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焉知》, 本章共4183字, 更新于: 2025-04-10 16:08:29

我四十歲時,謝知蘊的白月光回來了。


 


她一下轎,便身形不穩暈倒在他懷裡。


 


謝知蘊不顧男女大防,當眾抱起她去了醫館。


 


我成了京城所有人的笑柄。


 


就連我兒子也笑我年老色衰,不得男人寵愛。


 


後來謝知蘊給了我一紙和離書。


 


當夜,我便被皇上親自接回了宮。


 


父子倆再見到我時,宮中正舉辦我的四十大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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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跪伏在地,眼眶通紅,恭恭敬敬喊我——太後娘娘。


 


1


 


我早就知道,謝知蘊有個愛得深沉的白月光。


 


成婚多年,他隻有洞房花燭夜碰過我。


 


他說,我平日裡舞刀弄劍,哪裡有蘇綿綿溫柔小意。


 


蘇綿綿又生得那樣絕色,他自然念念不忘。


 


可惜,蘇綿綿終究還是上了鄰國皇帝的花轎。


 


蘇綿綿原是愛慕先帝的。


 


她費盡心思,想要入宮為妃。


 


甚至不惜給先帝下藥。


 


可惜,先帝對她無意。


 


陰差陽錯,蘇綿綿與鄰國皇帝成了好事。


 


鄰國皇帝雖然圓潤得像個球,但好歹也是個皇帝。


 


蘇綿綿破了身子,嫁給他也不虧。


 


蘇綿綿離開京城那天,一向冷靜自持的謝知蘊哭成了孩子。


 


他求蘇綿綿不要走。


 


他甚至卷了相府銀錢,想要帶她私奔。


 


卻被蘇綿綿冷眼拒絕。


 


蘇綿綿甚至還因為他阻了她的富貴路。


 


給了他一巴掌。


 


一向知書達理的貴公子頭一回做了惡事。


 


卻隻換來心上人的一巴掌。


 


2


 


蘇綿綿走後,謝知蘊日日魂不守舍。


 


謝家老夫人心疼孫兒,當即便要為他娶妻。


 


謝知蘊一一拒絕,誓要為心上人守身如玉。


 


人人都贊他痴情。


 


後來不知怎的,老夫人打聽到我一雙眼跟蘇綿綿生得極像。


 


於是刻意制造了一場偶遇。


 


桃花紛飛,謝知蘊見到我的第一眼,便失了神。


 


後來老夫人上門提前,他也沒有一個不字。


 


我心中嗤笑。


 


什麼恩愛兩不疑,這痴情子的情,也不過如此。


 


彼時,我正與先帝從戰場上歸來。


 


先帝虞執今少時便習武,最喜御駕親徵。


 


我身為將軍府嫡女,從小便舞刀弄劍,與先帝堪堪打成平手。


 


我們共同經歷大大小小戰役不小百次。


 


其中默契,非他人能比。


 


不知不覺,早已互生情意。


 


我們愛得熱烈,早已突破最後一道防線。


 


他說,一回京,便封我為後。


 


可我們怎麼也不會想到。


 


一回京,等待我們的便是暗無天日的腥風血雨。


 


3


 


先帝遇刺,毒發身亡。


 


將軍府被查出貪汙軍餉,父親被罷官,舉家被抄。


 


我從將門嫡女,變成了罪臣之女。


 


一時間,衛家人人喊打。


 


此時,我腹中胎兒已經成型。


 


母親想讓我打掉。


 


我卻護著肚子說什麼也不讓。


 


虞執今,我沒能護得了你。


 


但我們的孩子,我說什麼也要保住。


 


母親無奈,隻得到處為我相看親事。


 


我已是罪臣之女,又不會女紅刺繡,願結親的都是走夫販卒。


 


母親眼淚連連,不肯委屈了我。


 


直到賣豬肉的屠夫拿著半扇豬肉,明晃晃地羞辱我。


 


母親才抱著我痛哭,說不嫁了,以後都不嫁了。


 


