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年年有虞》, 本章共3612字, 更新于: 2025-04-15 16:14:50

又隱隱帶著不易察覺的委屈。

7

我沒留意到陸孟年的異樣。

也不再一門心思都撲到陸孟年身上。

起先還有些不習慣。

好在陸孟年也不知忙些什麼。

整日裡見不著人。

我便也慢慢克服了這種不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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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懷風一開始還樂見其成。

直到聽我說要把陸孟年的賣身契還給他時。

這人才收起笑,嚴肅了幾分:

「當真是不喜歡了?」

「我何時騙過你?」

我翻了個白眼,沒好氣。

「這可不好說。」

蕭懷風慢悠悠地細數我的罪狀:「你小時候為了給陸孟年買書買筆墨可沒少诓了我的銀子去,最後還要扯謊說是我貪吃貪玩把錢全花了去!」

說到後面神情控訴。

於是我瞬間被堵得啞口無言。

這事的確賴我。

阿爹曾為我尋了位女夫子來府上。

隻我性子頑劣又坐不住。

夫子說了什麼大多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反倒是被我纏著過來陪了我幾次的陸孟年卻能次次對答如流。

那時夫子看向陸孟年的眼底既欣慰又惋惜。

我不曾注意到。

隻是滿心得意著陸孟年不光生得好看,還聰慧極了。

旁人定會羨慕我。

直到我撞見陸孟年私底下用沙盤練著字。

他眼底閃爍著我從未見過的光。

卻在看到我過來時瞬間熄滅。

那個沙盤被跟在我身邊的婆子一腳踢散。

她趾高氣揚地訓斥陸孟年貪玩,害我尋了他多時。

陸孟年一聲不吭。

隻低著頭,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個被踩了一腳又一腳的沙盤。

這已經是常態了。

阿爹說,陸孟年就是買來陪著我的下人。

沒有讓主子去尋下人的道理。

但其實那日陸孟年生了病,是我允了他去歇息的。

卻也是我玩高興忘記了這件事。

鬧著要陸孟年來陪我。

「住手!」

眼瞧那婆子要揚手打上去了,我連忙喝止。

陸孟年白嫩的臉頰還泛著不正常的紅。

那雙烏沉沉的眸子隻安靜地盯著我。

即便是要被責罰,他面上也依舊是一片麻木平靜。

我被看得心虛,又有些不知所措。

也不知怎的突然靈光一閃。

小聲問:

「阿陸是想要讀書嗎?」

烏黑的瞳仁聚起一點光亮,又很快湮滅。

陸孟年沒有回答,隻說:

「小姐這次想要玩什麼?」

我不太喜歡陸孟年這副S氣沉沉的模樣。

於是我說:「阿陸你對我笑笑,我就讓你去讀書,好不好?」

「……」

「是真的!」

我從未見陸孟年笑過。

可那次我看到他沉默了好半晌後。

努力扯著嘴角,僵硬地學著周遭人的笑容。

其實一點都不好看。

但我還是纏著阿爹讓他送陸孟年去書院讀書。

本來一切都還是好好的。

那段時間裡陸孟年都同我親近了不少。

有時候還會主動和我講起書院裡和同窗的事。

直到我又開始發起高燒。

其實是因為我貪玩又不聽勸,玩水受了涼。

可阿爹卻把所有的罪責都怪在了因為去書院而沒有陪在我身邊的陸孟年身上。

等我病好後,陸孟年重又變回了以前那般。

整日裡沉默寡言地跟在我的身邊。

後來我才知道,那天阿爹命陸孟年跪在院子裡。

一點一點,親手燒掉了他那屋子裡的所有書。

我知道阿爹不對。

但我最沒有資格去怪他。

我隻好私下裡讓人買書送給陸孟年。

可這事很快就被阿爹發現。

我沒了錢,就隻能去騙蕭懷風的銀子。

又拜託他幫著尋了位老秀才暗地裡為陸孟年答疑解惑。

如今蕭懷風那兒還有一堆我當年籤下的欠條。

不過這些事陸孟年並不知道。

他當年連我送過去的書都不要。

我隻好瞞著他。

其實一切都早有苗頭。

我眼神黯淡了一瞬,又很快打起精神強調:

「這次是真的!

