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取通知書下來那天,竹馬說晚上有好消息告訴我。
我化上妝,穿上裙子,欣然赴約。
門剛被打開,就被他塞進懷裡一束鮮花:
「恭喜你得償所願,和我考上了同一所大學。」
剛揚起的嘴角在看到他同校花十指相扣時僵硬到臉上。
校花笑得甜美:
「怎麼了茉一,看到我不開心?」
她嘟著嘴看向江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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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學校傳茉一喜歡你果然是真的,怎麼辦?你要在女朋友和妹妹中選一個了。」
「這種話你也信?是想我以後和茉一老S不相往來嗎?」
他衝著蔣語未笑,看的卻是我。
我努力壓制著鼻腔的酸澀,笑得沒有溫度:
「我和江尋隻是鄰居。」
1
我努力找回自己的聲音,試圖撫平裡面的褶皺:
「我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有事兒,你們好好玩。」
身後稀稀拉拉的笑聲裡,夾雜著讓我難堪的話。
而江尋那略帶威脅意味的警告聲更讓我知道自己這些年的妄想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奪門而出時,江尋攔在了我的面前:
「怎麼,我們上同一所大學你不高興?」
我揚起比哭還難看的笑:
「怎麼會呢?我很開心。」
「那怎麼笑得這麼難看?」
江尋左手插兜,右手把玩著一支香煙,跟我說話的身子微微前傾,煙味裡夾雜些薄荷味道,壓迫式地鑽進了我的鼻腔,讓我晃了神。
「沒,沒有。」
他攬著我的脖子,一路將我帶進了沙發裡:
「茉一,你走了,豈不是坐實了暗戀我的那些話?」
「他們一個兩個的嘴賤,你可別往心裡去。」
「隻是語未心眼小,非讓你在這兒待夠一個晚上。」
「我們這麼多年的好兄弟,你可得幫我。」
他的語氣裡帶了點嫌棄,可看向蔣語未的眼裡卻甜得膩人。
我笑得蒼白:
「有什麼不放心的?」
江尋笑道:
「我們兩家住那麼近,她自然是擔心你半夜對我圖謀不軌,霸王硬上弓呀!」
在眾人的嘻哈聲中,江尋再度開口,語氣裡似是多了認真:
「茉一,說實話,你有沒有這樣想過?」
我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那被我強行鎖在小黑屋的回憶被江尋喚醒,我SS掐著掌心不讓自己發抖。
蔣語未開口了:
「說什麼呢?江尋,你真當自己香饽饽呀?是個人就喜歡你。」
蔣語未身上的香水味嗆得我咳了兩聲,喚回了些理智。
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江尋正自如地吞吐著煙霧。
江尋人雖渾,卻從不沾煙酒,就連江叔叔一家也沒人抽煙。
他是何時學會的?
蔣語未將我的疑惑看在眼裡,嗤笑出聲後,將江尋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拍掉,換上自己的胳膊:
「茉一,你這麼乖,怎麼就願意天天跟在江尋屁股後呀?以後少跟他玩,免得學壞了。」
「想玩了來找我,我可最喜歡和肉乎乎的女孩子貼貼了。」
她一邊說,一邊用眼神撩撥著江尋。
江尋沒忍住笑出了聲,在我身上掃了一圈:
「確實肉乎乎。」
「哈哈。」
蔣語未沒忍住笑出了聲,但立馬就捂住了嘴:
「對不起呀茉一,我不是故意笑你的。」
她又嗔怪地捶了下江尋的胸口:
「真是不懂得憐香惜玉。」
江尋一個大力將她拉坐到了自己的腿上:
「我惜你就夠了,哪裡管得了別人?」
暗戀江尋數年,我不是沒想過他會有談戀愛的一天。
隻是沒想到這一天來臨時。
我要當著所有人的面自證清白。
要裝作什麼事也沒有的樣子,看著他們在我面前秀恩愛。
