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下反抗,他順手將我一撈,抱住,頭抵在我肩窩。
一言不發,然而手上緊緊圈著。
一開始似乎是珍惜而小心的,然而控制不住。
於是佔有,摧毀,恨不得就地畫牢圈做自己的,像猛獸捍衛依戀領地一般。
這個姿勢維持得太久,我脖子都有些酸,於是下意識地掙扎了一下。
然而男人湿潤冰涼的手握住我的後頸。
終於出聲:
「她不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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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前最後一次服軟還是為了她兒子。
「對她來說,我不是。」
顛三倒四的,叫人摸不著頭腦的。
語氣像是恨,然而薛懷浈是笑著說的。
突然,他似乎想到什麼似的。
稍稍與我拉開一些距離:
「宋渺渺,你會永遠陪著我的。
「不會不要我的。」
我這才注意到,他今日穿著平日不常穿的玄色衣衫,然而左肩金線處一片暗色,與我手掌所及處,也有許多湿潤。
是血。
甚至有星星點點濺到了他脖頸上,側臉上。
月光下,那張往日謫仙一般的臉如今妖冶異常,是不正常的綺麗,竟如吃人的鬼魅。
薛懷浈攥著我的肩頭,眼神希冀,甚至於像是祈求般,望進我眼底。
見我一直不回答,他眼中光芒暗下去:
「渺渺,說你不會。」
薛懷浈重復了一遍。
眼底恍若黑沉S寂,隨時能翻湧吞噬的S水。
我心下一駭,乖順答道:「我不會。」
他安心下來,重又抱緊我,頭掛在我的肩窩:
「宋渺渺。」
這一夜,我一直猜測薛懷浈會用怎樣的方式讓我留下。
甚至,心有期許。
直到在一個午後偷聽到了答案。
「殿下,你是想把這個女子安置在宮中?」
薛懷浈身邊的謀士問道。
「此女子先前是奴籍……」那謀士欲言又止,我躲在樹後,離得不算近,因此聽得並不很清楚。
拼命夠著去聽,最後隻見那謀士急切道。
「那女子,給殿下身旁侍衛做個妾都是抬舉。」
我的心猛地一沉,再想去聽,卻混亂一片。
於是大著膽子湊近了許多。
我聽見薛懷浈淡漠的聲音。
「可以。」
7
中秋佳宴,六皇子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混進了宮闱。
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叛亂,據說薛懷浈還受了傷。
我就是在這場混亂中坐上早就安排好的運送廢料的車,鑽了空子一路出了皇宮。
廢料桶內,我心跳如雷。
懷抱著我的放奴書,還有一堆易於換成銀錢的首飾。
至於宮中薛懷浈的S活,這場叛亂的結局,和我並無幹系。
別人救了太子皇帝就是升官發財,一生榮華。
而薛懷浈卻用給侍衛做妾來羞辱我。
還是在知道我對他心意的情況下。
我隻恨當初沒有一腳把薛懷浈這廝踹下山去。
世上竟然會有如此狼心狗肺,忘恩負義,恩將仇報之人。
隻是廢料車出了皇宮,但在出城的當口卻被攔住了。
大概因為宮中叛亂,今日出城車輛一律要嚴查。
侍衛馬上就要查到我乘坐的這輛廢料車了。
我心跳如擂鼓,侍衛的聲音已經近在前方。
車夫敲了敲桶身以作提醒,我咬了咬牙,從桶下小道鑽了出去。
「什麼人?」
侍衛發現了我的蹤跡,敏銳地追過來。
我慌不擇路地一路跑,然而夜晚的街道太空,簡直避無可避。
如今,隻剩,街道拐彎處一輛悠悠行駛的馬車。
