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宮的路上齊鈺出奇沉默。
他坐在馬車裡,懷裡抱著我和我們那個尚未成形的孩子。
不管李肅在外面說什麼,齊鈺都好似聽不見。
他貼著我,絮絮叨叨說著一些沒頭沒尾的話:「早知道那時候我就不答應當皇帝了,吃苦也總比我們分開好。
「如果我沒離開你,也許我們的孩子都快要出生了。
「春陽對不起,你也恨我對嗎?」
齊鈺壓抑著聲音小聲嗚咽,我想告訴他,我並不恨他,想安慰他,但我什麼都做不了。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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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皇宮,齊鈺又變成了那個受萬人仰視的天子。
他照常早朝,照常處理政務,更多時候都在養心殿的密室陪著我。
我的屍身已經有些腐爛,模樣可怖,但齊鈺好像看不見這些。
他對我有說不完的話:「春陽,你等等我,你再等等我,你走太快我怕自己追不上你。」
我進京時,沈妙珠曾帶人半路將我攔下這事,京城有不少人知情,齊鈺也清楚SS的兇手是她。
有時他也會問我:「她S了你,還S了我們的孩子,春陽想讓她怎麼S?
「你性子太軟,吃了虧也隻會往肚子裡咽,隻怕又要我算了。
「這次我不能聽你的,這次不能算了。」
說完,齊鈺替我掖好被角,走出密室。
丞相夫人失蹤的消息已經在京城傳遍,找人的懸賞令已經加到三千兩,終於有人將被野獸撕碎的名貴衣料送去相府。
經丞相親自辨認,那就是丞相夫人失蹤時穿的衣裙。
沈妙珠哀傷過度,突然病倒了。
太醫前去診脈,卻診出沈妙珠已有身孕。
鎖芯大喜:「恭喜娘娘,賀喜娘娘。」
沈妙珠摸著自己的肚子,臉上卻沒有多少喜色:「陛下已經好久沒來看過本宮,如今有了孩子,他會因為孩子來看本宮一眼嗎?」
「會的,陛下一定會來看您的。」
沈妙珠捏著常掛在身邊的護身符,祈禱著:「娘,你要保佑女兒平安生下這個孩子。」
護身符上有一滴我的血,是沈妙珠S我時濺上去。
難怪之前我一直被禁錮在她身邊。
也難怪我會出現關於相府的記憶。
鎖芯來養心殿告知齊鈺喜訊時,丞相也剛好進宮面聖。
聽鎖芯說沈妙珠懷孕了,丞相隻淡淡點頭:「知道了,你先回去照顧好皇後,本官有些事要找陛下商議。」
丞相好像已經知道他夫人是被齊鈺親手SS的。
「我夫人此生最愛妙珠,如今她已S,也算是給春陽夫人抵命了,陛下可否網開一面放過妙珠?」
齊鈺坐在龍椅上,看著丞相淡淡開口:「不能。」
他唇角還有一絲若有似無的笑:「丞相可知我夫人已有身孕,沈妙珠害她一屍兩命,尊夫人一條命哪裡夠?」
我飄在半空中,望著此刻的齊鈺忽然有一絲恍惚。
他讓我感覺越來越陌生了。
「陛下,妙珠也有了身孕,她懷的也是陛下的骨肉。」
齊鈺冷冷笑著:「是嗎?」
單單兩個字就擊潰了丞相最後的希望。
但他離開前,依然還在懇求齊鈺:「妙珠自小驕縱,行事乖張,她犯下大罪都是因為臣管教不嚴。
「臣願意替她給春陽夫人,給陛下賠罪。」
翌日。
丞相於家中自缢。
齊鈺親自給他追封谥號,還破天荒去了沈妙珠的寢宮。
沈妙珠哭得厲害:「臣妾沒有爹娘了。」
她是希望齊鈺能抱著她,安慰安慰她的。
但齊鈺始終無動於衷,連多看她一眼都不肯。
沈妙珠逐漸也忘了哭,她注意到齊鈺盯著一處看了許久,於是也隨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那裡隻站著從小陪著她長大的陪嫁宮女鎖芯。
外面一縷陽光照在鎖芯臉上,沈妙珠第一次覺得,鎖芯這丫頭似乎長得還不錯。
她心中駭然:「陛下,在看什麼?」
齊鈺回神,掃了眼沈妙珠,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沒看什麼。」
但這點細微的神情,卻被沈妙珠看在眼裡。
所以當齊鈺突然開口問她鎖芯叫什麼名字時,沈妙珠牙都咬碎了。
以前他輸給我這個賤婢,現在又輸給了自己的陪嫁丫鬟。
「賤婢!」齊鈺離開後,沈妙珠打腫了鎖芯的臉。
可憐的鎖芯甚至還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又惹沈妙珠不高興了。
但她很快就知道了。
晚間,封鎖芯為妃嫔的聖旨便送來沈妙珠寢宮。
鎖芯第一晚侍寢時戰戰兢兢地跪在齊鈺面前。
等了許久齊鈺才從奏章中抬頭,冷眼看向他:「聽說你與皇後主僕情深,從前在相府,你們形影不離?
