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交代。以S謝罪嗎？」
年輕人總是這樣，以為S亡可以給所有糟糕的事情畫上句號，實際上，不過是親者痛仇者快罷了。
劉曦月的腳步頓了一頓。
我繼續開口。
「你的父母為你花光了所有的積蓄，你還要讓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這就是你，驕傲的劉護，想到的處理方式嗎？」
劉曦月崩潰了，她跪地大哭，撕扯著自己的頭發。
「為什麼要選中我啊！我到底該怎麼辦。」
我一把把她拉了起來，把錢塞進她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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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是最沒用的方式。」
「我奶奶手裡並沒有你私自透漏病情的證據，你現在把錢給她，反而是做實了自己心虛。」
「可是，我也沒有能證明自己清白的證據，網友根本不相信我！」
我拍拍她的肩膀。
「永遠不要陷入自證陷阱。」
「既然別人潑了你一身洗不幹淨的髒水，你為什麼不能潑回去，讓她火燒眉毛，自顧不暇呢？」
12
奶奶的病情越來越嚴重了，醫生說，如果再不進行手術，恐怕就於事無補了。
奶奶經常在白天陷入重度昏迷，即使在夢裡，她還是喃喃念著爸爸和弟弟的名字。
可笑的是，這兩個男人，一個因為偷了她的救命錢被關進局子，一個因為不想給她捐肝躲開醫院。
上一世，為了救奶奶，我不僅犧牲了自己的身體，還貢獻了自己所有的積蓄，真是可悲可嘆的愚孝。
這一世，就讓我送走這個老太婆吧，也算有始有終了。
我給自己也建了一個賬號，裡面天天更新伺候奶奶的日常，由於奶奶病情嚴重，隻能吃得下清粥小菜，所以伙食費不算什麼大的開銷。
所有人都以為我把奶奶伺候的舒適周到，對我大加贊譽，但隻有我知道，她快要燈盡油枯了。
一個晴朗的早上，奶奶精神出奇的好。
睜眼就要找她的兒子。
我拉了把椅子坐在她面前。
「找你兒子做什麼呢，他生怕你要走他的肝，早就躲起來了。」
奶奶不信。搶過電話打給爸爸。
手機嘟嘟響了兩聲被掛斷了。
「胡說，我兒子怎麼會舍不得給我肝呢。明明說好了把你的肝給我，你少在這裡挑撥離間。」
「我的好奶奶，別天真了。」
我冷靜地回她的話。
「從一開始，你的兒子就沒打算救你。」
「所謂籌集的善款，隻不過是把你當做他斂財的道具。」
奶奶失控地大喊。
「我不信！我不信！」
我不理她，兀自說下去。
「你兒子是百萬級別的大網紅，他斂財又何止一百萬？就算那一百萬被弟弟嚯嚯了，他手裡至少還有幾百萬的流動資產。之所以讓你在醫院裡點燈熬油的過，是因為他要在別的城市買豪宅！」
我打開手機，裡面是我找人偷拍下爸爸度假的照片。
奶奶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劇烈地咳嗽起來。
「醒醒吧我親愛的奶奶。」
「一個男人，視自己的女兒為草芥，你又怎麼能指望他尊敬自己的母親。」
「在你跟我爸一起欺負我的時候你就應該想到自己的下場了——被榨幹所有價值後，成為孤家寡人，不得好S。」
奶奶聽完我說的話，一口氣沒提起來，轟然倒在了床上。
13
得知奶奶去世後，爸爸迫不及待地從外省趕回來扮演孝子。
他在鏡頭面前哭得如喪考妣，可是網友已經不買賬了。
「這大叔在他媽病重期間一眼都沒回來看過，現在這是幹啥呢。」
「表演型人格吧，對著手機哭這麼埋汰幹啥，我們又不是他媽。」
「回來爭財產的？像這種N待老人的子女應該取消繼承權。」
爸爸慌了，他以為自己消失幾個月，那些負面評論就會被時間衝刷，可是互聯網是有記憶的。
爸爸向網友表示。
「我媽生前透露過，自己是因為被護士劉曦月惡意透漏病情才導致身體突然惡化的，我這次回來，就是要給我媽討個公道。」
網友繼續倒油。
「生前不盡孝，生後討什麼公道呢？」
一個標紅加粗的彈幕直接霸屏直播間。
「想要公道是嗎，全在我這裡了。」
14
發這條彈幕的人正是劉曦月。
在我跟劉曦月長談後，他就一直在細心搜集爸爸炒作和網絡詐騙的事情。
「這位吳峰先生是老演員了。五年內，他聲稱自己的媽媽患過胃癌，腸癌，乳腺癌，以這些理由共同詐騙金額高達兩千萬。」
劉曦月在直播間 po 了爸爸在不同時間段的直播截圖，在裡面，他和奶奶扮演患難母子，利用網友的同情心大量斂財，過一段時間，他倆就換個發型和身份，重新出來詐騙！
我還給劉曦月提供了私家偵探拍下的爸爸在外地豪宅的照片，奶奶病入膏肓的那段時間，他在外面花天酒地，好不快活。
劉曦月在鏡頭面前語氣平淡地陳述事實，完全不是三個月前那個容易被情緒牽動的小女孩了。
「吳峰先生所說我向其母親透漏病情的事兒完全子虛烏有，我這裡已經整理好了吳峰先生引導網絡暴力和敲詐錢財的證據，現已提起訴訟。」
劉曦月深吸一口氣，眼圈紅了一紅，開口時幾乎帶了哽咽聲。
「醫院是我從小就向往的，治病救人的聖地。雖然我隻是一個小小的護士，但我在自己的崗位勤勤懇懇，兢兢業業。」
