緊的手松開,手心已滿是湿冷。


 


六月的竹影落在腳下,我一株株撫過斑駁的竹身。


 


在燈兒的監視下,我不得不一再謹慎。


 


終於,在臨水的一片竹上,我摸到了刻痕。


 


當摸出刻痕的內容時,我暗暗呼出一口氣。


 


上京的貴女之間,如果有話不方便被外人看到,就會給對方留下女書。


 


淵源深的家族,內部流傳的女書還會加上復雜的暗語。


 


竹上的刻痕是獨屬於我和長姐的密語。


 


那是當年在家裡讀書時,我們為了好玩,一起編寫的。沒想到如今,卻成了我的救命稻草。


 


刻痕隻有三個詞:


 


【陸子越。


 


【太後之女。


 


【賬簿。】


 


我還沒來得及細想,燈兒便搶了上前。


 


「王妃可好?」


 


我的指甲深深劃過竹子,驟然崩斷。


 


血落在竹上,也弄花了女書刻痕。


 


指尖傳來鑽心的疼,我眨眼,落下一串淚。


 


「長姐她就這麼去了。


 


「我每每念起,都覺得難以置信,又心如刀絞。」


 


燈兒是端王派來的眼線。


 


就算看著這張害S我的臉,我的內心恐懼不已


 


我也不能在她面前露出馬腳。


 


燈兒狐疑地看了看染血的竹子,我強作鎮定,往主屋走。


 


不是我的幻覺,長姐真的給我留下了提示。


 


我忍不住去想,如果長姐早已知道自己會S,為什麼會在端王府裡留下提示?


 


難道她早就猜到父親會讓我給端王做續弦?


 


無數問題湧上心頭,每一個都讓我遍體生寒。


 


回了屋,我安靜地任由人替我梳洗換衣。


 


現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陸子越,這個名字我聽母親提過。


 


他本是上京虎嘯衛,應該就是在三年前,被太後破格提為了衛所統領。


 


難道他就是長姐的心上人?


 


如今已是五月,再過一個月就是皇家遊獵。


 


這是我唯一能見到他的機會。


 


憑著與長姐有七八分相似的臉,我或許能掙出一條活路。


 


前提是,我能活到六月。


 


10


 


窗外的天黑了下去,屋內點上了燈。


 


端王應該很快就會來了。


 


我看著鏡子,拿起眉筆細細勾勒。


 


看著那鏡中人與長姐愈發相似。


 


就好像透過鏡子,看到她活過來了一般。


 


她過世前在想什麼呢?


 


她知道是自己的父母下的手嗎?


 


她……有恨過我嗎?


 


我想問問她,可鏡中人不說話。


 


我忽然想到,不會再有人拉著我,笑著在我的耳邊,別上一朵牡丹花。


 


「鏡兒,別怕。」


 


耳邊又響起她的聲音,好像回到了那年暮春,我學不會術數,她坐在我身側教我:


 


「有困難,那就一步一步來。


 


「總會有答案的。」


 


風吹過燭火,扭曲了鏡中的人影。


 


這一瞬,我從未如此清晰地意識到。


 


長姐已經不在了。


 


這世上隻剩我一人,在這必S之局裡掙扎。


 


又是一個任人擺布的夜晚。


 


三更敲過,我側身看著床上熟睡的端王。


 


心裡隻有平靜。


 


又能多活一日了。


 


11


 


次日正逢初一,是觐見皇室的日子。


 


最重要的是拜見當今太後。


 


太後並非皇帝生母,如今年不過三十五,已是掌政太後。


 


她原是父親部下的妹妹。


 


西寧侯府沒有男丁,這些年日益沒落。


 


父親隻能通過結姻親,保住後半生榮華。


 


未出孝就讓我作續弦,是父親向太後求來的恩典。


 


我從前一直不喜歡皇宮。


 


進了宮就要步步當心。對於我們這樣的沒落侯門之後,不慎得罪了哪位貴人,很可能還帶累了家族。


 


「端王妃觐見。」


 


內監小跑去慈寧宮通傳,我穿著繁復的吉服,頭重重磕在了地上。


 


太後表面禮佛,少問俗務,從不垂簾聽政。


 


能從答應爬到太後之位的人,怎可能真的不爭不搶?


 


她與端王,分屬朝中兩派。


 


也許這是火中取慄,但我想試試借用太後的力量。


 


內監將我領進了內宮,我又一次跪倒在冰冷的地磚上,三叩九拜。


 


我俯身等了很久,才聽到一道慵懶的女聲。


 


「你倒是比你長姐乖順些。


 


「下去吧,哀家乏了。」


 


我卻沒有起身,連磕了三下頭。


 


溫熱的血流過我的額頭,沾染上了白玉磚。


 


「臣妾福薄,若非太後賜婚,怎有今日?


 


「太後大恩,臣妾無以為報。」


 


太後最討厭張揚外放之人。


 


長姐曾和我提起,太後曾找過她。


 


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我也不知道。


 


可後來,太後就開始變著法子折磨她。


 


長姐第一回流產,就發生在一個雪夜。


 


讓她身懷六甲,跪在佛堂抄經的人,是太後。


 


「臣妾願抄錄佛經五十卷,上呈太後。


 


「隻願滿天神佛,護太後安康。」


 


太後似乎來了興致。


 


身邊的下人紛紛退下。太後最忌喧哗,慈寧宮裡的人穿的都是軟底鞋。


 


如今鞋底摩擦過地面,發出「沙沙」聲。


 


像是毒蛇吐信。


 


太後站定在我面前。


 


「聽說你與端王成婚這幾日,可是日日出雙入對。


 


「甚至光天化日,還不知廉恥。


 


「端王妃,哀家可不缺抄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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