於是我便跟母親回了外祖家。


 


孩子落地,便中了奇毒。


 


解藥在皇宮。


 


兜兜轉轉,我隻得帶著孩子回京。


 


我自知不能給孩子好的生活。


 


又恰巧後宮無所出的嫔妃都要給先帝陪葬。


 


於是我便將孩子拜託給閨中好友。


 


她免去一S,又曾因傷了身子再難有孕,自是把孩子當眼珠子疼。


 


我便就此在京中住下。


 


每月末,我都會悄悄進宮。


 


此事神不知鬼不覺,京中無人知曉。


 


4


 


我沒有什麼謀生的手藝。


 


唯有一杆銀槍舞得極好。


 


我便開了個鐵匠鋪子謀生。


 


謝老夫人借著買菜刀的由頭,將我請進相府。


 


相府種滿了桃花。


 


春日風起,桃花紛紛揚揚,灑了一地。


 


謝知蘊看著我的一雙眉眼,驚了又驚。


 


是以謝老夫人欲要納我入府為妾時。


 


謝知蘊頂著相府壓力,要迎我為妻。


 


我娘喜不自勝。


 


她說,我終於是熬出頭了。


 


我沒有說話,隻默默繡著孩兒的襲衣。


 


嫁給誰都無妨。


 


左右我心中已經有了人了。


 


我知道謝知蘊將我當成了蘇綿綿的替身。


 


無所謂。


 


他在利用我,我也在利用他。


 


說好的,井水不犯河水。


 


5


 


洞房花燭夜那天,謝知蘊默契地打了地鋪。


 


睡到半夜,謝知蘊卻將我壓在榻上。


 


我欲一腳踢飛他。


 


腳卻怎麼也抬不起來。


 


我這才知,謝老夫人給我下了軟筋散。


 


鳳燭搖曳,室內燻香嗆鼻。


 


合歡散的味道,甜膩惡心。


 


謝知蘊伏在我身上,喊了一整夜的綿兒。


 


我目光空洞地看著床頂。


 


眼淚一行行滑落。


 


抱歉啊,虞執今。


 


我終歸是對不起你。


 


6


 


第二日謝知蘊醒來時,面色大變。


 


他匆匆忙忙穿衣,斥責我不知廉恥。


 


「衛婳,莫要仗著你的眼睛跟綿兒長得像,就可以取代她在我心中的位置。」


 


「綿兒是天上雲,你卻是地上泥。」


 


「你該清楚你的身份。」


 


我當然清楚,所以我明知這合歡散是老夫人的手筆,也沒有大吵大鬧。


 


我隻是默默地給自己灌了碗絕子藥。


 


可我沒想到,老夫人早已把絕子藥換成了安胎藥。


 


我有孕,謝知蘊極為不喜。


 


他每日對著蘇綿兒的小像,一坐便是一整天。


 


老夫人怕他魔怔,又四處為他收羅與蘇綿兒相像的女子。


 


有鼻子像的,嘴唇像的,耳朵像的。


 


就連一雙手像個幾分,也能成為謝知蘊的妾。


 


起初,謝知蘊是厭惡的。


 


他說,蘇綿兒是山間明月。


 


我們這些與她有幾分像的,則是湖面月光。


 


美則美矣,卻終究不是原主。


 


後來,聽說蘇綿兒懷了身孕,誕下一女,與敵國皇帝恩愛異常。


 


謝知蘊吃了味,一口氣將府中妾室全都寵幸了個遍。


 


府裡姬妾接連有孕。


 


我的主母地位岌岌可危。


 


娘親勸我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我並不在意。


 


直到柔姨娘仗著謝知蘊寵愛,將淮兒推入池塘。


 


淮兒落水,高燒不退。


 


我提著銀槍,將柔姨娘的手戳成了篩子。


 


柔姨娘全身上下,唯有一雙手與蘇綿綿最為相像。


 


7


 


謝知蘊得知此事,折斷了我的銀槍。


 