「那皇後S春陽時,你可在場?」
鎖芯疑惑了一整晚的事情,現在突然有了答案。
9
齊鈺用了很多法子想留住我的肉身。
但法子都用盡了,我的身體卻還是日益腐爛,直到如今隻剩下一架森然白骨。
他抱著白骨崩潰大哭,求我一定要再等等他。
我都變成鬼了,看見他這個樣子還是心疼得厲害。
「陛下,陛下,皇後娘娘要生產了。」殿外有宮人在大聲稟報。
齊鈺仿佛沒聽見一樣,依然抱著我的白骨,嘴裡喃喃著我的名字。
這段時間,無人的時候,他越發瘋癲了。
我無奈搖頭,丟下他飄去沈妙珠的寢殿。
聽見裡面傳出沈妙珠痛苦的尖叫,我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如果沒有發生這一切的話,我和齊鈺的孩子恐怕都會對我笑了。
「皇後娘娘加油啊,隻要您生下小皇子,陛下一定會像以前那般待娘娘的。」
我飄進殿內。
沈妙珠聽了這話,又恢復了些力氣,她用力瞪著雙眼:「是,隻要本宮誕下皇子,陛下他一定會重新愛我的,像以前一樣愛我……」
以前?
沈妙珠似乎還沒明白,齊鈺根本就沒有愛過她。
「生了,皇後娘娘生了……」產婆說完低頭去看懷中的嬰兒,突然沉默了。
旁邊伺候的宮女將頭湊過去看了一眼,隨即捂著嘴:「怎麼會這樣?」
「怎麼了?」
沈妙珠察覺到情況不對,撐著身體坐起來問:「本宮的孩子怎麼了?」
她虛弱地接過嬰兒,臉上也出現驚恐。
「不!這不是本宮的孩子!」
她還要說什麼,殿外齊鈺已經帶著朝中一眾大臣過來了。
嬤嬤衝進殿裡搶走了沈妙珠懷裡的嬰兒。
當大臣們看見嬰兒後,臉色俱是一變。
齊鈺還沒說話,便有大臣出言要求廢後:「身為皇後竟做出此等下流之事,這淫婦就該凌遲處S!