「我在此呼籲。醫護人員和病患互相尊重，互相體諒。抵制醫鬧！」
她說完這些話就點了下播。
這段時間的搜集證據消耗了她太多的精力。
她從沒想過人性竟能惡到如此的地步，為了一些蠅頭小利，竟要把無辜之人推下地獄！
劉曦月趴在桌子上，失聲痛哭了起來。
15
爸爸終於遭到了流量的反噬。
因為他傳播虛假消息並引起重大關注，官方下架了他所有的視頻並封禁了他的賬號。
爸爸名下的房產被法拍，一夜之間，他從百萬網紅變成了一聞不鳴的流浪漢。
媽媽長得有幾分姿色，頭腦也聰明，從感覺風聲不對開始，就離開了爸爸，跟自己的老情人住在了一起。
16
弟弟在監獄裡表現良好，從三年被減刑到一年，很快就被放了出來。
我沒想到，弟弟出來的第一件事，還是找我。
他站在我的面前，眼睛猩紅。
「賤人，當年肯定是你在從中作梗。」
「爸媽和奶奶都很疼愛我，如果不是你在中間使絆子，我又怎麼會被關在裡面整整一年。」
我無語失笑，或許這就是人渣的邏輯吧，自己總是有苦衷的，自己總是何其無辜，別人不寬容不大度甚至不幫忙，就是罪大惡極。
我梭視了一下周圍環境，慢慢挪動到電線杆子旁邊，以防他突然做出過激行動。
「耀祖，你來找我，無非就是想要一個公道，那我就給你一個公道吧。」
「你以為奶奶很愛你。可是你知道嗎，當奶奶知道是你拿走了她的救命錢，她就主動提議讓你去認罪伏法。」
「你以為爸爸很愛你。可是在爸爸發現家裡失竊的時候，我已經提醒他是家裡自己人拿走的錢，可爸爸執意要報警把事情鬧大。」
「你知道爸爸為什麼要這麼做嗎？因為你根本就不——是——他的親兒子，是媽媽和別人尋歡作樂後留下的孽債。」
弟弟如遭雷劈，愣在原地。
而我把手伸到背後，快速撥通了報警電話。
「你以為媽媽很愛你嗎？他隻不過是愛兒子，如今媽媽和自己的老情人住在了一起，她肚子裡已經有了新的孩子。」
「你瞧，她連你出獄時間都不知道，你怎麼敢說她很愛你呢。」
弟弟青筋爆出，發出絕望的怒吼。
他從自己的懷裡抽出一把水果刀，朝我直撲過來。
上一世，我毫無防備，被撲過來的弟弟連捅幾十刀，刀刀命中要害，這一世，當弟弟再次迎面而來，我的身體甚至能感受到熟悉的疼痛。
我的原本計劃是閃身躲在電線杆子後面，可在那一剎，我如同被點穴一般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這難道是宿命嗎？即使重來一次，我也會倒在弟弟的刀下？
不，不, 我不信命。
我閉上眼睛, 將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腳上，然後用盡全力閃身躲避, 弟弟的那一刀終究是扎偏了，利刃和石柱相碰。
「砰」的一聲，刀尖崩裂。
弟弟撿起破損的刀身，再次向我撲來，在刀尖距離我不足一釐米的距離, 弟弟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扯著後退, 然後被摁在了地上。
警察來了，我得救了。
17
生活恢復了平靜, 而我也變成了醫院的常客, 雖然沒有遭受到物理傷害, 但我總覺得頭疼腰疼腿疼，非得去醫院看看才能安心。
誰知在就醫途中, 我見證了一場醫鬧。
一位醫生利用自己的休息時間給病人看診，卻被突然闖進來的大漢捅了一刀。
我按照爸爸的指示去警察局報警，警察迅速調取了周邊的監控和抽屜上的指紋。然而爸爸擔心警察不作為，當天就拉著奶奶開了直播，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訴說了善款丟失的事情。
「往奶」我趕忙操起消防栓猛砸在歹徒身上, 歹徒吃痛後行動緩慢, 但他還是惡狠狠地撲向已經奄奄一息的醫生。
關鍵時刻, 劉曦月衝了出來, 她赤手接紅刃，替醫生接下了致命一刀。身邊的病患也湧了上來, 大家一起將歹徒摁住。
這場醫鬧的原因, 是因為歹徒的親人在手術後離世, 他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因此向無辜的值班醫生發泄。
醫生在搶救後保住了性命，可他再也拿不起自己心愛的手術刀了。而歹徒趁人不備從窗戶上跳下，結果了自己的生命。
18
坐在醫院的走廊上, 我雙股站站, 心有餘悸。
我用冰涼的手握住曦月, 發現她的手也是同樣的冰冷。
「曦月，經歷過這麼多的事情，你還想從醫嗎。」
曦月點了點頭。
「來這個醫院的人, 我們隻看到了他們身體上的病，但沒有看到他們心裡的病。而心理的病，才是萬惡之源。」
我點點頭, 同意曦月的觀點。
後來，曦月向醫院建議，開展術後術前心理療愈板塊，不僅要治病人的身, 還要治病人及其家屬的心。
這一舉措大大減少了醫鬧事件，劉曦月也成了年度優秀員工。
我在學校附近開了一家心理診所，專門輔導青少年的心理問題。
正式從事這一行我才明白, 青春和童年並不是無憂無慮, 它充斥著大量的迷茫和焦慮，但凡沒有受到正確的引導，就容易誤入歧途。
奶奶名下的那套房子被我賣掉捐給了癌症患者，而我從此在我熱愛的行業深根。
往日種種, 就當它是一場噩夢，而我的未來，光明燦爛。
本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