聽著後面侍衛追趕聲,我硬著頭皮拐彎,繞到馬車後面,翻身而入。
意料中的撞到堅硬的車板這件事並沒有發生。
一雙幹燥溫暖的大手攬住了我。
少年劍眉星目,一身黑色衣衫,頭發用紅色絲帶高束起,神色帶了些笑意和驚訝:
「你是?」
我趕忙從包袱裡拿出一支金簪塞到他手裡:「求你,帶我出城。」
事實證明我這個選擇再正確不過,男人似乎有些地位,車夫隻是出示了一個腰牌,門口的侍衛就連車內也沒敢檢查,立刻把我們放行了。
出城好一段路,我終於才長舒出一口氣。
一直沉默配合的少年也終於笑著開口:「你叫什麼名字。」
「宋妙妙。」
少年眯起眼睛,眸中露出些狡黠來:
「在下薛良月。」
8
此後三年,我都跟著薛朗在渝州的封地生活。
沒想到,兜兜轉轉,還是薛良月。
隻不過,這次是真的薛良月,真的靖南王世子了。
少年將軍,效忠明主,本應留在京都,有大好前程。
然而行刺薛懷浈,是他父親靖南王的手筆。
為了替父求情,薛朗自請帶著已是庶人的靖南王回到封地渝州,非召不得回。
那一夜,他啟程回封地,我逃離皇宮,正好相遇。
這也才有了今天的相看兩厭。
「薛良月,我最後問你一遍!我剛剛釣上來的魚呢!」
「不知道哇……嘶……好燙。」
「我問你,你嘴裡的是什麼?你嘴裡的是什麼?」
「我S了你!」
渝州街頭,平素溫婉的妙妙姑娘抄著一塊石頭追趕著平素守城愛民的薛小將軍。
百姓們各幹各的,有人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似乎是司空見慣了。
費了我一番功夫,終於讓我抓到了偷吃我魚的薛朗,一個箭步衝過去,薛朗哇哇大叫著被我壓在身下。
「薛良月!」
扯著他的領子我剛要爆發,然而一塊溫熱帶著香氣的肉被塞到我嘴裡。
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咀嚼吞咽。
好吃!
為了防止我發飆,薛朗就這麼一塊一塊地撕著魚肉,我一吃完上一塊,下一塊就塞到我嘴裡。
叫我應接不暇,直到一整條魚都被吃得幹淨。
滿足地閉上眼睛回味了一下,薛朗的手卻又碰到了我嘴邊,輕輕擦拭著。
我下意識地張嘴去咬,然而是帶著些常年握刀的繭子的指腹。
似乎也沒想到我會忽然咬過來,那手指顫了一瞬。
我瞪大眼睛吐出去,卻見薛朗甩了甩手:「咦?都是口水。」
表情嫌棄得要命。
說罷,似乎看出我想S了他的心思,又立刻笑嘻嘻地轉移話題:
「宋妙妙,要不要和我成親。」
少年嘴角帶著促狹的笑意。
幾乎是瞬間彈射起身,我退了十丈遠。
抱住雙臂,我警惕道:「就知道你貪圖我的美色!」
薛朗翻了個白眼:「宋妙妙,你的臉掉了,撿一下。」
問清楚才知道是渝州城最近鬧賊寇,那些賊寇狡猾,不輕易現身,總在他短暫離開或者休假的時候騷擾百姓,還會聲東擊西,十分難纏。
薛朗讓我和他舉辦一場假的喜宴,大肆邀請百姓來參禮。
屆時薛府沉浸喜悅中,薛朗也會喝醉。
三年來被薛朗打得難以翻身,賊寇一定會在那一夜,有所行動。
「答不答應?傻妙子。」
少年叼著根狗尾巴草躺著看天,語氣很是無所謂。
「隻要你不是貪圖我的美色我就放心了,這三年吃你多少頓飯,這個忙姐幫你了。」
「宋妙妙,你還可以再自戀一點。」
我也學著少年叼了根狗尾巴草在嘴裡躺在地上。
秋風爽朗,世事悠闲。
來渝州三年,我變了許多。
也許是擺脫了奴籍再沒有束縛的緣故,又或許是有了錢財和薛朗保護的緣故。
在這我有朋友,有宅子,有錢。
我開朗了許多,那些沉重的,不堪言說的過去,都隨著秋天從南到北的一場風,吹散殆盡。