可明明江尋會在我生理期時貼心地熬紅糖姜茶,會提醒我不碰涼水。
也會在我埋頭寫作業時,將我垂在本子上的碎發扎起。
更會在路上遇到積水時,二話不說將我背起。
他做盡了讓我多想的事兒,卻轉身告訴我:
「你要是承認喜歡我,我們就做不成朋友了。」
直到口腔裡彌漫著血腥味。
我才意識到一個人難過到極致時,是沒有痛覺的。
我起身端起酒杯站在二人面前,混著血一口吞下,聽著自己的聲音機械且蒼白:
「我媽管得嚴,我得先走了,祝你們白頭偕老。」
2
眾人的撲哧聲落進了我的耳朵:
「她好老土呀,還白頭偕老,哈哈!」
「你懂什麼,書呆子說起話肯定都是文绉绉的。」
「切,心裡指不定怎麼詛咒兩人趕緊分手自己好上位呢!」
我面無表情,裝作什麼也沒聽見,準備拎包走人。
江尋抬起長腳,漫不經心地將包壓在腿下。
我心下一顫,那裡面裝著……
「急什麼……」
「我早跟你媽發了消息,她知道你跟著我,放心得很。」
「還說三年的高中生活把你憋壞了,讓你今天敞開了玩。」
一提到我媽,我強裝的鎮定就有些崩塌。
我從小性子就軟,長得又白嫩,每次外出都要受欺負,我又不敢反抗,後來幹脆天天躲在家裡看書玩拼圖。
後來江尋搬到我家對面,雖他隻比我大一個月,卻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渾小子,爬樹摸鳥蛋,從樹上掉下來差點摔S,下河摸魚,被水草纏住差點淹S。
江叔叔氣急了打了他一頓,他卻紅著眼問:
「爸,你累不累?要不休息一會兒再打?」
江叔叔一下子就愧疚了,正要抱他在懷裡安慰他時,江尋咧著嘴笑了:
「爸,你要是不打了我就出去了,小伙伴還等著我掏馬蜂窩呢!」
就是這麼一個渾小子,在遇到我時卻像變了一個人,知道我膽子小,便不再做任何會讓我害怕的事情。
整個人一下子懂事到過分。
後來,便是我們兩人結伴出行,結伴回來,好得就跟一個人一樣,可但凡有誰提前回去了,一定是鬧了矛盾。
那兩家大人便會逼著我們坐在一起。
直到雙雙認錯和好才算完。
江尋也深知這一點,才篤定了我隻能乖乖陪著他們,看這一出專門為我演的戲。
可這戲,我看不下去。
「我……」
自小被江尋保護慣了,遇到問題就下意識找他,也從沒想過有一天,一切煩惱的源頭都來自他。
而我,早已徹底喪失了獨立處理一切問題的能力。
蔣語未輕蔑的視線落在我的身上,她伸手抽拽著江尋腿下的包:
「江尋,你老為難她幹嘛?人家有自己的事兒,怎麼著,還得跟你屁股後一輩子呀?」
江尋的腳一晃一晃,嶄新的白鞋很是晃眼。
他語氣輕蔑:
「你問她,跟不跟我?」
我明顯看到蔣語未的肩膀僵了一下,她冷哼著,用力將我的帆布包從江尋的腳下抽出,包裡的東西刷地就掉在了地上。
3
那是……
我慌亂地彎腰上前想要撿起,可那東西上面赫然踩著一雙大腳。
這雙鞋是三個月前我送給江尋的 ?18 ?歲生日禮物。
那時收到禮物的他高興極了,他說:
「許茉一,以後老子罩你一輩子。」
可此時,他穿著我送給他的鞋,踩在我小心翼翼的青春上。
我抬頭,江尋的臉便貼近了,他帶著酒氣的呼吸噴到了我的臉上。
許是那酒勁兒上來,我的臉騰地就紅了。
他唇角彎起,勾出一個笑。
將那東西拿起來,迎著光看了下,眼裡閃起驚喜:
「茉一,果然隻有你的東西才能送到我的心坎裡。」
我慌亂地想要伸手搶過來,可那東西,卻被蔣語未搶了過去:
「茉一,我可要好好向你取取經,除了你,怕是沒人這麼了解我男朋友了。」
「男朋友」三個字被她咬得極重,也成功地將我伸出去想搶回禮物的手逼了回來。
「哎呀~」
她一聲驚呼,有著江尋最愛球星親筆籤名的球衣就這麼華麗麗地掉在了滿是垃圾和打翻了酒的桌子上。
那可是我花費了半年生活費,又蹲了半年才搶到的球衣。
不過是她一秒鍾的不小心,就將我半年的努力變成了沾上汙穢的垃圾。
一晚上的情緒在此刻宣泄出來:
「你幹什麼?!」
蔣語未的淚珠滾下,她後退瑟縮進江尋的懷裡:
「對不起嘛,不過是一件衣服,你該不會要為了它責怪我吧?」
她嘴裡說著衣服,可誰聽不出來,她的言外之意?
