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陸敘淮在一起的五年,我們準備結婚了。
婚禮前夕,我卻意外發現他的第二部手機。
裡面有兩段視頻。
第一段,錄制於十年前。
是十八歲的陸敘淮,他說:
「嗨,二十八歲的陸敘淮你好啊,我是十八歲的你,你現在結婚了?是和沈欣嗎?嘿,我就知道是她!告訴她,我永遠愛她!」
第二段,錄制一天前。
二十八歲的陸敘淮:「十八歲的陸敘淮,你好,我要結婚了,新娘不是她,但我永遠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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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哭,沒鬧。
他不知道,其實我原本計劃的新郎也不是他。
1
「喬小姐,你是覺得這婚紗是大小不合適?還是……」
店裡的工作人員聽到我要退掉定制好的婚紗,不由得一愣,追問道。
我笑著搖搖頭:「這件婚紗很好,但我已經不需要了。」
「不需要?」
「對,我要退婚了。」
昨天,我提前向領導請了今天的假,過來試穿婚紗。
來之前需要帶定金單子,我不記得放哪兒了。
打電話問陸敘淮,無人接聽。
隻好滿屋子找,定金單子沒找到。
卻在書櫃最下面的抽屜裡,意外發現了一款老舊的手機。
家裡隻有我和陸敘淮兩人。
不是我的,就是他的。
好奇心的驅使下,摁下了開機鍵。
電量滿格。
裡面沒有想象的第二個小號聊天軟件,也沒有什麼打碼不可視圖。
有的就是兩段自錄視頻。
第一段,來自十年前十八歲的陸敘淮。
他說:「嗨,二十八歲的陸敘淮你好啊,我是十八歲的你,你現在結婚了?是和沈欣嗎?嘿,我就知道是她!告訴她,我永遠愛她!」
第二段,錄制於一天前。
二十八歲的陸敘淮:「十八歲的陸敘淮,你好,我要結婚了,新娘不是她,但我永遠愛她。」
沈欣。
這個名字我聽過。
在陸敘淮曾與我分享他學生時代趣事時,這個名字作為學霸代名詞一閃而過。
工作人員吃驚的同時,面露為難:「喬小姐,定金我們可是不會退的哦。」
「嗯,我知道。」
訂婚紗花了我三個月的時間,退掉卻隻需要三分鍾。
走出婚紗店,外頭的太陽正烈。
我轉身就進了旁邊的商場,避暑。
商場的大廳裡,新開了一家甜品鋪子。
正在搞活動,小小的門店前排了長長的隊。
陸敘淮就在其中。
他身材高挑,長相帥氣,外加西裝革履的穿著。
想不吸睛都難。
排在他後面的幾個二次元小姑娘,拿著手機頻頻拍他。
嘴裡還嘰嘰喳喳的。
「天啦!他好帥啊!」
「誰敢去要他的手機號碼!」
「你去!」
周遭的情況,讓陸敘淮眉頭微皺。
在一起這麼多年,我自然了解他,他不喜歡這樣被人盯著看。
以往他陪我逛街、吃飯,被人這麼拍照議論,他早就冷著臉轉身離開了。
現如今,卻耐著性子沒走。
讓我不由得好奇,這家甜品真的有這麼好吃嗎?
好吃到讓陸敘淮可以這麼忍。
可我又記得,他從不喜歡吃這些。
每當我想跟他分享一些甜食時,他總是皺眉避開:「別鬧,我不吃這些。」
終於輪到了陸敘淮,他買了一個草莓味的甜筒。
他不是自己吃的。
瞧著陸敘淮朝著反方向走去,我下意識地跟上。
走了十幾步後,陸敘淮在一個坐著輪椅的女人面前停了下來。
將手裡的甜筒遞了出去。
「你喜歡的草莓味。」
「謝謝!」女人甜甜地笑著,接過,嘗了一口,抬頭一臉滿足,「真甜!你嘗嘗。」
在陸敘淮彎腰低頭嘗了一口甜筒的瞬間。
我腦子裡呼之欲出這個女人的名字。
沈欣。
她就是被陸敘淮從十八歲愛到二十八歲的沈欣。
2
「嗯,很甜。」
陸淮敘在沈欣吃過的地方,淺嘗一口後,給出回應。
聽著他的回答,沈欣滿意地笑了笑。
我也笑了,不過卻是自嘲的笑。
原來,陸淮敘不是不吃甜食。
而是不和我吃。
兩人相視一笑後。
陸敘淮最終以一副難以啟齒的神情對沈欣說道:「那個……我要結婚了。」
沈欣像是突然吃到了什麼很苦的東西,神情一變。
但在抬頭看向陸淮敘時,她又極力控制著自己:「是嗎?什麼時候?」
「下個月五號。」
沈欣短暫思索後:「那……沒幾天了。」
「嗯。」
陸敘淮應聲後,兩人之間迎來短暫的沉默。
幾秒後,沈欣咬著唇:「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想沈欣口中問的她,指的是我。
我下意識地去猜,陸敘淮會怎麼介紹我呢?