「我是真的不喜歡陸孟年了!」

我說得斬釘截鐵。

半點都不曾注意到蕭懷風似是不經意地瞥過我身後某一處。

眼底笑意愈發濃厚。

8

蕭懷風沒想到自己回來一趟還能遇到這般有意思的事。

但平心而論。

他是站謝虞那邊的。

如果謝虞真不要陸孟年了,他自然是舉雙手雙腳贊同的。

畢竟那是他自小到大當親妹妹寵著的。

可是當長劍橫在他脖子上,甚至劃出一道血痕時。

蕭懷風還是沒忍住想和謝虞絕交一段時間。

「我說你夠了吧?」

他咬牙切齒地瞪著眼前的人。

心想著府上的護衛還是要換一批了。

連個人都攔不住!

陸孟年依舊言簡意赅:「欠條。」

就像那晚大半夜他被人從床上拎起來。

這人也隻是冷淡地吐出兩個字:

「香囊。」

蕭懷風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陸孟年在說什麼。

「你瘋了吧?」他沒忍住罵,「這都多少年前的東西了!」

他自然不會認為陸孟年是打算替謝虞還債。

不過是因為那是謝虞寫下的欠條。

而這個瘋子單純是想霸佔有關謝虞的一切東西。

陸孟年不吭聲。

隻抬起烏沉的眸子安靜地看著他。

一股寒意猛地從後背蹿起。

蕭懷風最後還是罵罵咧咧地去找當年謝虞給他的欠條了。

一共十三張。

天知道他從桌子墊腳那找到最後一張時有多喜極而泣。

「就這些了。」

蕭懷風鐵青著一張臉扔給他。

陸孟年猛地皺起眉。

似乎是對蕭懷風這種粗暴的對待極為不滿。

他小心翼翼地把每一張欠條都鋪開展勻,仔細疊好後又用帕子護著。

蕭懷風隨意瞥了眼,忍不住咂舌。

他要沒看錯的話。

那帕子的一角都能抵了這幾十兩的欠條。

看來阿虞那丫頭沒诓人。

陸孟年果真是尋到了京城的家裡人,身份顯赫了。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蕭懷風扯了扯嘴角,實在是沒眼看下去了。

但其實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不知從何時起,謝虞給他的每一樣東西最後都會落在陸孟年的手上。

純靠陸孟年又爭又搶。

一開始陸孟年打不過他,每次都是被他按在地上狠狠揍一頓。

後來莫名其妙就變成被揍的人是他了。

少年氣性大。

覺得打架輸了這事委實丟人,難以開口。

每次都是來了就打。

但後來蕭懷風琢磨著這事不對勁。

尤其是陸孟年的身手越來越好。

反應過來後大怒:

「你這是拿我練手來了?」

彼時陸孟年正小心翼翼地護著搶過來的一串糖葫蘆。

謝虞給的。

但用的是蕭懷風的銀子。

陸孟年聞言瞥了眼躺在地上的蕭懷風。

倒也沒否認,嗯了聲。

於是蕭懷風更氣了。

他就說!

謝虞這丫頭平日裡大手大腳到看到個人就想給點東西。

怎的陸孟年不去搶別人的,偏偏隻搶他的!

蕭懷風氣急:「你要真想學拳腳功夫,隨便找個謝府的護衛都成啊!」

「他們不會教的。」

陸孟年語氣平淡。

蕭懷風一愣,這才想起眼前這個人在謝府的尷尬身份。

「你就不怕被發現?」

陸孟年不說話。

那時蕭懷風嘖了聲,說了句:

「你也就仗著阿虞喜歡你。」

「你以前就仗著阿虞喜歡你。」

面前放了一袋沉甸甸的銀兩。

蕭懷風知道陸孟年又在試圖斷了他和謝虞的聯系。

他笑了笑,抬眸看向那人時眼底隱隱帶上了幾分挑釁:

