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麒麟獸兇悍,一去便是兇多吉少。
阿爹回來時,渾身是血地倒在凌雲宗門口,是被弟子撿回去的。
有人著急地來通報我:「師姐,你快去看看,掌門要不行了!」
大腦的弦翁地一聲斷掉,我愣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我趕過去時,阿爹躺在床上,面色灰白。
他將手裡緊緊攥著的一顆紅色內丹塞到我手裡,劇烈地咳嗽了兩聲,血順著他的唇角留下來,染紅了他胸前的衣衫。
「把這個,拿給斂升,叫他回凌雲宗。」
我拼命地點頭,一刻也不敢休息地趕往山下,攤開掌心,讓江斂升看那還帶著血跡的內丹。
「我阿爹,我阿爹……他要見你,你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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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聲音很抖,費了很大勁才把話說完。
江斂升看向我手中握著的東西,臉色慘白。
我直接拽著他的手,飛速往凌雲宗趕。
阿爹已經快不行了。
師兄跪在阿爹床前,緊緊握著他的手,滾燙的眼淚一滴一滴地砸在阿爹的手背。
阿爹費力地睜開眼,看見眼前的人是師兄,長舒了一口氣。
半晌,他命我將內丹遞過來,親手將內丹和折枝劍塞在了師兄手裡。
他說:「斂升,師父從沒後悔過收你這個弟子,你是師父的驕傲。」
「我大限將至,凌雲宗逐漸頹敗,阿初又因為七年前的那場禍事,修為毀了大半。」
「我要你重新握劍,拾起自己當初的夢想,輔佐阿初,守護凌雲宗。」
說完最後一句話,阿爹猛地吐了一大口血。
師兄渾身顫抖,又重重地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一字一句道:「師父,弟子聽令。」
阿爹走了。
是笑著走的。
凌雲宗上下悲戚。
師兄換回了凌雲宗弟子的服飾,為阿爹守靈。
月明星稀,掌門閣樓裡,一棵開得正盛的赤桐花分外惹眼。
當初師兄被逐出師門後,阿爹下令砍伐了宗門內外的赤桐樹,卻獨獨留下了他院內這一棵。
有弟子曾試探性地問要不要連這棵樹一起砍了,阿爹擺了擺手,淡淡道:「這樹長在我院內,看慣了。」
這七年,我常常看見他在赤桐花開的時候,盯著這樹愣神。
原來他一直在等師兄回來。
折枝劍出,磅礴的劍氣震落了不少火紅的赤桐花。
師兄右手執劍,左手握酒,在樹下舞劍。
他胸前的衣襟湿了一半,讓人疑心那到底是他落的淚還是不小心灑落的酒。
一曲舞畢。
師兄負劍立於牆沿之上,夜間的風吹動著他的衣衫,獵獵作響。
良久,他轉身衝我笑了一下,「我站在高處時,有人想讓我一直高高在上,滿足他們對於天下第一的所有期許,也有人想看我跌下神壇,摔得粉身碎骨。」
「阿初,你是想讓我做回那天下第一嗎?可我現在即使服了麒麟獸的內丹,也再也恢復不了當初的修為了。」
他是想說,他現在已經不是當初的江斂升了。
可是那又怎麼樣呢?
我抬頭,對上他的眼,一字一句道:「師兄,跌落也沒關系,我想與你一同走回那高處。」
天之驕子就該好好地待在神壇。
即使他跌落也沒關系,我們可以一同走回去。
我隻想一步一步,盡我最大的力量,走到和他並肩的高度。
月光朦朧,清風吹散了我額間碎發,也吹幹了我臉上的淚痕。
我靜靜地和江斂升對視,直到他唇角,揚起了一絲清淺的笑意。
14
凌雲宗上下都需要掌門的主持,阿爹的葬禮過後不久,就要在凌雲臺舉行新任掌門的繼任儀式。
我是一年前阿爹就定下來的掌門人,雖然半身修為被毀,但靠著勤奮和些許天資,在修仙界也能勉強躋身前五十。
師伯將掌門腰牌授予我後,天空突然暗了下來。
我聽見兩聲滋滋的電流聲,隨後便聽到系統的聲音:「宿主,您確定要重新攻略江斂升嗎?」
「當然,沒想到他居然還能重新爬起來,真讓人意外,在我的攻略任務中從來沒有過這種情況。」
「可是你上次傷江斂升至深,他恨透了你,這次任務極大可能會失敗,我已檢測到他對原女主心動,劇情將會被拉回正軌。」
「嘖,你懂什麼。」禾衿不悅地說:「男人麼,我還不懂嗎?越是得不到的和傷得越深的,在男人心裡的地位就愈發不可取代。」
話音剛落,凌雲臺上,赫然出現了一個女子。
明眸皓齒,粉面桃腮,一顰一笑都牽動人心。
她哭著抱住江斂升的腰,委屈地說:「斂升,我回來了,當初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被人控制了。」
「我費了好大力氣才回來,我好想你。」
說完便哼哼唧唧地哭起來。
凌雲宗上下目瞪口呆。
瑩師姐氣得拔出劍就要衝上來:「這個賤人,江斂升,你倒是推開她啊!」
我及時朝她使了一個眼色,朝她搖了搖頭。
方才禾衿出現的那一刻,江斂升下意識望向我的目光,我便知道他想要做什麼了。
15
繼任儀式後,不少師弟師妹來安慰我。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阿爹叫江斂升輔佐我,其實是有心想要促成我們的。