從我的名字開始?還是從我的職業呢?
但都不是。
陸敘淮沉吟了片刻:「她……挺普通的。」
……
晚上十點,陸敘淮回來了。
懷裡捧著一束藍色的繡球花。
與從臥室出來倒水喝的我碰個正著。
陸敘淮很自然地將花遞到我的手裡,然後自顧自地同我解釋他回來晚的原因。
「最近東郊那邊的項目出了點問題……」
我沒心思聽他說什麼,目光一會兒落在手裡的花上,一會兒又落在擺在餐桌上快凋謝的花。
它們都是繡球花。
我和陸敘淮在一場校友聯誼會上認識。
相比其他校友們的推杯換盞、高談闊論,偏居一隅的陸敘淮顯得格外風輕雲淡。
清冷的氣質,出塵的長相,總是讓人一見難忘。
後來,我們從相識到相熟,再到相知,花了半年的時間。
確認戀愛關系那天,陸敘淮送我的花就是繡球花。
被告白收到繡球花,我是又喜又奇怪。
「別人告白都是送玫瑰花,你怎麼送我這個啊?」
陸敘淮抿著唇微微一笑:「我也不懂,就是覺得這個好看。」
五年來。
陸敘淮隻要一帶花回來,必然是繡球花。
但今天,我親眼目睹沈欣在花店見到繡球花後歡喜的樣子。
陸敘淮當初的那個回答就被推翻了。
不是他覺得好看,而是沈欣喜歡。
因此他把沈欣的喜好延伸到自己的身上,又延伸到我的身上。
此刻看著手裡的花,我心裡突然堵得慌。
轉手扔進了垃圾桶。
突然的舉動,讓陸敘淮一愣。
原本還在絮叨地和我說工作上的事情,轉而眉頭一擰,質問道:「喬麥,你在做什麼!」
迎上他生氣的眼神,我扯了扯嘴角:「我不喜歡這個花,我喜歡的從來都是玫瑰。」
「你怎麼不早說?」陸敘淮詫異了一下。
「我說過了,是你沒記住。」
當陸敘淮第二次送我繡球花時,我就明確告訴他:「我這個人比較俗,喜歡紅豔豔的玫瑰花。」
陸敘淮說:「好,我記住了。」
嘴上記住了,可一次又一次帶回來的依舊是這個繡球花。
現在想來,他不是記不住。
隻是我的喜好,對他來說無足輕重。
不過無所謂了,反正往後我的生活裡,不會再有他了。
大概是想起來了。
陸敘淮做了一個松領帶的動作,緩解他的尷尬。
沒有道歉,也沒有深究,隻是岔開話題:「對了,明天你下班的時候,我過去接你,我有幾個朋友想請你吃飯。」
「嗯?」
「我們要結婚了,大家想認識你一下。」
「我去洗個澡。」
我和陸敘淮之間就是這樣,有矛盾產生,但永遠都會被輕描淡寫地帶過。
3
第二天,陸敘淮沒有來接我。
而是發了一個地址,讓我自己過去。
按照地址過去。
門一推開。
隻見包廂裡已經坐滿了人。
他們已經開吃了。
看到其中有沈欣時,我抿了抿唇。
看來我猜對了。
陸敘淮組這個局,隻是為了讓沈欣認識我。
服務員臨時為我加了一張椅子。
我剛坐下,沈欣對我投來了好奇打量的目光。
她自然地用手肘拐了一下身邊的陸敘淮:「陸校草,快給我介紹一下啊。」
陸敘淮看了她一眼,然後看向我。
「喬麥。」
與我的目光在半空相接,他的嘴唇張了張。
但到底還是無法對沈欣說出我與他的關系。
轉頭,他就同我介紹沈欣。
「沈欣,校花兼學霸,以前和你說過,每次考試總分都會比我多十分的那個。」
說起沈欣,陸敘淮能用到的詞就多了。
沈欣紅著臉,像是責備又像是嬌嗔:「說這些做什麼?都過去的事情了。」
陸敘淮的朋友,自然也是沈欣的朋友。
提起學生時代的事情,任何人都可以說上兩句。
當然,除了我。
有人說:「你們兩個一個學神,一個學霸,想當初你們兩個雙劍合璧的時候,S得三中那邊抬不起頭,太爽了!
