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動地成了他的救命恩人。
為了他的名聲,他不得已娶了我。
無妨,我接受現實,甚至懷著一絲憧憬嫁進寧家。
我在成了鳳翎山莊裡最不起眼的花瓶少夫人。
寧夫人自詡豪爽,卻在相處中處處對我透露輕視。
我讀書,她嘲諷我書呆。
我下廚,被她說輕賤。
我對鏡理紅裝,她說我塗脂抹粉,沒有江湖氣。
我做什麼都是錯的,討不了她一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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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闕,確確實實是天才劍者。
他練劍時的身姿,如同謫仙下凡,手中利劍如遊龍嬉戲,鏗鏘自鳴。
可一旦見到我,他便隻剩沉默。
我曾嘗試著跟他聊天,問他剛剛練的劍叫什麼名字。
他說,鳳翎劍聞名天下,你作為少夫人竟連這也不認得。
我臉上臊得慌,慌忙走開了。
再後來,我偷偷尋了一把別人不要的劍,暗暗記住他的招式,自己練習。
我沒有天賦,練劍像是抽風。
好幾次割傷手臂,疼得我直冒冷汗。
我不敢找大夫,隻能在山上找些草藥來敷。
後來,寧闕發現了我偷偷練劍。
看著狼狽的我,他噗嗤一聲笑出來。
「這個招式已經是第九層了,你要偷學,也得先從扎馬步開始吧?」
也許他並無惡意,隻是在闡述事實。
他不會覺得,自己傷到了一個半路出家,肖想練武的廢柴。
04
「傻孩子,你走了,鴻哥兒怎麼辦,孩子還小,怎麼能失去母親。」
母親抱著我哭得肝腸寸斷。
那年兆安寺的荒唐,讓我一夜間有了孩子。
十月分娩,我痛得幾乎S去,險象環生下,才生了一個男孩兒。
寧夫人雖然不喜歡我,卻對鴻兒這個孫子很是疼愛。
她抱走鴻兒,說要和莊主親自撫養。
來日作為繼承人,將鳳翎山莊繼續發揚光大。
彼時我還沒有出月子,下帶惡露不止。
整個人臃腫了一圈不說,身上還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氣味。
寧闕站在門口,沒有進來。
隻是說,「孩子交給爹娘帶,你好好恢復身體,來日有的是母子團聚的機會。」
沒有來日。
寧夫人看不上我。
也不允許我見孩子。
「你出身小門戶,鴻哥兒和你在一起,難免成為呆子,以後還怎麼將寧家發揚光大?」
我思念得快要發狂,忍著下身不適,偷偷去看鴻兒。
他很乖巧,吃飽了就睡。
鴻兒如今已經五歲。
他被教養得很好。
好得有些冷漠。
他知道我是他的娘親。
見到我時會行禮問安。
我想抱他,他卻皺眉往後退。
瞥了一眼寧夫人的神色後,他為難地叫了句,「母親......」
我伸出的雙手僵持住,尷尬地又縮了回去。
我無非,就是想抱一抱他。
寧夫人這些年來的言傳身教,已經刻入他的骨髓。
我這個母親這個角色,在他人生中也不是非有不可。
更何況,他們如今都不需要我了。
直到簡雲的到來,成了壓S我的最後一根稻草。
05
她是一個英姿颯爽的女劍客,穿著一身紅色騎射服。
許是常年練劍,皮膚並不雪白,卻有種韌性蓬勃的美。
寧闕看著她,一瞬間,所有冷漠都化為繞指柔。
他的喉結滑動兩下,幹巴巴的聲音裡包含我沒見過的深情和眷戀。
「阿雲...」
女劍客與他兩兩相望,眉目流轉裡有化不開的情誼。
我想,這就是我從旁人嘴裡聽到過無數次的,簡雲,雲姑娘。
鴻哥兒從身後跑過來,「雲姐姐,雲姐姐...」
當我震驚於鴻哥兒為何會認識簡雲時,簡雲已經一把抱起了鴻哥兒。
