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讓我安心和親,我的竹馬給我種下了同心蠱。
任我如何聲嘶力竭的哀求,他置若罔聞。
他曾說:「同心蠱,祝你和越國新帝永結同心。」
後來,我對姜摯一心一意,他卻跪在我面前,說他悔了。
來不及了,同心蠱任意一方S亡,另一個人同樣會S。
我也快S了。
1
國破之日,越國王宮簡直亂了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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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頭散發的太監癲狂奔跑,口中呼喊著:
「王上戰S!越國亡了!」
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又似沸水裡的浮萍。
姜摯的S亡,我早有預料。
那日,我還來不及聽到外面的混亂,心頭突如其來的刺痛便將我折磨得蜷縮在地板上。
疼痛自心頭湧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五髒六腑。
伺候我的宮女嚇了一跳,連滾帶爬地出門去請太醫。
我的眼神隨著她的奔跑看過去,卻被一抹紅盈滿了眼眶。
蕭玦銀白的戰甲上染了血,大步走了進來。
皮靴踩在我眼前時,還在滴血的劍尖泛著寒光,幾乎要貼近我的臉頰。
「沈明珠,你又在搞什麼名堂?」
我眯著眼,費力地從下看上去,朦朧中,隻看得見一道下颌角。
鑽心的疼痛叫我有些不能控制自己的語調。
迎著眼前人厭惡的目光,看著我曾經的心上人,隻來得及說一句:
「S了我吧,蕭玦。」
隨後便陷入了黑暗。
2
夏國熹明七年,大將軍蕭玦勢如破竹,S越王,滅越國,迎長公主回國。
舉國歡慶,交口稱贊。
我醒來時,車駕已行至夏國邊境。
厚厚的車簾遮不住外面的風沙,我坐起身,酸澀的疼痛如附骨之蛆。
不那麼鑽心刺骨,卻時刻提醒著我。
我的丈夫S了。
S在了我的青梅竹馬手中,S在了我的親人命令下。
掀開車簾一角,看著外面漫天的黃沙,我的思緒有些恍惚。
一時分不清,這是現在,還是過去。
七年前,我也是走過這條路,經過這裡,被我所深愛的人們送去了遙遠的越國。
正是那一天,我曾向父王求過無數次賜婚聖旨的心上人,不顧我聲聲哀求,給我種下了同心蠱。
我永遠無法令自己忘卻他那時的表情。
極盡冷漠,皺著眉,手裡拿著裝蠱蟲的瓷瓶,有些不耐煩。
「沈明珠,你能別這麼自私嗎,和親不是小事,是你身為公主的職責!」
「我願意去和親,你不要給我種同心蠱好不好?」
那時的我哭得聲嘶力竭,伸出手去緊緊抓住他的衣擺,哀哀懇求著,卻被他一把扯開,毫不留情地將蠱蟲種進了我的體內。
他說:
「沈明珠,祝你和越國新帝永結同心。」
後來,我乘著浩浩蕩蕩的鑾駕,一路向北,對姜摯一見鍾情,做了他最上不得臺面的妃妾。
3
「醒了就別亂看。」
蕭玦駕馬退至我眼前,遮住了車窗那一點點景色。
我垂下眸子,指尖攥緊了手中的簾子。
「我隻是離家太久,想多看看。」
他卻不知道發什麼瘋,一把掀開車簾,湊近了些。
「沈明珠,瞧瞧你這不值錢的模樣,哪裡還像個公主,別跟我說,你真的愛上了那個廢帝。」
「我像不像公主,是不是公主,不都是由你們說了算嗎?」
我扯開唇角,偏頭閉目。
「蕭玦,我愛上了姜摯,我的愛人S了,還不能讓我傷心一下嗎?」
「沈明珠,你真下賤。」
本該是會令我傷心至極的兩個字,我卻差點有了想附和的欲望。
是啊,我真下賤,高貴的公主,竟然會奴顏卑骨地跪在敵國君王的腳邊乞憐。
在越國的七年,我連最卑賤的奴隸都不如,哪裡還算是公主呢?
「你親手給我種的同心蠱,我是否下賤,你不是最清楚嗎?」
「蕭玦,姜摯S了,我也活不長的。」
簾子被他用力地放下。
像是在撒氣。
我感到好笑,明明最應該生氣的人是我,為什麼他一個獲利之人還生氣了?