「我到現在還記得,三中那邊有個自稱奧數小王子,目中無人、張狂的樣子,還在網上喊話我們,結果被你們兩個吊打,後來氣得三天沒吃飯!」
「哈哈,這個事情我也記得,當時在網上特別火。」
一陣哄笑後,有人發出感嘆道:「欣姐、陸哥,你說你們兩個這麼聰明,生下來的孩子那不得是愛因斯坦啊!」
嬉笑熱鬧的氛圍,因為這話瞬間冷卻了下來。
大家第一反應並不是看我,而是小心翼翼地看向沈欣。
「都看著我幹嗎?」沈欣愣了一下,然後扯著紅唇笑道,「想催生啊,你們知道的,我腿不僅斷了,還不能生。」
「要催還是催陸校草跟喬小姐吧。」
下一秒,沈欣的目光看向我:「喬小姐長得這麼好看,將來生的孩子肯定也好看。
「我能不能排隊,當一下你和敘淮孩子的幹媽啊?」
4
「快動筷子吧,菜都涼了。」
陸敘淮永遠都會在氣氛最尷尬的時候,岔開話題。
他熟絡地將一塊糖醋小排夾進了沈欣的碗裡。
沈欣卻不依著他:「怎麼說?陸校草,我以後想給你的孩子當幹媽,成嗎?」
興許是酒精開始上頭的緣故,沈欣臉頰泛紅。
話語裡沒了剛才的冷靜自持,而是透著幾分撒嬌。
陸敘淮瞧著她,心軟了許多:「成,成。」
「光口頭答應可不行,得拉勾。」沈欣衝陸敘淮翹起小拇指。
陸敘淮自然地拉上。
兩個加起來四五十歲的人了,如孩童般:「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是豬八戒。」
周圍的人,都心知肚明兩人曾經的關系。
臉上皆是姨母般的笑,看著兩人嬉鬧。
旁邊有人看了我一眼,不知是出於真心關懷還是挖苦,她說:
「欣姐和陸哥感情好,一直都是這樣,我們都習慣了。
「你以後也會習慣的。」
習慣什麼?
習慣陸敘淮的精神出軌嗎?
還是習慣將來我的孩子喊沈欣媽?
我看了一眼陸敘淮。
勾了勾唇。
陸敘淮和我,沒有以後。
聚會臨近尾聲。
包廂裡的人除了我和陸敘淮是清醒的。
其他都喝酒了。
送走其他人後,還剩下沈欣。
陸敘淮小心翼翼地將睡著的沈欣抱到副駕駛上,然後對我說:「沈欣腿腳不便,交給別人我不放心,你自己打車回去吧。」
我笑著說:「好。」
平時,陸敘淮看我的眼神總是清冷冷的。
可現在,他看我的眼神除了清冷,還多了一絲復雜的情緒。
我沒時間,也沒精力去猜他此刻的想法。
拿出手機就開始打車。
陸敘淮臨走前,又看了我一眼:「喬麥,你上車後,給我發個消息,我送完沈欣,就會回去的。」
我沒看他,敷衍地「嗯」了一聲。
陸敘淮走後,我就打到了車。
但我並沒有給他發消息。
這時,單位的主任給我發來了消息。
【喬麥,你申請的外地調任書已經下來了,出發時間是後天,你準備一下。】
【好的,謝謝主任。】
自從和陸敘淮確認關系後,我就搬來和他一起住。
來的時候,隻是一個箱子。
可要搬走了,卻多了許多看似有用,卻又無用的東西。
就像我與陸敘淮之間的感情。
看似經歷了五年的風雨。
實際上卻一文不值。
整理到將近十二點,才清空了一大半。
這時,陸敘淮回來了。
懷裡抱著一束嬌豔欲滴的玫瑰花。
見我還沒睡。
陸敘淮眼睛一亮,然後看了看手裡的花對我說:「回來的時候,看到一家花店門還開著,我就順路買了。
「你看看,是不是你喜歡的那種?」
不知道是不是我出現了幻覺,竟從陸敘淮的語氣裡聽出一絲討好。
如果這是在從前的話,我一定歡喜不已。
可現在,我都懶得多看一眼。
見我反應冷淡,陸敘淮有些意外,喊我名字:「喬麥……」
我開口打斷他:「陸敘淮,我們分手吧。」
「你說什麼?」陸敘淮瞳孔震了一下。
我耐著性子,又重復了一遍:「我們分手吧。」
這次,陸敘淮聽清了,他問:「為什麼?」
迎上他不解的目光,我正醞釀著說辭。
這時,陸敘淮的手機突然響了。
突兀的鈴聲打破了我與陸敘淮的僵局。
陸敘淮接通了電話,那邊傳來一個中年婦女的哭泣聲。
她說:「小陸!你快來市一醫院,欣欣她剛才鬧自S,流了好多血!」
繼而,聽筒裡又傳出嘈雜的哭泣聲。
是沈欣。
她哭喊著:「他騙人!那個女人根本不普通,她比我漂亮!腿比我的長!
「陸敘淮,他騙我!」
突然,那邊的電話掛斷了。
陸敘淮此刻深情復雜,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手機。
最終他選擇了後者:「喬麥,沈欣出事了,我過去一趟,你在家等我。
「等我回來,我們再好好聊聊,行嗎?」
嘴上詢問著我的意見,實際上,他已經頭也不回地離開。
或許,他心裡篤定我不會真的離開他。
因為,這五年來,我們也曾因為很多不合,而鬧過分手,但到頭來都是相安無事。
他以為這次也是一樣。
陸敘淮不知道,在他前腳離開後,我也提著行李箱離開。
門衛大爺認識我,問:「你這大半夜,是要去哪兒?」
我笑著應了一句:「去見一位故人。」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