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的我沉迷遊戲,翻牆去網吧通宵。
卻在一夜之間改頭換面,奮力學習。
都以為遊戲天才陳風華是在遊戲裡受挫了。
要在現實世界裡冷靜。
其實是那天我看到了靠在牆邊等天亮回家的我爸。
01
我本來是要出去上網的,熟練地爬上食堂後面的牆卻發現,牆外曬菜的地方有個人。
月亮照在他的帽子上,他歪了一下頭,我發現那人居然是今天來送生活費的我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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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晚上剛剛開始有一點冷,我爸蜷縮在牆角。
我猛然明白了什麼,每個月來給我送生活費以後,他為了節省下住旅店的錢就睡在學校外面。
趕第二天一早經過學校後門回鄉下的班車。
我沒回宿舍,直接去了教室。從我媽S了以後,第一次狠狠地哭了。
六點半教室裡陸續地有人來上早自習。
「呦,二哥這麼早就回來了,早飯吃了嗎?」
說話的是我同桌,也是我下鋪劉健。
我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又低頭幹我自己的事。
「陳風華,數學作業······」課代表話沒說完,我就把卷子交給了她。
「二哥你手腳好快,抄得誰的?」劉健問我。
「我自己寫的。」說完我就去找孟陽問題了。孟陽是班長,也是我們班第一。
雖然孟陽很意外我這個吊車尾居然會找他問題。臉上都是「你吃多了」的表情,不過還是給我講了那道我沒懂的地理題。
說起來,我也是憑本事考進這所重點中學的,我曾經也帶著滿心的驕傲進入一中,可是我很快地發現,我這個鄉下中學的第一,在一中的重點班就是墊底的水平。
巨大的落差下,我意識到一件事。
分水嶺的水,是羊水的水。
我學英語的時候是三年級那個讀音蹩腳的英語老師教的,同班的其他人的英語是幼兒園的外教老師教的。
我的暑假在幫我爸幹地裡的活,挑糞種地,其他人的暑假是遊樂場、博物館,天南海北。
我的童年是貧窮的家、木訥的爸、早逝的媽,還有以為能改變世界的我。
他們的童年是歡樂的生日聚會、迪士尼的花車,輕易地就實現的生日願望和滿滿的對未來的希望。
我從未有那麼自卑過,和他們一比,我什麼都做不好。
一直到有一天我走進了一個叫作網吧的地方,有一個叫作電腦遊戲的東西打開了我的新世界。
在那裡,我獲得了虛無的成就,很快地從鄉巴佬變成了被人追捧的二哥。
成績飛速地下降,從開始的焦急逐漸地變成了不在乎。學習好有什麼用呢,我和他們的差距在一出生就已經注定了。
我就是遊戲裡那個倒霉透頂的超困難模式玩家,那我不玩好了。
所以我忽然開始學習,變成了一件很好笑的事。
02
我又一次去找孟陽問題的時候,班主任叫住了我:「陳風華 ,你不要打擾孟陽學習。」
我窘迫地直起身子,看著無奈的班主任,腦子裡閃過了我爸的臉:「老師,我這道題不會您能幫我講一下?」
班主任的臉上,也浮現了小小的意外。
或許礙於職業道德,他還是接過了我手裡的卷子,給我講了那道我一直弄不明白的題。
很快地,同學和老師之間就流傳了一個說法:倒數的陳鳳華要開始學習了。
甚至開始有人用我打賭,看我能堅持多久。
月考過後,我從倒數第一前進了 7 名。
我聽到了不少嘲笑,努力有什麼用呢?倒數第一和倒數第八區別很大嗎?
?我同桌看著我的 88 分的數學卷子,忽然低聲地問我:「二哥,你是準備逆襲了嗎?」
我笑笑,說了一句很裝逼的話:「我要把我失去的拿回來。」
對,我想證明,我名列前茅的成績不是因為我學校不夠好顯的,是因為我真的有那個實力 。
而且,我不想讓我爸失望。?
這個世界上總有老師是好的,雖然會打趣我,但是他們還是願意在我追著問題的時候細心地回答,上課的時候多給我一個提問的機會。
可惜,總有人是看不得你好的,即使在他眼裡你什麼都不是,即使他擁有的是你一直可望而不即的。
我遭遇了學生生活裡常見的問題,我被霸凌了。
起初是一些老套的行為,往桌子上畫王八啦、撕掉我的作業本啦、把我的凳子扔到樓下之類的。
我懶得管,也不想耽誤那個時間。有跟他們爭論的時候,我大可以多做幾道題,就像一個修煉內功的劍客一樣,我能感受到我對學習的興趣緩緩地回升。
直到,下了晚自習洗漱完我回到宿舍的時候,我的被子不知道被誰倒上了洗腳水,湿得透透的。
我看了一下,沒人承認,都漠不關心的樣子。
連劉健的眼神都透著躲閃,我大概明白一起玩遊戲的時候,大家墮落是一起的,現在我忽然表現出脫離的樣子,他們就不願意了。
有時候你的原罪,僅僅來自你的不合群。
不過我並不打算忍氣吞聲,我直接把滿是髒水的被子從床上脫下來。
然後拉著被子一角,招搖地穿過洗漱後還沒睡的住宿生之間,並大聲地回答:「我宿舍鬧鬼了!
