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君言冷臉道:「我確實曾去過尚書府,但我記得,我是將這信物給了阿暖,而非你,我倒是很想問問,為什麼現在玉佩在你手中,是不是你欺負阿暖,從她手中奪走的?」
「不、不是,我沒有。」
岑薇薇慌亂擺手,愈發委屈:「王爺,你明明親口對我說過,說我才是你最愛的人,你接近岑知暖,隻是想要利用她而已,怎麼你現在……」
「住口!」
蕭君言惱怒,聽著席間竊竊私語聲,隻覺苦心經營的臉面在這一瞬間都碎成了渣。
這女人怎麼這麼蠢,明明知道他將玉佩送出去的用意,卻還要在這種時候添亂。
他無視岑薇薇泫然欲泣的神情,一字一句鄭重且堅定道:「我愛慕的,從始至終都是岑知暖,也隻會娶岑知暖。」
「我不知岑家二小姐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但我從未和她有過什麼,想來隻是她的一廂情願,做不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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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薇薇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傷心欲絕。
我摩挲著酒杯,不禁涼涼扯了一下唇角。
瞧見了嗎,他就是這樣虛偽的人。
前世能對我深情款款的演戲,便也能對岑薇薇如此。
他愛的從來都是權勢,隻因岑薇薇更受岑家寵愛,他需要岑家和其人脈的扶持,才吊著我們兩姐妹罷了。
除我們之外,不知他在背後又哄騙了多少人。
「阿暖。」
皇帝在座上喚我:「此事,你如何看待?」
8
我抬頭,對上蕭君言殷切情深的眼,隻覺胃裡陣陣翻騰。
站起身,我低垂著腦袋恭敬道:「回皇上,王爺和妹妹多次相見,我是知情的,因此妹妹告知我,她已懷有身孕時,我便已經絕了多餘的心思。」
「皇嗣為大,臣女不敢再應這樁婚事,還請皇上成全王爺和妹妹。」
話音方落,殿上哗然一片。
皇帝愕然地睜大眼睛,蕭君言不敢置信地望向我的岑薇薇,眼裡漸漸有怒色。
岑薇薇瞬間慌了,臉色慘白如紙。
岑夫人比她鎮得住,在慌亂一瞬後,便站起身向我揮出一巴掌。
我餘光撇見,並沒有躲,生生挨了她這一掌。
「胡說八道什麼!我知道你平時就嫉妒你妹妹,沒想到你惡毒至此,竟然想要徹底毀掉她?!」
「岑知暖,尚書府是哪裡對不起你,你要用這種方式來害我們!」
我舔舔唇角的腥甜,感受著臉頰上火辣辣的疼痛,卻忽然笑了。
「母親。」
我不疾不徐地道:「這種事情,我如何能拿出來騙人,是真是假,讓太醫把把脈就知道了。」
岑薇薇嬌弱身軀一抖,一張俏臉更白了。
岑夫人還要來打我,被皇帝喝止。
他深深看我一眼,最終道:「去請太醫。」
這句話,仿佛是給岑薇薇定了S刑。
太醫診脈,確認岑薇薇已有一個月的身孕。
滿堂哗然中,她受不住接連的刺激,直接暈了過去。
蕭君言堅決否認孩子是自己的,口口聲聲依舊是愛我。
最終是皇帝拍板做了決定:
「是不是你的孩子,待岑二小姐生產之日,便見分曉,在此之前,你的婚事便先擱置吧。」
9
「阿暖!」
蕭君言在宮門前攔住我,厲聲質問:「今日這一切,都是你故意籌謀的,是嗎!為什麼要害我!」
「害?」
我冷冰冰地看著他,不客氣地回敬:「若不是你和岑微微珠胎暗結在先,我又怎麼能抓住把柄,是你咎由自取罷了。」
蕭君言難以置信地看著我:「你當真是故意的!岑知暖,你瘋了嗎!你得罪我、得罪岑家,你可知道是什麼後果?!」
「威脅我?」我似笑非笑地抬眸,絲毫不懼,「你先收拾好自己的爛攤子吧,我有什麼甜果子嘗,我清楚著呢。」
甜果子?
蕭君言氣笑了。
「岑知暖,你別太得意,你會有跪著來求本王復合的一天!」
「反彈。」
我輕描淡寫地丟過去一句話,就坐上馬車。
明明是他想要利用我繼續立他的深情人設,卻還在我面前擺架子。
誰給他的勇氣?