可我已無力再回復他。
同心蠱的作用太大,沒了姜摯的安撫,體內的蠱蟲愈發躁動。
我能感受到,它正在我體內啃噬著什麼。
突然湧上來的困倦讓我再次睡過去。
夢裡,我竟然見到了姜摯,我最愛的人,我的丈夫。
他渾身是血,狼狽地倒在了泥地裡,看得我好生快活。
4
越國不同於夏國的四季如春,而是常年苦寒。
到越國的第一年,我就大病了一場。
大殿之上與姜摯的初見,我便心跳如雷,呼吸急促,宛如見到了我此生摯愛。
我知道,這是同心蠱在起作用。
讓我無時無刻不想看見他,無時無刻不愛慕著他。
即使他高舉著酒杯,命令我在群臣面前翩翩起舞,我也懷揣著突如其來的愛意溫順地旋轉。
在越國的七年,是我最不想回憶的七年。
他們肆意嘲笑著敵國公主的諂媚,無人在意我心中割裂一般的屈辱。
夏國公主的身份讓我在後宮裡舉步維艱。
同心蠱的作用讓我在滿腔恨意中失控地依賴姜摯,訴說著我滿腔的愛戀。
他曾命令我像狗一般步步爬上臺階,也曾掐著我的下颌輕蔑我的下賤。
他曾說:
「聽聞公主在夏國曾跟在一個男人屁股後面不放手,本王還以為是哪裡的宵小謠傳,今日得見,才知名副其實。」
「公主真是個沒了男人活不下去的、下賤的女人。」
他對我被後宮妃妾肆意羞辱視而不見。
無數個日夜,我在恨和愛中睡去,不止一次的期待著。
期待著我的哥哥,我的國,我的蕭玦,會來救我,會來接我回家去。
我好後悔,曾經仗著王兄的寵愛,用盡手段試圖拒絕和親。
讓他們徹底沒了耐心,選擇最高效的方式。
後來,我在日復一日的折磨裡,學會了臣服。
我開始迎合姜摯的喜好,逐漸乞來了幾分憐惜。
午夜夢回,我也時常會想起來蕭玦的話。
他說:
「沈明珠,祝你和越國新帝永結同心。」
5
「將軍回來了!將軍回來了!」
半夢半醒間,我的耳邊一片嘈雜。
睜開眼,我掀開簾子一角向外看去,熟悉的長街兩側,是簇擁的百姓。
年幼時,我曾騎在兄長的脖子上在這條街上肆意奔跑。
年少慕艾時,追逐在我的兄長和心上人身後,看過一個又一個陌生的面孔,看過我的子民。
七年前,我掀開簾子看出去的時候,他們不似現在這般喜悅,反而人人臉上都帶著屈辱和憤怒。
那時,他們朝著我車駕行走的方向,重重地叩頭,高呼著公主大義。
我曾是他們口中為國獻身的英雄。
可如今不大一樣。
我想著,或許是因為我私自掀開了簾子,激動的人群眼尖地看見了我。
耳邊的熱鬧便漸漸平息,隻剩下遠處敲鑼打鼓的雜戲班子還在認真演奏著,透露出幾分滑稽。
四面八方的眼神照射過來,讓我心頭一顫,生出幾分無措來。
「公主去了越國七載,怎麼還活得好好的啊。」
不知是誰起的頭,猶如點燃了火藥,人群再次嘈雜。
「聽說公主還做了那廢帝的寵妃呢,真是不知羞恥!」
「怎麼就回來了呢?這得讓別國怎麼看待我們啊……」
人群再次熱鬧起來,卻無法再令我感到安心。
越國不是我的家嗎?
