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遊魂驚夢》, 本章共3223字, 更新于: 2025-04-15 15:29:55

 


內容是一樣的,日期不一樣。


靖嘉二年、三年、四年、五年、六年。


 


足足五載。


 


我已經會背訴狀了。


 


可寫起來時,還是要刻意寫慢些,不然裝不像。


 


而欽差下膠州一事,也從未戲弄過她。


 


欽差實實在在地去了膠州,可隻需重新拓一份卷宗回來。


 


至於陳家阿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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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靖嘉二年,曾騙她說,阿爺活得好好的。


 


還找來容貌相似的老人假扮,讓她遠遠地看一眼。


 


可是陳榮榮眼真尖啊。


 


她傷心地說這不是她的阿爺,因為那人的後頸沒有刀疤。


 


靖嘉三年,便畫了道刀疤上去。


 


可陳榮榮又哭了。


 


說她阿爺左手的尾指是斷的,這個沒有斷。


 


但陳榮榮沒哭兩下就立刻繃緊了臉。


 


哪有哭鼻子的觀音。


 


她不知道,我也可以很遲鈍。


 


但在靖嘉四年,在陳榮榮說出第三樁心願的節骨眼上,如實交代她阿爺已經走了。


 


畢竟刀疤能畫,卻不能真把人尾指給斷了。


 


每當陳家阿爺的事情了了,便是觀音之說的尾聲。


 


記得她第一次從鎖魂燈裡出來時,我以為她會順勢離開,結果她卻把真相說了出來。


 


那時我表現得很平靜。


 


惹來她疑惑。


 


於是後面幾年,我都會「生氣」地拂掉香燭。


 


淺薄地維持著帝王尊嚴。


 


在身份還沒有揭穿時,她總說,作為回報,會庇佑皇朝的千秋萬代。


 


可是陳榮榮,這擔子太大了。


 


若應承下來,你終日裡便要惶惶不安。


 


倒不如託你在黃泉路上替我照應下小乞兒。


 


你們本是一人。


 


你答應了,便要珍重自身。


 


11


 


賜S柯王的聖旨終究是發下去了。


 


與此同時,有人來稟,太後自盡了。


 


原本隻是請來講經的雲弗高僧,如今倒是要順便去做法超度一番。


 


她撫養過我,身後事的禮數不可缺。


 


祭儀結束之後,掌事太監終於尋到時機問我:「柯王府前的那個賣貨攤販想問陛下,明年陛下再去時,可還是同樣的說辭?」


 


「要換,等到明年,得說柯王S在南蠻之地。」


 


「是。」


 


太監退出去前,眸子依舊禁不住浮上些許疑惑。


 


可陳榮榮明白就好。


 


這單單一句話,自然能由我來說。


 


可我到底是柯王兄弟,恐有欺瞞之嫌。


 


不如到柯王府前,抓人來問。


 


陳榮榮聽了,便好受了。


 


可也隻是好受些而已。


 


登基六年,我肅朝政,清官場。


 


為著像陳榮榮那般的人,在生時便能訴冤有門,不必等到成了遊魂一縷,才扒來一絲希冀。


 


可這些,對陳榮榮本身而言,已經是於事無補了。


 


那ẗŭ⁴些已經發生的欺凌和踐踏,已經隱沒在老者咿呀含糊的啞嗓裡,隱沒在後頸的刀疤和斷指上。


 


12


 


超度之事完畢後,我傳雲弗僧人來見。


 


雲弗看見我,微微笑道:「早前說過陛下身上有東西跟著,如今氣息還在,看來是陛下允許的。」


 


我將陳榮榮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


 


雲弗斂笑,神情凝肅。


 


之所以告訴雲弗,是心中有疑惑待解。


 


我問雲弗,為何陳榮榮的魂魄,隻記得前塵的一半,而與我有關的痕跡,則悉數被抹去。


 


「陳施主縱使沒有被留魂於世,亦可能會從地府裡跑出來。


 


「常有冤魂如此,因遺憾太深,執念未清,便苦守人間。


 


「至於陳施主化魂後,隻記得人生不圓滿之處,也是自然的。」


 


隻記得……


 


不圓滿之處?