我衝馬車外的蕭君言比了比中指,不顧他惱怒跳腳,乘坐著馬車施施然而去。
在此之前,岑夫人早已經先帶著自己的寶貝女兒回府,根本未等我。
此刻府裡,怕是已經鬧翻了天。
我在外先飽餐了一頓,才慢悠悠回府,去應付接下來的鬧劇。
10
「嘭!」
茶盞摔碎在我腳邊,岑夫人怒氣衝衝地到我面前,揚手便是一巴掌。
我側身避過,冷眼看著她沒剎住腳,摔出門跌在了地上。
她還待發作,被岑尚書給吼了一句:「夠了,還嫌不夠丟人嗎!」
岑薇薇在他面前嚶嚶地哭,聞言哭得更大聲了。
岑尚書一陣頭疼,扶額望向我,神情復雜。
「阿暖。」
他開了口:「我知道你母親冷待你,你心中可能有些許怨言,但尚書府畢竟養你這麼多年,我也始終拿你當親女兒看待,你又為何要做這樣的事情,壞我岑家名聲?」
頓一頓,又繼續道:「你有這樣深的委屈,怎麼不早早講給我,也好讓我幫你主持公道,不至於鬧得這麼難看。」
我淡淡看著他,並未言語。
岑家夫婦感情不睦,是因岑夫人當年生產壞了身子,無法再生育。
於岑家而言,這是不能啟齒的秘密。
岑尚書原想過要納妾的,但岑夫人一哭二鬧三上吊,他又素來性情軟弱,害怕家醜外揚,因此每每鬧到最後都是他妥協。
以至於這麼多年來,他始終都沒有正經子嗣。
自然對岑夫人也有怨言,連帶著對我也有些冷淡。
對岑夫人苛待我的事情,他也都是冷眼旁觀。
可他雖冷淡,卻從未傷害我,在衣食上,也將我照顧得很妥帖。
前世晉王清君側時,他為保護我和岑薇薇,為守住晉王府,也獻出了自己的性命。
但他是他,我雖感激他的養育之恩,但岑夫人和岑薇薇的仇,卻也不能不報。
抬起頭,我平靜問他:「父親,我若向你相求,你當真會幫我嗎,你一向是怕麻煩的,又素來拗不過母親。」
11
「你總要試過再說呀!」
岑尚書拍著大腿,責備道:「你也是我的女兒,我總不至於看著你受委屈。」
我靜靜看著他,聞言緩緩啟唇:「三個月前,妹妹剛回府時,母親動過送走我的心思,當時我便尋過您,您與母親大吵一架後,卻選擇站在她們那邊。」
「一個月前,妹妹執意要我的院子,我曾與您說,院內有您陪我栽種的桃樹,我不願離開,您本是答應得好好的,可妹妹一哭,您便忘了答應我的事情,那桃花樹,如今也都變成了柴木,堆砌在柴房裡。」
「凡是她們要的,您何時拒絕過,凡是我想的,又何時如願過,何況——」
我稍稍停頓,嘲弄目光望向岑夫人和岑薇薇:「此次,我也不過是如她們所願,將婚約送給了妹妹而已,若將來孩子生下來當真是晉王的,想來皇上也會成全。」
岑尚書張張嘴巴,不知是因心虛還是什麼,最終沒有說話。
岑薇薇嚶嚶哭著,委屈道:「可我想要清清白白地當晉王妃,現在這樣,我還怎麼做人呀!」
我冷冷道:「和晉王造小人時,你怎麼不知道清白廉恥,現在要臉了?」
岑薇薇哭得更委屈了。
梨花帶雨的模樣,讓岑夫人無比心疼。
她顧不上自己摔疼的腿,一口一句寶貝地過去,將岑薇薇給擁在了懷中。
隨後指著我怒斥道:「三個月前我便該將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給趕走,你如今鬧出這樣的事,難道還以為能在尚書府安然度日嗎?」
我無所謂道:「放心,不用你趕,我自己會走。」
「行啊,小賤人,翅膀硬了是不是,我……」
「夠了!」
岑尚書怒喝:「你看看你現在這樣子,成什麼體統!要不是你管教不好女兒,會有現在的事情嗎!我看就是我平日太縱容你了!」
「縱容我?!你明明是在縱容這個賤人!縱容得都不知道誰是你的發妻、誰是你的女兒!」
兩人臉紅脖子粗地爭吵,岑薇薇的哭聲在旁伴奏,仿佛比菜市場都要熱鬧。
我冷冷看上片刻,轉身離開。