我心中升起怒火。
別人的心意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東西嗎?
弄髒了,連道個歉也不會嗎?
「蔣語未,你……」
江尋的聲音裡有著明顯的怒意:
「衣服既然是送我的,那就隨我怎麼處置。」
我拼命壓抑著想哭出來的衝動。
今天晚上受的羞辱已經夠多了,我不能再讓他們看我的笑話。
我再次SS掐著手指,生生將眼淚逼了回去。
江尋他,配不上這件衣服。
4
我上前將衣服撿起,小心抖落掉沾在上面的汙穢,語氣蒼白:
「江尋,你做不了主。」
「蔣語未,道歉。」
江尋眼神冰冷:
「許茉一,你發什麼瘋?」
我SS掐著掌心,不甘示弱地回望著他:
「沒膽子開口就算了,發朋友圈道歉我一樣接受。」
說完,我就要轉身離開。
可手腕卻被江尋攥住,他冷笑出聲:
「送我的禮物你說拿走就拿走,不合適吧?」
「這衣服不是送你的!」
「哈,好笑,除了我你還能送給誰?」
「從你會走路就一直圍著我轉,這些年我就沒見你身邊有過其他公的,你騙人也編個像樣點的謊話吧?」
我頓時就有些呼吸不暢。
是呀,我天天圍著他轉,所以呢?他江尋就默認了我的世界裡隻能有他一個嗎?
憑什麼?!
我掙扎著要把手腕從他手中抽出,他卻越拽越緊,我發了火:
「江尋,你當著你女朋友的面抓別的女生的手算怎麼回事兒?」
他慌亂地看了眼蔣語未似笑非笑的眼,將我的手甩了出去:
「你算什麼女生?衣服難看,妝也很奇怪,以後別亂弄了。」
手裡的球服像火炭一樣燙手。
江尋的話像邊緣鋒利的石頭一樣,一顆顆砸進我的心裡,磨得我生疼。
可他的話,還沒說完:
「把你那動不動就不說話的性格改改,不然到了大學也沒人喜歡你。」
「球衣留下吧,好歹是你的心意,語未是你嫂子,你跟她計較什麼?」
我的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投向他的目光中帶了失望和疏離:
「江尋,我再說一遍,這衣服不是給你的。」
江尋發了火:
「臺階都遞過去了,你還沒完沒了?」
「行,你倒是說說,這是給誰的?」
「我就不信你這種性格還能交到除我以外的朋友。」
江尋眼裡的輕蔑將我扒得幹幹淨淨。
十幾年的形影不離,他深知我的身邊隻有他。
從小到大,我都內向又敏感,跟人說話容易緊張,緊張了就容易結巴,便越發不愛說話。
我也沒有什麼愛好,不追劇,不粉明星,除了學習和看書,再沒別的興趣。
女孩子們喜歡的話題我從來都是一問三不知。
這些年唯一能拿出來誇的點,也就學習好和皮膚白。
江尋哄我: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性格,誰規定一個人必須得活潑開朗?你放心,有哥在,哥永遠不會嫌棄你。」
可如今,他卻說我這種性格,能交到什麼朋友?
5
「給我的。」
角落裡站出來一個人,他從黑暗中走到燈光下,再來到我的身邊。
他將衣服從我的手中接過,輕輕地拍了拍:
「謝謝你,茉一,這件衣服很難買,難為你了。」
不過一句輕飄飄的話,甚至是不走心的客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