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嘉弘九年》, 本章共4040字, 更新于: 2025-04-14 16:06:32

嘉弘九年,皇帝親自送來一碗避子湯。


 


我喝下,他允我出宮。


 


1


 


「喝下這碗避子湯,我允你出宮。」


 


我眼裡閃過一抹光亮:「當真?」


 


見他抿著唇不說話,我怕他反悔,於是道了一句「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後,我便將碗裡的避子湯一飲而盡。


 


「好,好,我允你出宮。」


 


他看起來氣急敗壞,可避子湯是他要我喝下的,我不明白他為何惱羞成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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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皇上。」


 


跪著的我爬起身,其實避子湯我不是第一次喝了,每回他留宿我宮中的第二日,便會叫人送來避子湯,一開始,我百般不願意,可他是皇上,我隻是他的妃子之一,我明白,他不願我肚子裡有他的孩子。


 


一碗避子湯換我出宮,我怎會不願意,他難道不知道我喝過的避子湯,足以將這個木桶裝滿嗎?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苦澀的笑。


 


我故意偏過臉不去看他,果不其然,他甩袖離去。


 


我換下宮服,找了身丫鬟的衣裳準備出宮,趁著他還沒有反悔。


 


我沒有什麼東西要帶走的,金釵玉镯都是他賞的,我既不是他的妃子,這些便也不屬於我。


 


我能帶走的,隻有這一個小包袱。


 


今年這冬,格外地冷。


 


我還未走出這座宮牆, 便飄起了雪。


 


我抬頭望向灰蒙蒙的天,任由冰冷的雪花落在臉上,然後化開,不過一會兒,便湿了臉頰。


 


我苦笑,若叫旁人看見,還以為是我不舍而落的眼淚。


 


丫鬟的衣裳真是不夠暖和,我忍不住縮緊身子,正要繼續趕路時,我瞧見了那棵熟悉的臘梅,是我入宮那年種下的,如今已開滿黃色的花朵。


 


我最喜愛臘梅的花香,每年到這個時候,我宮中便會插上新摘來的臘梅,一室芳香。


 


我伸手折下一朵,攥在手心裡,低下頭,匆匆離開。


 


廊檐下,張公公小心翼翼地開口。


 


「皇上,魏娘娘出宮了。」


 


魏娘娘是張公公親自送出宮的,這一回,這個善解人意的女子再也不會出現在宮中,在深夜陪在皇上的身旁,替他研墨,替他掌燈。


 


「知道了。」嘉弘帝望著漫天的雪花,分辨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張公公也隻安靜地躬身站在一旁,他不敢再提那位女子方才手握梅花,滿臉湿潤。


 


紅牆綠瓦,這個多少人想要擠進去的地方逐漸消失在我身後,如今爹娘兄嫂已不在,魏府也因一場火而成了灰燼。


 


我已不知還可以去哪裡,隻能先找個無風無雪的角落,將就一晚。


 


許是太累,很快我便睡了過去,我做了一個夢,夢裡,我還是魏常在,爹娘也還健在。


 


我是通過選秀入的宮,封了常在。


 


那時我還年幼,隻聽娘親說過後宮處處都是爭鬥,要我放機靈些,別犯了錯。


 


我謹記娘親教誨,不敢與人深交。


 


入宮那年,我剛過及笄之年。許是我乖巧聽話,生得也還算漂亮,皇上時常來看我,為此惹得其他人都嫉妒而討厭我。


 


他是皇上,也是我的夫君,我從未喜歡過一個人,他是第一個,我想也是唯一一個。


 


許是得了皇帝喜愛,不足一年,我便從常在升為貴人,又升為嫔,一年之內從常在升為嫔,她們說這在後宮極為少見,若要提及,也隻有前朝的最後那位皇後。


 


我高興不已,既是升了位份,又因他的喜歡。


 


第二年的春末,皇上又將我升為婕妤,而與我一同進宮的,也隻是從常在升為了貴人。


 


誰人不知魏婕妤在後宮最是得寵,皇上幾乎夜夜來我宮中,我都快忘了他不是我一個人的皇上。


 


這夜,皇上依舊歇在了我宮中。


 


我明白得寵的意思就是皇上喜歡我,可我並不是後宮中長相最出眾的,要說容貌,淑妃娘娘才是第一。


 


我問過:為何喜歡我?