他怨我自己不小心,沒能照顧好淮兒,怨不得旁人。


 


我被罰跪祠堂,三日滴水未進。


 


從祠堂出來時,淮兒已被老夫人養在膝下。


 


我想要奪回孩兒,卻挨了謝知蘊的一巴掌。


 


「衛婳,你鬧夠了沒有!」


 


「為了爭寵,你當初不惜給我下藥。」


 


「現在,你連自己的孩子也要利用嗎?」


 


我突地哽住了。


 


原來在他心中,我永遠都這般不堪。


 


我並不難過。


 


我隻是默默回了房,任由謝知蘊將我貶做通房。


 


我娘抱著我落淚,說也許當初就不該嫁給謝知蘊。


 


可世間男兒皆薄幸,逃過了這一個謝知蘊,還會有千千萬萬個謝知蘊。


 


8


 


淮兒與我越來越生分了。


 


他再也不喊我娘親了。


 


再遇見我,他會頤氣指使地讓我給他行禮。


 


他說,我不過是府中一個卑賤的下人。


 


他怎麼會這麼倒霉,從我肚子裡出生?


 


那時柔姨娘已落敗,雪姨娘最為得寵。


 


他說,他巴不得雪姨娘是他娘親。


 


我所做的衣物全都被他當做髒東西扔進了火堆。


 


我什麼也沒說,以後再未眼巴巴地給他送去。


 


日子漸長,我看著謝府的姨娘們鬥來鬥去。


 


一轉眼,我已經四十歲了。


 


淮兒也娶了媳婦。


 


我從當初的正妻,被貶為通房,最後又坐穩主母之位。


 


本以為,這一生,便這樣過去了。


 


不曾想,蘇綿綿卻回來了。


 


9


 


蘇綿綿回來的時機正好。


 


正逢我四十大壽前一個月。


 


她從轎子上下來時,還是如同從前模樣。


 


肌膚賽雪,墨發柔順,音如黃鸝。


 


「知蘊,我回來了。」


 


隻一句話,便讓謝知蘊紅了眼眶。


 


這些年來,謝知蘊府中姬妾無數,卻無一人與蘇綿綿有八分相似。


 


他每每對著蘇綿綿的畫像嘆氣。


 


如今好不容易見到正主,自是萬般情緒上湧。


 


隻是他再也不是從前年少輕狂的少年郎。


 


他現在已為人父。


 


他緊緊掐著自己的手,聲音顫抖。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蘇綿綿見他眼眶泛紅,得意地勾了勾唇角。


 


下轎之時,蘇綿綿故意身子一歪,往謝知蘊身上軟軟倒去。


 


「啊......」她嬌呼一聲,雙手下意識勾住了謝知蘊的脖頸。


 


謝知蘊摟住她的腰身。


 


兩人四目相對,氣息曖昧。


 


蘇綿綿眼裡浮起水霧:「知蘊,我好像崴到腳了,好疼。」


 


謝知蘊瞬間臉色大變,抱著蘇綿綿便朝著醫館而去。


 


蘇綿綿扭頭衝我露出一個得意的微笑。


 


一時間,所有人看向我的眼光都寫滿了同情。


 


謝知蘊的白月光回來了。


 


我這個當家主母,又該何去何從?


 


我下意識地看向淮兒。


 


他嫌惡地看了我一眼,低低吐出兩個字。


 


「活該!」


 


丈夫不愛,兒子不喜。


 


這相府住了二十幾年,也終歸不是我的家。


 


我看向皇宮,也許,是時候回去了。


 


10


 


蘇綿綿借著養傷的名頭,住進了相府。


 


謝知蘊命我搬出桃夭院,好生照顧蘇綿綿。


 


桃夭院種滿了桃花,本就是為蘇綿綿而布置。


 


我佔了這麼多年,也該讓回去。


 


我一聲不吭,搬了院子。


 


是夜,蘇綿綿卻發起了高燒。


 


群醫束手無策。


 