「可如今你也聽到了,阿虞說她不喜歡你了。」

他能看出來謝虞說這句話時的認真。

這丫頭打小就被寵得嬌,做什麼事都是三分鍾熱度。

唯獨喜歡一個陸孟年喜歡了這麼多年。

要他說,不值得。

陸孟年這人實在危險。

不然謝叔也不會不斷出手壓制。

可惜連謝叔這般老狐狸都看走了眼,以為狼崽被斷了爪牙又馴養多年真就成了條狗。

而如今狼崽重又長出了新的利爪尖牙。

蕭懷風收斂起吊兒郎當的態度,難得露出了幾分S意。

「我不知你到底是誰。可你既已經做出了選擇,就不要再招惹阿虞!」

那日在街上他看得分明。

上元節人潮擁擠,桑瑤瑤以為自己一直是被陸孟年護著。

卻不想那面具下早就換了一個人。

直到摘燈王時,陸孟年才出現。

不過這些也沒必要再同阿虞講了。

畢竟在外人看來,就是陸孟年同桑瑤瑤遊了燈會。

而陸孟年也並非良人。

對於蕭懷風的警告和挑釁,陸孟年充耳不聞。

他自顧自地將帕子收好,細致妥帖地放在心口處的位置。

同那個香囊放在了一塊兒。

蕭懷風瞬間破功:「陸孟年!」

「阿虞不會不喜歡我。」

那雙黑眸沉甸甸到仿佛落不進一絲光亮。

謝虞不在。

陸孟年便不再收斂著渾身戾氣,陰鸷地盯著蕭懷風。

他說:

「阿虞喜歡什麼樣,我便是什麼樣。

「她若是不喜歡我了,定是我哪裡做得不好,我改便是。」

9

蕭懷風從淮城給我帶回的酒是好酒。

醇馥幽鬱。

他說近日瞧我心情不好,便讓人給我送來讓我開心下。

想到阿爹回來後我就喝不著了。

我沒忍住貪多了一杯。

結果這酒後勁太足。

後半夜燒得我難受。

迷迷糊糊時又覺得身上重得厲害。

耳邊似乎也有人一直在小聲喊著我:

「阿虞、阿虞……阿虞娘子、娘子……」

什麼娘子不娘子的。

我還未出閣呢!

我被吵得煩,惡聲惡氣地回了句「我不是你娘子」。

周圍瞬間沉寂了下來。

就在我以為能安然入睡時。

手背上突然一陣滾燙的湿潤。

但很快就被人小心翼翼地擦拭了去。

「阿虞就是我的娘子。」

那人小聲又委屈地辯解著:「你說過的,我的娘子隻能是你。」

這話我曾對陸孟年說過。

小時候生病難受,我以為自己要S了。

就淚汪汪地抓著陸孟年的手。

逼著他答應他的娘子隻能是我。

若我真S了,他也不準再去找旁人。

我不太記得陸孟年最後有沒有答應。

不過他那般厭惡我,想來如今更不會記得這些事了。

「沒說過沒說過沒說過!」

我隻覺得這夢好煩。

我都打算離陸孟年遠些了,怎的做夢還要夢到有關他的事情!

這麼想著,我便也說出了口。

那人身形倏地僵硬。

「娘子不喜歡陸孟年?」

「不喜歡!」

「為何就……不喜歡了?」

低啞的聲線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沒想理,隻覺困乏得厲害。

可那人固執著偏要得到答案,問了一遍又一遍:

「阿虞為何不要陸孟年了?」

「因為他實在沒趣極了!」

被纏得煩了,我閉著眼胡亂扯了個借口:

「說又說不得碰又碰不得。

「我靠近他一點就直往後退,我倒成了那欺負良家的登徒子!

「往日裡同他說什麼有趣的事,他都木愣愣地聽著,半天才哦了聲,像是多說一個字就要了他的命,更別說主動同我講話了。

「我養條狗都知曉要撒嬌討好我。可這麼多年了別說討好親近,陸孟年連根木頭都不曾送給我,前幾年那花燈還是我纏著要來的!」

一開始隻是想隨意說幾句打發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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