 


他答:你不同她們。


 


哪裡不同,我其實並不明白。


 


我雖得寵,可我並不蓄意爭寵。


 


娘親說後宮處處都是爭鬥,那我便不與她們爭鬥。


 


嘉弘六年,我升為昭儀,皇後娘娘拉著我的手,和藹可親地與我說大家都是姐妹,要互相照應。


 


我點頭,可我未曾想過,這個拉著我的手藹然可親的皇後娘娘,不僅滅我家門,竟還要將我斬草除根。


 


我恨,恨她的心狠毒辣,更恨自己的愚蠢。


 


歲末,天寒地凍。


 


我被凍醒,一把透著寒光的匕首抵在我的脖頸上。


 


「你是誰?」我顫抖著聲音,望著面前蒙著黑色面罩的男人。


 


「魏娘娘,我是來送你一程的。」


 


他叫我魏娘娘,難道是宮裡的人?


 


既然今日已難逃一劫,於是我道:「你究竟是何人?為何要S我?就算是S也要讓我S個明白。」


 


「魏娘娘是痛快人,那我也無須隱瞞,我受皇後娘娘旨意,早些送魏娘娘去投胎,皇後娘娘還說,若有下一世,魏娘娘就別再入宮了。」


 


男人不像是說假話,隻是我難以相信,竟是皇後娘娘要我性命。


 


「皇後娘娘為何要我性命?」


 


男人嗤笑一聲:「魏娘娘當真不知?」


 


「不知。」


 


「誰叫皇上最喜愛魏娘娘呢,這後宮的女人哪個不嫉妒魏娘娘嬌寵在身?」


 


嫉妒?


 


我笑了,原來嫉妒會要人性命。


 


2


 


「小主,小主?」


 


小主?


 


是在叫誰?


 


我睜開眼,循著聲兒望去。


 


「溶月?」


 


「小主,你可算是醒了,這酒可萬萬不可再多吃了。」


 


溶月不是被皇後罰去了浣衣局?


 


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抬手摸向脖頸處,那把匕首明明刺進了我的脖頸,地上的鮮血足以證明。


 


我確實S了,隻是,似乎又活了過來。


 


我望著屋子裡熟悉的陳設。「溶月,我如今還是常在,對嗎?」


 


溶月點頭:「小主是常在。」


 


我腦袋還是混亂的,若還是常在,那便說明我入宮還未一年。


 


「溶月,」我又問,「我侍寢過了嗎?」


 


溶月搖頭,而我也松了一口氣。


 


還好,還來得及。


 


我記得,第一次侍寢是我被封為常在的一個月後。那天皇後娘娘設宴,後宮的嫔妃們都去了,我自然也去了。宴上,我因為彈得一手好琵琶而被皇後娘娘點名獻上一曲,我想便是那日的一曲琵琶,入了嘉弘帝的眼。


 


果不其然,三日後皇後設宴。


 


隻是這一回,我稱病未去。


 


溶月是我帶入宮的丫鬟,自小便跟著我,我對她,幾乎從未有過隱瞞。


 


「小主為何要稱病?」溶月不明白我為何要假病,今夜宴席,皇上也會去,溶月盼著我能早日得寵,懷上龍嗣。


 


我無法告訴她我已經S過一次,不想再重蹈覆轍了。


 


宴席設在皇後宮中。


 


嘉弘帝尋了一圈,也未看見那個人。


 


皇後發現了皇上的心不在焉,於是伸出手握住皇帝搭在椅上的手:「皇上,怎麼了?」


 


嘉弘帝搖頭,抽出被皇後緊握住的手,頓了頓,又拍了拍皇後的手:「沒事。」


 


皇後看著魂不守舍的皇帝,她不知他是怎麼了,這一個月,他避她如蛇蠍。


 


翌日一早,溶月便來與我說:「小主,聽說昨晚是安貴人侍的寢。」


 


安貴人?


 


我記得我離宮那日,她因為陷害王婕妤,被嘉弘帝降為了嫔。


 


我想盡一切辦法避開遇見嘉弘帝的可能,時常稱病,久而久之,宮中誰人都知有個魏常在身子不好,甚至有人傳言我熬不過今年寒冬。


 


外面的傳言溶月聽著十分生氣,可我不在意,這一回,我隻要保住爹娘兄嫂與魏家所有人的性命。


 


我倚著榻,望著窗外,如若一切未變,今日該是我升為貴人的日子。


 


如今後宮中最得寵是安貴人,而我因時常稱病,也從未得到過嘉弘帝的一次寵幸,所以於她們而言,我隻是一個可憐人,活不過今年寒冬的可憐人。


 


用過膳後,我對溶月說:「出去走走吧!」


 


溶月見我終於願意走出這間屋子,滿心歡喜。


 


這座皇宮,我已十分熟悉,熟悉到我知道哪塊石磚缺了一角。


 


隻是——


 


宮中何時種下了這樣多的臘梅?