我被子上一下都是水,對!睡不成了! 我準備去找宿管借個被子,然後給這個晾一下去!」
我就這樣吆喝著,穿過了整個三樓。
我聲音夠大的,幾乎每個人都聽到。聰明的人很快地就意識到,這是某種霸凌。
「大叔啊,我被子湿了。你這有沒有多餘的被子給我用用?」
03
「怎麼弄的?」舍管大叔幹這個工作這麼多年,很快地就看出來我是在宿舍裡被人欺負了。
他知道我最近改頭換面地在學習,也知道我家庭困難,對我一直都很照顧。
擺明了是想等我告狀,給我出頭。但是我沒有,我就是笑笑:
「我也不知道啊,估計是啥東西碰到了吧!沒事大叔,你這有多餘的被子給我用用就行。」?
熄燈鈴響了,舍管大叔把我推進舍管室,然後喊著大家回宿舍,我被大叔留在了舍管室,睡在他的另一張床上。
「被欺負了?」
「也不是,欺負就是鬧著玩的。」
舍管大叔頓了一下,看著我說:「孩子們之間的打鬧之類的,很多時候沒輕沒重的,真的要傷害到你的時候你要自保。」
「好,我又不傻,我會的!」
我去洗漱間借著常亮的夜燈背了會書,快一點多的時候才回到宿舍。
以前隻覺得在網吧時間短,峽谷裡幾個來回卡裡的錢就沒了,現在才發現,學習的時間也短,我錯過了太多知識需要補充。
接下來的平安無事讓我以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個普遍真理。可其實真正的真理是,總會有人想靠欺負別人證明自己。
周六的下午,我被人堵在了離學校門口不遠的路口了。
我剛從網吧把卡裡的錢退出來,他們是我以前一起打遊戲的朋友。
為首的這個,和我還是一個戰隊的,18 班的,都叫他王哥 。
「這不是好學生陳風華嗎?幹嗎去了?」
「用你管?有事說事,沒事躲開!」我並不是怕他們,我隻是不想惹事。
我現在最重要的事是提升成績,然後完成我的目標。
除了高考,別的事我現在都不關心,但是顯然這些人並不願意放過我。
「你是不是真以為自己是什麼黑馬呢?還以為自己一個鄉下來的東西,睡了一晚上忽然就能靈力附身直接成為學霸了?」
我被人直接一腳踹倒在地:「告訴你,你不配!你是個什麼東西!還以為自己真的就是老師眼裡的好孩子了?你早就是廢物了,你這種窮人永遠都是!」
我爬起來,吐掉嘴裡的血。
準備衝上去的時候,聽到了有人喊我名字:「陳風華!」
是我爸,一個月一次來給我送生活費了。
我轉過身去看到我爸衝過來,我從沒看見過他跑那麼快過,他一把推開了那個要衝過來打我的人,把我擋在身後。
「你們幹什麼!不要欺負我兒子」
我此刻才忽然發現,那個一直都很高的男人,現在已經和我差不多了,甚至還因為佝偻的身軀,看著更矮一點。
事情可能發展得太快了,不知道誰先開始的推搡,我爸被推得猛然往後仰了一下,因為我在他身後他沒摔倒。
打我我就忍了,打我爸我是不能忍的。我直接動了手,然後就是混亂,然後就是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快跑」。
04
我爸已經摔倒在地了,後腦有血流出來。他那件破舊的衣服被血浸湿了。
我跟著 120 的車去了醫院,搶救了一整夜我爸脫離了危險,卻一直沒醒。
醫生說,接下來隻能看他的求生意志了。
當時應該是有人要從後面打我,我爸情急之下保護我,被那根鋼管敲破了頭。
我媽S了很多年了,也是因為病重,家裡早就被拖得快垮掉,一直都是靠我爸掙錢還債養家,我爸現在這樣,不知道什麼時候醒過來。
我忽然之間覺得天都塌了。
我向班主任請了假,去醫院照顧我爸。
上一次的迷茫,是我腦子不清導致的,這一次的迷茫大概就是命運直接告訴我的。
我有一萬種辦法把你拉向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