「陛下與她,怎麼可能會生出金發碧眼的怪物?這分明是胡人的種!」
沈妙珠不顧宮女產婆的阻攔,衝出來跪在齊鈺面前:「陛下,你相信臣妾,臣妾對陛下忠心耿耿。」
她絕望地看了眼嬤嬤懷裡的嬰兒。
「這孩子,臣妾也不知道為何會這樣啊陛下,求你相信臣妾。」
我看著面色平靜的齊鈺。
在場隻有我和他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帝後大婚那晚,沈妙珠在合卺酒裡下了髒藥,但同她圓房的卻並非齊鈺。
「請陛下賜S皇後!」大臣齊齊進諫。
齊鈺漠然睨著皇後,他突然冷冷笑起來:「丞相忠君愛國,朕看在他的面子上也要饒皇後一命。」
沈妙珠跌坐在地上,松了口氣。
如果她知道自己接下來會生不如S,不知道會不會後悔,沒有在這一刻讓齊鈺給她個痛快。
10
沈妙珠生產後被禁足在偏殿。
事到如今,她還在自欺欺人:「陛下沒有賜S我,他心裡還是有本宮的。
「等本宮好起來了,他還會像之前一樣愛我。」
宮女嫌煩,一巴掌扇在她臉上:「還擺著皇後娘娘的譜呢?你早就被貶為庶人,陛下仁慈才留你在宮裡調養,不然早將你逐出宮了。」
沈妙珠被廢後,反倒是鎖芯的位份越升越高。
從前她隻是跟在沈妙珠屁股後面的奴婢,如今沈妙珠見了她,卻還要給她磕頭行禮。
沈妙珠自然不肯。
「區區賤婢怎配我叩拜行禮?」她甚至乘人不備衝上去打了鎖芯一巴掌。
這段日子, 鎖芯被捧得極高, 也讓她短暫忘了自己曾經隻是個丫鬟。
但現在挨了這巴掌,她忽然又想起從前在沈妙珠身邊為奴為婢,當牛做馬的日子。
鎖芯讓身邊的太監押著沈妙珠, 將這巴掌還了回去:「怎麼不配?現在我是主, 你是奴。」
沈妙珠接受不了這樣的落差。
她發瘋狂叫, 被人堵著嘴又挨了好幾巴掌才安分。
夜裡一群小太監摸進沈妙珠屋裡, 那些髒手將她扒光,褻玩。
這些沒根的東西最會折磨人。
沈妙珠嗓子都喊啞了, 拼命求饒也完全沒用。
就跟我S的時候一樣。
某天夜裡,沈妙珠在樹叢裡埋伏已久,等齊鈺經過時,突然衝到齊鈺面前。
她跟齊鈺訴說自己的委屈:「陛下,臣妾過得好苦。」
侍衛想上前將她拖走, 被齊鈺制止。
沈妙珠不知何時被打斷了一條腿, 她現在連站立都困難。
齊鈺便蹲下身, 看著她:「你還記得春陽嗎?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
聽見我的名字,沈妙珠才終於從齊鈺愛她的幻夢中醒來。
「我爹娘的S, 沈家家破人亡, 還有那個孩子, 都是你在為她報仇?」
齊鈺嫌惡地甩開沈妙珠攥著他衣擺的手。
他起身,居高臨下睨著沈妙珠:「你想當皇後大可阻止她進京, 可你偏偏將她SS。」
那晚之後沈妙珠幾次尋S,但次次都被人發現救回。
她寧S也不願再做那群S太監的玩物, 但此刻S對她來說也成了奢望。
11
齊鈺一夜之間病倒了。
養心殿來了一批又一批太醫, 無一例外都說齊鈺是心病。
心病難醫。
有天他忽然睜眼看著我,朝我笑道:「春陽,你是來接我的嗎?
「我好想你啊, 我每天每時每刻都在想你,我想見你。」
他又變成了十七八歲, 那個喜歡跟我撒嬌, 膩在我懷裡的齊鈺。
「可是這麼久你都沒來看過我, 你一次都不肯入我的夢, 你是在恨我嗎?恨我害S了你。
「春陽,對不起。
「我錯了,我不該離開你。
但很快我就反應過來。
「是我」齊鈺喋喋不休, 將從前我跟人吵架吵輸了, 回家偷偷哭鼻子這種瑣事也說了一遍。
等他哭累睡著了,我才松了口氣。
突然聽見身後有人叫我:「娘親!」
我回頭,是個小團子。
她笑著朝我招手:「娘親該走了,我等你好久了。」
我想她大概是我和齊鈺的孩子。
她太乖了, 我忍不住想親近她,走過去牽著她的手。
眼前的景物變了又變,前面有座橋,許多人排隊從橋上走過。
我忽然停下腳步。
小團子仰頭問我:「娘親怎麼不走了?」
「再等等。」我低頭輕聲哄著她, 像小時候哄齊鈺一樣。
「再等等,你爹還沒來呢。」
話音剛落,就聽見有人叫我:「春陽。」
我回頭。
是齊鈺追上來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