後來雪姨娘說她莫不是中了巫蠱之術。


 


這一搜,便從我床地上搜出了個小人。


 


小人上貼著蘇綿綿的名字,身體裡扎滿了銀針。


 


謝知蘊將小人狠狠砸在我的臉上。


 


「衛婳,你竟然狠毒至此!」


 


我抬起頭,銀針在我臉上劃出一道道血痕。


 


我直視著謝知蘊的眼睛。


 


「我是什麼樣的性子,你不清楚嗎?」


 


這些年來,我不爭不搶,更從未生過害人之心。


 


縱使別人都騎到了我頭上,我手上也是幹幹淨淨。


 


身為衛家子女,我一直恪守祖訓。


 


衛家兒女手中的銀槍,隻會指向敵人。


 


謝知蘊眼睛閃了閃,似是有些羞愧。


 


蘇綿綿卻哽咽出聲。


 


「知蘊,莫要怪姐姐。她終究是花期不再,驟然瞧見我這張臉,心中自是不快。」


 


「不過是鬼迷心竅做了錯事,就原諒她吧。」


 


謝知蘊剛平息的怒氣,又再次升了起來。


 


是啊,我已年老色衰,年華不再。


 


可蘇綿綿保養得當,四十歲的她還如同二八少女,哪個女人看了不妒忌?


 


淮兒嫌惡地看著我。


 


「母親,綿姨天生麗質,跟您可不一樣。」


 


「您整日想著妒忌她人,不如花些心思在自己的臉上吧。」


 


「瞧瞧您眼角的溝壑,都醜成什麼樣了。」


 


淮兒媳婦忍俊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謝知蘊再度發難,將我關進了祠堂。


 


我跪在祠堂,心中悲涼。


 


他們父子倆,自是知道怎麼戳我心窩子才最疼。


 


尤其是淮兒,我當初費盡心思,才替他選了個高恩貴女。


 


他不領我情,非看上了小門小戶的庶女。


 


後來得不到助力,又怨我對他不上心。


 


想著,眼淚終於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


 


嬤嬤哽咽出聲:「小姐,回宮吧。這麼多年,聖上一直眼巴巴盼著您呢。」


 


我閉上眼睛:「無妨,再等等。」


 


這一等,便是三天。


 


謝知蘊早就忘記了罰跪祠堂的我,與蘇綿綿整日膩歪,春風得意。


 


再度見到我時,他皺著眉頭,二話不說,給了我一封和離書。


 


「衛婳,這些年來,你佔了綿兒的正妻之位,綿兒大度,沒有與你計較。」


 


「現在綿兒回來了,你若是要些臉,就該自覺離去。」


 


謝知蘊以為,我會哭,會鬧。


 


但我沒有。


 


我活了四十年。


 


前十七年,我與先帝徵戰沙場,肆意張揚。


 


後二十三年,我被困在相府後宅,再也拿不起銀槍。


 


今日,我終於自由了。


 


11


 


嫁到謝家時,我身無長物。


 


從謝家離開時,我依舊身無長物。


 


一頂華麗的轎子停在謝府後門。


 


聖上掀起車簾,笑了。


 


「母後,您終於願意回宮了。」


 


當夜,謝府偏院燃起了一場大火。


 


聽說相府夫人燒成了一具焦黑的屍體。


 


我S了,那對父子應該很開心吧?


 


後來,原本沸沸揚揚打算娶蘇綿綿的謝知蘊,不知怎的消停了。


 


聽說他抱著我的棺木,靜坐了整整三天。


 


夏日炎熱,屍身都發臭了,他也不讓下葬。


 


還是聖上看不下去了,下旨封棺入土。


 


謝淮自我S後,便像是突然打開了孝順的開關。


 


他夜夜為我燒紙,哭得肝腸寸斷。


 


嬤嬤說,這父子倆真是貓哭耗子,假慈悲。


 


聖上虞護安笑得諷刺。


 


「母後,這兩人就是下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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