 


「我與她,可也叫做圓滿嗎?」


 


既是圓滿,為何她在病重時,還要撐著身子去菩薩座下禱告。


 


還會哭鬧著說自己不想S。


 


不舍至此。


 


以至Ṭű̂²於催生出鎖魂燈一物。


 


雲弗:「可陛下不是答應陳施主,要在百年之後,與她相約奈何橋嗎?」


 


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陳榮榮,便是因此覺得圓滿了嗎?


 


哪怕陰陽相隔。


 


若她多求一些,化魂後是否也會認出我來。


 


可我忽然又覺得,還是認不得的好。


 


那三樁遺願沉冗厚重,若要再多塞一個,也太欺負人了些。


 


我問雲弗,可有什麼辦法,讓陳榮榮的魂魄不再從鎖魂燈裡出來。


 


她每回出來,都要重新經歷一遍錐心之痛。


 


為了求回公道,一次次地將傷疤揭露在我這個位高權重的「生人」面前,然後一次又一次地聽到阿爺已逝的消息。


 


雲弗搖了搖頭,說:「鎖魂燈也隻是將她留在人間,至於要出來,是攔不住的,物始終是物,S物如何與執念相擋?」


 


「當真不可攔?」


 


「無法。」


 


我問:「既已化魂,那感受的苦楚可還是真切的?」


 


「自然。」


 


「所以,她會周而復始、經受一遍又一遍的痛苦,直至我百年之後,是嗎?」


 


我明明是詢問的語氣。


 


可在說出口時,心裡已經有了一把篤定的聲音。


 


是。


 


雲弗微怔,一時無言。


 


我勉強地笑了笑,繼續問雲弗:「你會勸我,滅掉鎖魂燈嗎?」


 


「本該勸的,因鎖魂術乃邪術,不該放縱,可不知怎的,貧僧倒未勸出口。」


 


我微闔雙目,睜開時,看著雲弗道:「你,勸我。」


 


雲弗平靜地說道:「可陛下心裡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


 


正因為已經有了答案。


 


所以才要試圖扮作是為人所說服。


 


此為欲蓋彌彰。


 


於是雲弗一眼看穿。


 


我緩緩站起身,走出御書房:「明日之後,世上不會再有鎖魂燈一物。」


 


亦不會再有第七份卷宗。


 


柯王府前的賣貨攤販,也可撤了。


 


雲弗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陛下可是想清楚了?燈滅了,便再無後悔的餘地。」


 


「嗯。」


 


「哪怕永世再不相見?」


 


「永世不見。」


 


13


 


我往養心殿走去。


 


鎖魂燈,就在裡頭的最深處。


 


忽地,我腳步一頓。


 


再一側首。


 


目光攝住突然出現的遊魂。


 


她這回,竟提前了些日子出來。


 


離靖嘉七年,可是還有三個月。


 


屏息凝神間,甚至能聽到自己喉嚨滾動的動靜。


 


本不該再開啟一次循環的。


 


可我卻問出來:「你是誰?」


 


終究是沒忍住。


 


遊魂的聲音,透著故作的端莊矜持:「嗯……說起來你可能有些不信,我是來歷劫的觀音,可現在,被困在人間了。」


 


「觀音?你竟是神仙。」


 


「說起來,隻有你能看見我,你我是有緣之人呢。」


 


我凝視著她說:「何止有緣,我覺得你有些面熟。」


 


「啊?」


 


「都說觀音千面,原來是真的,我瞧著你的面容,和我的亡妻有些相似。」


 


遊魂沉默了。


 


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好吧,我不騙你了,我不是什麼觀音,我就是一縷孤魂而已。」


 