 


「溶月。」


 


「小主,怎麼了?」


 


「你可知這些臘梅是何時種下的?」


 


「小主,這些都是近日才種下的。」


 


我納悶,為何好好的忽然種下這樣多的臘梅。


 


那時是因為我喜歡,嘉弘帝便在我每日經過的宮牆旁種下了一棵,難不成如今的安貴人也喜歡這臘梅?


 


「小主。」


 


溶月突然叫我。


 


「怎麼了?」


 


「是皇上和安貴人。」


 


我轉過身,看見了嘉弘帝和安貴人正在朝我所在的方向走來,我退到一旁,朝兩人行禮。


 


「見過皇上,見過安貴人。」


 


我低頭屈膝,等他說平身。


 


可他遲遲不開口,我抬起頭,與他視線撞上的那一刻,心頭仍舊一顫。


 


「皇上,還不快些叫妹妹起身。」一旁的安貴人提醒他道。


 


嘉弘帝終於開了口:「起身吧!」


 


「謝皇上。」


 


我強忍著酸疼站起身,仍舊低著頭。


 


直至他們走遠了,我才緩緩抬起頭。


 


我聽見安貴人用嬌軟的聲音與嘉弘帝說:「那是魏常在,身子不大好。」


 


溶月不明白,我明明身子無恙,為何卻要一直稱病,與我一同進宮的都已得到過皇帝的寵幸,除了我。


 


「皇上與臣妾一起還在想別人。」


 


安貴人的嬌嗔,讓嘉弘帝回神。


 


「朕讓人送你回去。」


 


嘉弘帝突然轉變的語氣,讓安貴人不知自己是哪裡犯了錯,她忐忑不安地看著嘉弘帝。


 


「皇上今日不與臣妾一起了嗎?」


 


嘉弘帝「嗯」了聲,並未多作解釋。


 


外人都說如今安貴人最為得寵,她家中的父兄也因她的得寵而在官場上如虎添翼,連升兩品,可她始終覺得自己走不進皇帝的心,安貴人不敢問,隻能一步三回頭地上了一旁的步輦。


 


3


 


「小主,太醫來了。」


 


太醫?


 


太醫來做什麼?


 


「卑職林春給魏常在請安。」


 


跪在地上的是太醫院的林春,嘉弘四年入了太醫院,雖然年輕,醫術卻十分精湛。


 


叫他起身後,我道:「我不記得我有叫過太醫來。」


 


「是皇上讓卑職來的。」


 


我驚詫:「皇上?」


 


我看著林春替我診脈,溶月在一旁著急地問:「林太醫,我家小主可有什麼事兒?」


 


林春搖頭:「並無大礙,隻是常在應當多出去走走,不要整日悶在屋子裡,對身子不好。」


 


聽見太醫說無礙,溶月松了一大口氣,我稱病久了,她都快以為我真的病了。


 


「林太醫,」我叫住正要走的林春,再次問他,「當真是皇上叫你來的?」


 


林春點了點頭:「是皇上吩咐卑職來給魏常在診脈的。」


 


林春走了,溶月高興皇上竟還記掛著我,可我卻不安了起來,我不過一個常在,如何入得了皇上的眼。


 


林春去見了嘉弘帝。


 


嘉弘帝問林春:「她怎麼樣?」


 


「魏常在脈象平穩,一切都好。」林春如實回答。


 


林春說一切都好,他緊繃的眉頭也瞬時松了下來。


 


「你退下吧!」


 


「是。」


 


林春退下後,隻剩下嘉弘帝一人,他看著遠處連綿的山巒,心緒復雜。


 


林春這一診,我便無法再稱病,皇後娘娘的壽宴,我不得不去。


 


「今日皇後娘娘壽宴,小主穿這身吧!」溶月很高興,好似今晚不是皇後娘娘的壽宴,而是我被皇上翻牌侍寢的日子。


 


我道:「溶月,今日是皇後娘娘的壽宴,我不能搶了皇後娘娘的風頭。」


 


今日的壽宴上,我怕是穿得最素樸的,也是最不起眼的。


 


娘親與我說過,後宮處處是爭鬥,上一世,我不與她們爭鬥,愚不可及地將她們當作姐妹,最後卻落得個家破人亡,命喪街頭。


 


重活一回,我絕對不會重蹈覆轍。


 


皇後娘娘的壽宴,後宮嫔妃自然都到了,送上賀禮後,我尋了個最不起眼的角落位置坐下,我一個不得寵的常在,自是不會引人注意。


 


皇後的壽宴,皇上自然會來,他坐在皇後的身旁,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


 


我撇開眼,看見了今日穿著最為豔麗的安貴人。


 


今日美酒佳餚,自然有人獻歌彈曲,看似是為皇後祝壽,實則是在爭相鬥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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