我以為我隻是回家了。
可我的家似乎並不歡迎我。
他們每一個人的目光,都像是一條鎖鏈,將我緊緊纏繞在審判臺上,仿佛下一刻就會將我處以極刑。
我有些呼吸不過來,索性放下厚厚的簾子,隔絕了外面的吵鬧。
可那些聲音依舊刻在了我的腦海,時時刻刻提醒著我:
「沈明珠,你該S。」
6
「你也看到了。」
車駕到了王宮門下,我沒等門口早就候好的宮女來扶,便自己把著橫欄跳了下去,惹來蕭玦詫異的眼神。
「把你接回來,我們已經頂了極大的壓力,你最好收起那些見不得臺面的小手段,否則我們可不會再保著你。」
我自然聽出來他在警告我,疑惑地偏頭。
「你們從來沒有保護過我,不是嗎?」
「感到困擾的話,那就S了我吧,蕭玦。」
說完,我不顧周遭的視線,輕盈地轉圈,像我在越國每一個被姜摯強押到群臣面前的夜晚那樣。
「你不S我,我就會做很多你們忍受不了的事。」
「反正,我總歸是要S的。」
最後一句,我說得很小聲,不管他聽到沒有,我隻是一步步向前,步履輕盈。
一直到宮門合上,我也沒有再回頭。
「公主……」
身邊的小宮女鼓足了勇氣,在我身邊輕聲開口。
「您消瘦了許多,在夏國這多年,您一定不好受。」
我沒有回答她,自顧自地走著。
有時候看到什麼好看的花,我便駐足觀賞片刻,經過池塘,我也停下來看看魚。
宮中的一切都那麼熟悉,卻又叫我感到新奇。
若是如月還在,她肯定會和我討論著,什麼花能吃,什麼魚可以悄悄來抓。
想到這兒,我指著偶爾有魚越出水面的池塘,輕聲道。
「去,抓一條最大的魚上來,烤好了送去皇兄那兒。」
我還算是公主,所以我的話是有人聽的。
一路走著,小宮女都在嘰嘰喳喳不停地說話。
我不討厭她,可我更想念如月。
她是我陪嫁的宮女。
隻是沒活得到我帶她回家這一天。
7
「王兄。」
我跪在大殿中央,禮儀挑不出絲毫錯誤,溫順地磕頭。
我曾幻想過無數次,再和王兄見面會是何等情形。
是聲嘶力竭地質問他為何要把我送去和親,還是心如S灰地仇視怨恨他。
當我的額頭觸及冰涼的地面時,我才發覺,這一切都不重要。
就像是我是否自願嫁去越國對姜摯不重要,我是否願意去和親對王兄也不重要一般。
那時候,父王駕崩,正是王兄掌權不穩的時刻,為此,用一位公主去穩固邊境是最穩妥最不計成本的方法。
無論時間重來多少次,我都逃不過和親的命運。
隻道當時年少,總以為自己還是有父王疼愛的小公主,做了許多莽撞的事,讓自己被種下了同心蠱,生不如S。
「明珠,你變了許多。」
王兄的聲音自上而下,仿佛穿透了時光。
我抬頭,隔著長長的臺階,看不清那張冠冕下的臉。
「王兄,我隻是長大了。」
我隻是長大了,所以不會再奢求那些得不來的東西。
不會再想著,曾經那個背著父王給我吃宮外的小零嘴,偷偷帶我混出宮去玩的王兄了。
現在的我們,隻是君臣。
蠱蟲是王兄尋來的,蕭玦親手給我種下的。
我生命中那麼重要的兩個男人,親手將我推入了萬丈深淵。
到頭來,卻是我受千夫所指。
何其可笑。
「明珠,你在越國受苦了。」
上面的人似是嘆了口氣,便有身邊的太監端來一個託盤。
盛著厚厚一疊書寫了文字的紙。
「既然回來了,以前的恩怨就過去了,你還是我夏國金尊玉貴的公主。」
「隻是不要再肖想蕭玦了,他不愛你,又何必再強人所難……」
「王兄忘了,明珠是有丈夫的。」
我輕笑一聲,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
「明珠。」
王兄生氣了,我視若無睹,甚至還能自顧自地站起身來,捻起託盤上的一張紙細細看了起來。
上面是京中鋪子的地契,還有郊外的莊子,和三千食邑等等,看完了,我尤覺不過癮。
「我去了越國七年,王兄就給這麼點東西補償我嗎?」
「連姜摯都能賞我數不清的珠寶首飾呢。」
雖然是被戴在我不著一物的身體上。
這樣想著,我的笑容便愈發濃鬱,就像是沒看見大殿之中恨不得將自己的腦袋埋進地裡的宮人。
「沈明珠!你是個公主!」
「我當然知道我是公主。」
隨意地將地契扔回去,頂著上方似是要吃人的眼神,我悠闲地轉身。
「我若不是公主,哪裡有資格去做姜摯的妃妾?王兄,我一直都明白的。」
先前吩咐下去的烤魚被端了過來,上面灑滿了調料,聞上去香極了。
我看著,卻沒了胃口,徑直離去。
8
那日那麼一鬧,我便很多天沒有再見到王兄。
無論是懷揣著什麼心思,送來公主府的東西確實多了不少。
除卻宮裡送來堆積如山的賞賜,還有京中各家送來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