我微怔了怔。


 


可很快便猜到,我剛才多說的那一句話,應是讓她不忍心趁虛而入了。


 


傻榮榮,你不抓住我,還能指望誰為你申冤。


 


遊魂見我惆悵,繼續說:「對不起,我不該騙你。」


 


我忍住眼中溫熱,笑著說:「慶幸你騙我,否則我從此不敢叩觀音了。」


 


遊魂亦笑了笑:「那便好,我先走啦。」


 


遊魂從我身旁掠過的時候,帶過微風陣陣。


 


似有茉莉花香氤氲,浸入我身上的每一寸。


 


就當作最後相擁過。


 


風淡了,我離寢殿愈發近了。


 


滿堂祭燭被剪斷時,火芯顫得厲害。


 


似乎它們早已被催生出骨酪,如今在叫痛。


 


我剪得慢。


 


似要拖延時間。


 


剪完了,也便拖延不下了。


 


最後朝床頭走去。


 


燭光既滅,日光瞬間從窗縫裡泄進來。


 


始終是亮堂堂的。


 


後記


 


從陸淮襄的御書房出來之後,雲弗準備離開皇宮。


 


可走在宮道上時,他突然停下來,對著飄蕩在旁的遊魂問:「陳施主,你跟錯人了。」


 


「我沒有跟錯,我知道自己快要走了,所以想再看看這裡,恰好與高僧你同路, 」陳榮榮頓了頓, 「不過,我確實想知道,他怎麼就要放我走了呢。」


 


雲弗有些驚訝:「他?你想起靖嘉皇帝了?你竟想起來了。」


 


然而片瞬間, 雲弗眼中已有頓悟之色。


 


從前因自覺圓滿,所以遊魂之憾裡未曾有過陸淮襄的存在。


 


可現在陸淮襄要滅掉鎖魂燈, 不再與她相約奈何橋,於是這圓滿露出缺口, 也就成了不圓滿。


 


一旦陸淮襄成為遺憾, 遊魂的記憶便有了他。


 


「嗯,我想起他了, 」陳榮榮輕聲說,「我剛剛去跟他道別的時候, 發現演戲也太難了些,他此前,竟陪我演了五年,想想便覺得累。


 


「可我剛才,其實有些想他再陪我演一回,這樣,他也許會反悔, 不去滅燈了。


 


「可他當時看著好難過, 所以我不忍心阻攔了。」


 


雲弗安靜地聽完, 說:「貧僧以為, 魂燈始終是要滅的,萬事不可逆天而為。」


 


「咦, 果然是勸他了嗎?」陳榮榮有些委屈,「你怎麼就勸他了呢。」


 


雲弗微微笑道:「不管是不是貧僧勸的,做下決定的人終究是靖嘉皇帝自己,施主若要責怪,該怪他才是。」


 


「我不舍得呀。」


 


雲弗一怔。


 


他覺得, 這位傳聞中十六歲就香消玉殒的少女皇後,在方才不經意間流露出的任性,竟讓她變得鮮活起來。


 


與靖嘉元年, 他在寺裡所見的截然不同。


 


那時她病重,孱弱得隻剩一口氣。


 


而那一口氣, 吊著她,讓她還有餘力向菩薩禱告:「觀音在上,蒼天作證, 信女榮榮真心愛慕靖嘉皇帝,想餘生陪伴在側。」


 


……


 


忽然,陳榮榮轉過頭, 朝養心殿的方向看去,然後回過頭來,對雲弗說:「高僧, 魂燈可是滅了?」


 


「是。」雲弗點了點頭。


 


陳榮榮再次合上手掌, 無比虔誠地說:「觀音在上……」


 


信女陳榮榮想求, 若有來生……那轉世要來得快些。


 


如此,就能當靖嘉皇帝的子民。


 


明君在朝,得國安民樂, 河清海晏,盛世昌平。


 


佑我一世安康,喜樂一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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