沒有再回閨房,也沒有再回頭,我捏著方才從岑夫人房中翻出的信物,帶著我的丫鬟小桃,離開了尚書府,去尋我真正的親人。
12
岑薇薇以為,我是在臨終時才知曉岑夫人做的那些齷齪事。
實際上,在成婚後不久,我便已然知曉。
那年冬季,京中風寒盛行,來勢洶洶,多位朝中大臣染疾臥床,與岑尚書同在禮部的崔大人染疾未久,便嗚呼去世。
我聽聞岑尚書染病,便匆匆趕往尚書府。
那時,我尚未中毒,僅僅隻是無法生育,身體依舊活動自如。
我擔憂他的身體,去得匆忙,讓人省了通報。
卻在門外聽見了些話。
趁著岑尚書昏迷的間隙,岑夫人和貼身婢女談話,不知怎麼便談到我與岑薇薇。
「到底是沒福氣的,即便當了晉王妃又如何,還不是遭了報應,無法生育。」
「不像是薇薇,那才是有福之人,得觀音娘娘庇佑。」
當時岑薇薇的第一個孩子,已經悄然降世,我卻還懵懂不知。
我正思考她後半句話的意思,便聽岑夫人繼續說:「當年以為她是小子,我才冒險將她從宋夫人襁褓中抱來,沒成想是個沒用的女兒。」
「為這麼一個東西,還害得我丟了自己的親生女兒,真是晦氣得很。」
婢女笑著討好:「好在現在,真小姐也回來了,往後您還怕您和真小姐沒有好日子嗎?」
「說得倒也是,我女兒可是有皇後命呢,別看那賤人現在風光,有她吃苦頭的時候。」
「那夫人可要小心些,別被王妃……呃,別被那女人發現自己的身世,否則以她現在的地位權勢,怕是不好對付。」
「怕什麼,她又沒有信物,人家能認她嗎?那東西如今被我保管著,誰都別想拿到手。」
我僵立在門外,任由風雪侵襲。
直至聽見房間內岑尚書的呻吟,我才如夢初醒,逃也般地跑走了。
那之後,我想方設法地弄來了信物,卻遲遲沒有前去相認。
我怕我所認為的親人,會將我當做累贅和麻煩,也怕我的認親,會給蕭君言的奪儲之路帶來變數。
當時的他,實在是待我極好,我不願辜負。
再後來,我因中毒而與床相伴,再起不能,便徹底絕了心思。
如今想來,實在是可笑。
13
我離開了尚書府。
沒有留下隻言片語,也沒有道別,就這樣幹脆利落得走了。
起初,岑夫人和岑尚書都沒有在意。
他們在那日吵架後,便又和好了,最終依舊是以岑尚書妥協而告終。
在那一日,他們合計出了一個法子:
推我出去,解釋此事全因我的嫉妒而起。
岑薇薇和蕭君言兩情相悅,可因與我自小的情分,蕭君言不忍辜負我的真心,也不願違背母妃最初的意願,因此決定負起責任娶我。
而我卻不滿足於此,便下暖情酒算計岑薇薇和蕭君言,讓蕭君言誤會了岑薇薇,才有後面的事情。
這樣一來,保全了岑薇薇的顏面,也給了蕭君言臺階。
而犧牲的,不過是我一個小小假千金。
他們連補償都想好了。
翰林院李大人家的公子,雖因流連花樓、美妾過多而至今未討到正妻,但配我這個不知出身的假千金,卻也足夠了。
隻是,他們一日日地等,卻始終沒有等到我回來配合這個天衣無縫的計劃。
起初,他們根本不在意,隻覺得我是賭氣離家,過幾日自然便回去了。
畢竟我失去尚書府,便徹底沒了靠山,他們覺得我活不下去。
三五日不歸家,他們也並未放在心上。
岑薇薇染著蔻丹,嬌滴滴地嘲弄:「她一個女人家,出去又能做什麼,怕不是勾搭上了什麼男人吧,果然假的就是假的,真是下作呢。」
直到我半個月沒回家,他們終於急了。
當然,他們不是擔心我的安危,隻是怕失去了我,便沒有人給他們解釋,甚至可能會讓他們的名聲更差。
這期間,蕭君言登過幾次府,得知我失蹤,隻覺得我是在欲擒故縱讓他擔心。
對此,他不屑一顧,反而和岑微微打得愈發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