雖然我從未公開說過我喜歡他,但七年堅持不懈的尋找,個中意味自然不難猜測。
可現在禾衿憑空回來了,江斂升在她的的攻勢下,領著她長跪在我房前,求我為他們賜婚。
我爹屍骨未寒,他便迫不及待要成婚,凌雲宗人人皆在背後唾棄他。
我在所有人的不解中,大手一揮,同意了以掌門的身份給他們賜婚。
禾衿愈發得瑟,甚至主動到我面前挑釁。
「不愧是原女主,這麼有毅力,服下我給的毒藥都還能一步步走到掌門的位置。」
「七年痴心守候,還真是痴情,可惜我隻是勾了勾手,他就像條狗一樣拜倒在我的裙下了。」
我冷笑道:「你害得江斂升滿門慘S,南城數萬百姓喪命,你自以為高人一等的踐踏眾生,早晚有一天會付出代價。」
「你們那個世界的人是人,我們活在這個世界裡的,也是人,每一個都是活生生的。」
禾衿捂唇,笑出了聲:「怎麼,你還沒意識到嗎?我就是高你們一等。」
「你們不過是我無聊時的消遣,不值一提的玩物。」
「實話告訴你,如果我沒來呢,你以後會和你愛戴敬佩的師兄修成正果呢。」
「小說裡是怎麼寫的來著,讓我想想,好像是你一心修煉要與他比個高下,兩個人結伴S妖伏魔,然後互生情愫,真是老掉牙的劇情。」
禾衿輕嗤了一聲,「這次,我要在大婚之日,再次毀掉江斂升,讓他永遠也爬不起來。」
「你求而不得的東西,不過是我不要的垃圾。」
扔下最後一句話,禾衿施施然轉身離去。
我笑著搖了搖頭,想起昨日江斂升和我說的話。
他說他會用禾衿的鮮血,來告慰所有因她喪命的無辜之人。
我說:「我們S不掉她。」
禾衿不屬於這個世界,即使S了她,她也會在另一個世界重生。
江斂升揉了揉我的頭發,笑道:「阿初,凡事總有例外,我隻問你,可願信我?」
我抬頭看向他的臉,模模糊糊中,仿佛逐漸在與曾經那個自信張揚的少年重疊。
所以我點了點頭。
16
大婚當日,張燈結彩,四處掛滿了紅色的紗布,看起來很是喜慶。
凌雲宗所有人都癟著個臉,但礙於我以掌門的身份命令所有人都要在,又不得不出席。
今日,所有人看向我的眼神都帶著心疼。
我揚唇看向凌雲臺上,正要對拜的兩個人。
「江斂升,真抱歉,你又被我騙了呢。」
禾衿一把掀開蓋頭,將一柄泛著寒光的匕首刺入江斂升的心口。
尖叫聲,驚呼聲此起彼伏。
江斂升反手握住她的手腕,輕輕一扭,匕首便哐當墜地。
「怎麼……怎麼可能……系統,系統, 你不是說這個匕首可以弄碎內丹嗎?」
系統遲疑了兩秒:「宿主,盡快脫離這……!」
話還沒說完,它的聲音便猝然斷掉。
江斂升在手中劃下一刀傷痕,血液低落在地上, 禾衿腳下站著的地方, 漸漸出現了一個泛著紅光的法陣。
那是江斂升特意為她準備的陣法, 可以隔絕她和那個不知名系統的聯系,困在陣法空間內。
隻有這樣,才能真正S了她。
「系統!系統!你說話啊!到底怎麼回事??」
禾衿徹底慌了。
她想要跑出陣法之外, 卻一次又一次被紅光刺痛回來。
喊了無數聲系統沒用後, 她跪坐在地上, 淚眼婆娑地看向江斂升:「阿斂,我剛才,我剛才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控制住了, 一下子失去了意識……」
江斂升沒有搭理她,揚起劍,靈力逐漸在劍鋒匯聚。
見求饒無用,禾衿無所謂地笑了起來。
「你S啊!你個廢物,你根本S不掉我, 因為我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
「你S了我我也能在另一個世界重生, 第二次沒攻略下你算我倒霉而已。」
下一秒, 折枝劍出,一劍刺穿了她的心口。
這一次, 禾衿的身體沒有變透明消失。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心口的劍, 喃喃道:「不可能啊, 怎麼可能……」
禾衿倒在地上,嘴裡還念著:「系統……救命……我不會S的……」
「我不屬於這個世界,我是不會S的……」
可是那個所謂的系統再也沒有出現。
杏眼桃腮,明眸皓齒,師兄第一次將她領回宗門時,還引起了一陣不小的轟動。
「「說」鮮血噴薄而出, 濺了一地,也濺在了江斂升臉上。
他伸手抹了抹臉上的鮮血, 冷冷道:「禾衿,做人不能太自信, 這是你教我的道理。」
「當乞丐四處遊歷這些年, 我每日都在尋找SS你的辦法。」
「這陣法是我特意為你所設,能夠強行切斷你和系統的聯系,S在這個世界。」
禾衿瞪大雙眼,一雙手苟延殘喘似的想要過來拽江斂升的衣角。
他冷冷地踢開。
我下令將她的屍身懸掛於南城城牆之上, 受萬人唾罵侮辱,為S去的無辜百姓贖罪。
江斂升將劍收回劍鞘, 強大的劍氣掀起一陣強風, 紅紗飄揚, 滿地的赤桐花也被風吹起在空中。
我無端想起江斂升十五歲時斬S梼杌的模樣。
赤桐花被斬落一地,繞著他滿天飛舞。
江斂升斬S梼杌, 一戰成名
而我站在遠處, 看著他矯若遊龍的身姿,暗暗發誓,我要走到他身邊。
思緒回籠。
江斂升笑著向我伸手:「阿初,一個人去高處太冷了, 你願意我陪你,一起去那高處嗎?」
我一步步走到他身邊,與他十指相扣。
說出了那句我很早之前便想說的。
「我願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