「寧小兄弟,我們終於見面了。」
鴻哥兒摟著簡雲的脖子,親昵靠近,「雲姐姐果真如父親說的一樣,燦若玫瑰,要是雲姐姐是鴻兒的娘親,該多好啊!」
簡雲颯爽的臉上出現一抹紅暈,「寧大俠不僅劍術超群,說起話來也是蠻中聽的嘛。」
寧闕笑道,「你當年負氣而走,苦修六載隻為打敗鳳翎劍,如今怎麼舍得回來?」
簡雲還沒答話,鴻哥兒先道,「一定是父親從未間斷的半月家書,讓雲姐姐感動啦。」
簡雲輕笑一聲,捏了捏鴻哥兒的臉,「寧小兄弟說得極是。」
寧闕做了個請的手勢,「先沐浴更衣,再去拜見爹娘,他們要是看到你,指不定得多高興。」
我站在一側,像是一個窺探他們三人幸福時光的局外人。
簡雲看到寧闕身後的我,上下打量一眼。
而後,抽出腰間的軟劍直指我眉心。
「她是誰?」
寧闕看著簡雲,沒有絲毫猶豫道,
「於你我而言,她隻是一個不相幹的人。」
在鳳翎山莊六年。
原來,我還隻是一個不相幹的人。
05
我在家裡待了不到兩個時辰,便又走了。
連包袱都不曾卸下。
父親氣急,指著我的背影顫顫巍巍道,「你竟狠心至此,連自己親兒子都不要!」
我沉默。
不是我不要。
是你們都不要我了。
我做了二十三年的喬盈,得到的隻有教訓。
所以,你們我都不要了。
臨近暮色,天上下起蒙蒙小雨,街邊的小販都準備收拾攤子回家。
我走到渡口,趁著雨勢還沒大,登上最後一班船。
船夫瞥了我一眼,「姑娘,你著急上船躲雨,也不問問這是去哪裡。」
雨水打湿湖面,泛起陣陣漣漪,可我的心裡隻有木然。
「隨便去哪裡,隻要不是這裡就好。」
我在籍州落了腳。
這裡離漁泉鎮相隔甚遠,若我不主動回去。
寧、喬兩家一輩子也不會找到我。
除了身上的碎銀子,剩餘的錢我都納在鞋底裡。
一共是三千兩。
這三千兩,就當是給寧家生了個好孫兒的報酬,不算白拿。
闲來無事,我又繡了幾方帕子和花樣,拿去繡房售賣。
原本我還有些忐忑,生怕繡房看不上我繡的東西。
不曾想繡房的女掌櫃對很是滿意,拿著我的花樣愛不釋手,直誇我有雙巧手。
最終一錢銀子收購了我的東西。
「姑娘繡藝獨樹一幟,不知師承為誰?」
「不過闲暇時繡著玩兒罷了,唯手熟耳。」
在寧家時,我大部分時間都處於無人理會的狀態。
打發時間的訣竅,就是繡東西。
從開始的繡帕子,到後來的繡屏風,一坐就是一整天。
等抬頭時,天也黑了,時間就又過了一天。
臨走時,掌櫃說以後有花樣盡管拿來,他照單全收。
我點頭應允,更加賣力繡了幾樣,比之前的更為精巧繁復。
每次去,掌櫃都要贊嘆一番,給的價格也從最開始的一錢到後來的三錢。
掌櫃姓杜,是個身形微胖的中年女人。
相熟之後,我便稱呼她為杜嬸。
杜嬸讓我不要繡帕子了,改為專門繡花樣。
一個花樣一錢銀子,一月繡上五個,就有五錢銀子的收入。
隻有一樣,我的花樣要是別處沒有的,賣了,也不許自己再繡同樣的。
幾個月下來,我竟也攢下了幾兩銀子。
發工錢那日,杜嬸邀我去她家喝茶,順便談談接下來的長期合作。
我應允後,當天下工隨杜嬸前往她家。
一路上,杜嬸異常熱情,說他有一個好兒子,孝順極了。
成日在家不哭也不鬧,跟個乖寶寶一樣。
我有些疑惑杜嬸的形容,以為她是中年得子,孩子尚小。
杜嬸早早讓廚房做了一桌好菜,雞鴨魚肉擺滿整張桌子,像過年似的。
杜嬸給我倒了一杯酒,說這是籍州特產的桂花釀,喝起來清甜可口。
我抿了一口,入喉是甜絲絲的桂香,夾雜一絲微弱的酒香。
杜嬸一個勁地往我碗裡夾肉,讓我多吃些。
「瞧你瘦得,這身板可怎麼生兒育女,以後可得好好給你補補。」
盛情難卻,我吃了小半碗飯,又被杜嬸拉著喝桂花釀。
06
我總感覺杜嬸今日有些不對,卻又說不上來。
我問杜嬸接下來的合作可有什麼變動?