「薛朗,謝謝你。」
對著少年飽滿的後腦勺,我真心道。
「肉麻。」
薛朗轉過頭來,掀了掀嘴角,正準備露出那副欠扁的笑容。
然而那弧度一下子頓住,薛朗的眼神落在我的耳垂上。
「傻妙子,這個耳墜你撿的?」
我疑惑地碰了碰白玉耳墜:「沒有啊,就是我的,好看吧?」
我臭美地甩了甩。
這是我從宮中帶過來唯一留下來的首飾,實在是看著好看,沒舍得當掉。
「怎麼了?」看著少年的臉色愈發不對,我忍不住擔憂地問。
薛朗眼神瞬了瞬,手摸上我的耳垂,似乎在細細觀看。
最終,他笑了聲,又無所謂地放開手,躺了回去:
「我看錯了。
「傻妙子。」
他似乎嘆息一聲,我疑惑地看過去。
然而少年閉上眼睛。
不再看天。
薛朗的動作很快,喜宴在一個月內都準備妥當。
他一反常態,無數次來我府裡給我看首飾和嫁衣圖冊。
大到鳳冠,小到我的耳墜,鞋子上的一顆珍珠。
他都仔細研究,認真選擇。
我啃著蘋果,有些無所謂地問:「你這麼認真幹什麼,這不是假的嗎?」
少年白了我一眼:「小爺我這輩子第一次成親,認真點不行啊!
「不跟你說了,你過來試試這個簪子。」
他大概這輩子第一次幹這種事,於是動作別扭又小心,然而神情卻很認真。
我低頭任他插好簪子。
「怎麼樣?」
我咀嚼著口中的蘋果,刻意吃成倉鼠的模樣,抬起頭來惡心他。
然而他眼眸晶亮地盯著我:
「好看。」
我疑惑地眨了眨眼,薛朗用手覆住我的眼睛。
溫熱的觸感傳來。
「遮上臉好像更加好看。」
就知道狗嘴裡吐不出象Y。
9
轉眼到了成親的日子。
我與薛朗共執喜帶立於廳堂。
賊寇果然來了。
然而剿滅賊寇的卻不隻薛朗的兵,還有本應該在京都穿著金吾衛服飾的一群士兵。
一支利箭自府外射來,準確地撕開了我與薛朗一起拿著的那條喜帶。
庭院安靜下來,襯得金吾衛盔甲碰撞的聲音更加清晰可怖。
訓練有素的士兵自門外魚貫而入,迅速控制住整個喜宴現場。
原本略有昏暗的庭院一瞬間被他們手中的火把照得亮如白晝,刀劍、火把、人身,各種各樣的影子被無限拉長,映在牆面,地磚,甚至靠得近的人臉上。
一身玄衣的男人便在這樣詭異的肅穆中緩緩走進庭院。
薛懷浈。
從前隻見他穿素色的衣衫,隻覺得公子如玉,謫仙溫潤。
便下意識覺得他性格如此。
然而如今,玄色滾金的大氅籠住男人的颀長身形,步履走動間,墨色衣袂翻飛湧動,像沉默的海水,幾乎要將人的心溺斃其中。
時過三年,他似乎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依舊是那張臉,然而權勢更重,威壓更甚。
那雙黑沉的眼定睛望著人的時候,幾乎叫人忍不住腿軟要跪下來。
完蛋了!
我腦海中隻剩下這句話。
「渺渺,我沒許你嫁人。」
他幽深的眼神輕掃過喜宴的一切,最後落在我身上。
宛若千鈞之重。
不許。
沉靜的,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慢慢撕裂一般的命令與……怒火。
我下意識地後退一步,下意識尋求薛朗的幫助。
然而薛朗卻上前一步,行禮道:「陛下。」
他似乎一點也不驚訝薛懷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又或者說,他早有預料:
「宋渺渺,過來。」
薛懷浈半分眼神都沒分給薛朗,他朝我伸出手。
我捏緊拳頭:「我已經成親了。」
「成親?」薛懷浈笑了聲,毫無溫度的眼神掃過我身後薛朗親手布置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