若是沒有,我這邊告辭回去繡花樣了。
杜嬸笑容一窒,「姑娘且慢,今日邀請你來,實是想給你和寶兒說媒。」
「寶兒?」
「正是,我家寶兒如今剛二十,比你還小幾歲,你一個姑娘家孤身一人在外,沒有男人可怎麼行。」
我放下筷子起身,「您的好意喬盈心領了,我暫無嫁人的打算,若是沒事,我就先走了。」
杜嬸聞言,吼地一下起身,語氣忽然凌厲起來。
「喬姑娘,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若不是看你一個人孤苦,我可不會收你這些爛帕子。」
「識趣點的,今夜你就和寶兒洞房,若是你不肯...那就別怪嬸子不留情面。」
杜嬸說得猖狂,就是篤定我一介孤女在外漂泊,無人做主。
我一把推開杜嬸,朝門外跑去。
杜嬸見我要走,大喊一聲,「寶兒,還不快攔下你的新娘子!」
說畢,從玄關後出來一名肥壯矮胖的男子,「娘子,娘子,我是寶兒呀,我們拜天地,生娃娃。」
杜寶兒牢牢抓住我的袖子,兩隻眼睛鬥在一起,滋著一張嘴傻笑。
口水順著嘴角一直往下流。
明顯就是一副痴傻兒的樣子!?
杜寶兒就像牛皮糖一樣,怎麼甩都甩不開。
我安撫道,「寶兒乖,松開我,我去帶你玩兒。」
「玩兒,寶兒要玩兒,娘子帶寶兒玩兒。」
杜寶兒正要松開我,杜嬸又是一聲吼,「別松開,她是要跑!」
聞言,杜寶兒一下由抓我改為抱住我,「娘子莫走,寶兒與娘子生娃娃,脫衣服生娃娃。」
杜寶兒肥碩的大手蹭到我身上,那手上還掛著幾滴腥臭的東西。
我惡心到幾近昏厥,明白自己今日兇多吉少。
「寶兒,生孩子要去房間裡,還記得娘怎麼教你的嗎?」
「記得,將寶兒的小寶兒靠近娘子下身....」
杜嬸笑呵呵打斷,「對對,就是這樣,我們家寶兒最聰明了。」
「好了,快去把你的新娘子帶回房間吧。」
杜嬸看著我,得意道,「好媳婦,你也別怪娘,我家寶兒聰明伶俐,隻要你給他生個大胖小子,以後我杜家的東西,都是你的。」
我想啐這個老婦一口,但身子卻像泥鰍入海,發不出一點聲音。
杜寶兒將我拖進房間,欺壓上來的那張臉莫名和六年前兆安寺的那個身影重合在一起。
我喬盈一生沒有做過一件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