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追月與沈凌雲在廊下下棋,一見到我,歡聲笑語,頓時變成了鴉雀無聲。
「姐姐我們走,今日出門沒看皇歷,犯了衝。」
沈追月勾了勾唇角,卻裝作純良無害。
「你個渾小子,都被母親慣壞了,怎能這般和姐姐說話。」
「即便她行事大膽,過分了些,但畢竟是姐姐,你要學會尊長。」
沈凌雲瞥了我一眼,從鼻孔裡哼出了不屑。
「她可不是我姐姐,我消受不起這尊大佛。」
「還是快些走吧,別等人家大開S戒了,再拿你我姐弟二人開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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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成了刀下亡魂,這偌大的尚書府,不都成了她一人的囊中之物。」
沈追月笑意加深,假意勸解,話裡話外卻全是添油加醋。
「淨胡說。這沈家,終究不都是你的。待你成了親,又有誰能越過你去。姐姐便是替你掌管後院,也隻在一時而已,她便是用度奢侈了些,也終究是你姐姐,你莫非還要計較不成。」
她瞄向了我,還準備假惺惺說什麼,卻被我一腳踢翻棋盤,震在了當場。
「我沒說過,少惹我嗎?」
「規矩沒學好,都滾回房去閉門思過。」
沈凌雲急赤白臉,就要為了他的好姐姐和我拼命。
我自清蓮手中接過了長鞭,掂量著分量,在手中抖了抖。
眉眼一彎。
「見著長姐不知問好,言辭激烈,挑釁頗多,是要試試它嗎?」
沈追月顯然不信我敢出手,露出了天真的倔強。
「動輒喊打喊S,豈是閨房女子的教養。若被旁人知曉,難免說姐姐……」
啪……
一鞭子揮去,珠釵落了一地,長發盡數散落,臉上留了深深一道血痕。
「不好意思,打偏了。」
「下一次,或許全在臉上了。」
「你引以為傲的柔弱相,要被毀掉嗎?」
二人面色發白,嚇得沒了方才,手忙腳亂,跑回了院中,隻等父親回府,好告我一狀。
可他們等不到了,父親今日不會回府,也再沒心思處理這等子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們兩個,便成了我的下飯菜。
19
不尊長姐的兩個蠢貨,被我餓著肚子禁了足。
書未抄夠,便是茶水也不供應了。
二人胡鬧了一番,被我帶著戒尺打了一頓,便嚇得噤了聲。
他們對月祈禱,祈禱父親回來狠狠收拾我。
可到最後,餓得連祈禱的力氣都沒有了。
因趙雪茹當真有兩把刷子,硬將父親留在她的小院裡,五日之久。
待父親滿面春風回府時,祠堂裡的郭氏,感染風寒,已纏綿病榻沒了半條命。
她借故回了自己的院子,卻迎來了一道晴天霹靂——父親有了佳人,已樂不思蜀。
她眼眶通紅,將一盞茶水扔到了父親腳下,猶如潑婦,歇斯底裡。
「當年你迎娶我時,如何答應我父親的?如今卻置辦起了外室,竟連我的一雙子女受盡磋磨也不管不顧,是要逼S我嗎?」
父親的笑意頓在了臉上,眉頭深鎖。
「病了便好好將養著,如此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郭氏卻摟著一雙兒女,不依不饒。
「我不成體統?你置辦外室倒成體統了?」
「難怪縱著這個賤人磋磨我的兒女,是要我們母子沒有立足之地,好順理成章接她入府嗎?」
「你今日便給我準話,外面那個到底處不處置?若你不肯不出手,便別怪我下手狠辣。」
「便是這個賤人,我也不會再手下留情。」
「狐假虎威的東西,倒是跟那個狐媚子的賤人一樣。」
父親早已不耐,又豈會為她的一雙兒女的委屈主持公道。
便是她的委屈哭訴,在父親眼裡,也是喋喋不休,不依不饒的潑婦行徑。
一拍桌子,他大聲吼道。
「你好歹也是將門幺女,口口聲聲賤人賤人,竟無半分貴女主母的修養。」
「這一雙是你子女,偏偏晚棠就不是?」
「比起你慣出來的一對廢物,她才勉強有我七分風姿,為我沈家真正的女兒。」
一句話,戳到了沈凌雲的軟肋,他紅著眼眶針鋒相對道。
「在父親眼裡,我們當真一無是處?」
「隻怕是我們出自母親的肚子,而不是姓趙的賤人的肚子,讓父親很是耿耿於懷吧?」
「既是如此,你何不讓她給你生幾個討你歡心的。反正也立了外室,也不差那幾個孩子。」
父親大怒,揚手便是狠狠一耳光落在沈凌雲臉上,氣到身抖如篩。
「如後宅婦人,胸無大志,隻知爭一日長短,你當真擔不起我的栽培。」
沈追月捂著嘴巴驚叫,面色煞白。
「父親,你如何能動手打人,明明是你……」
「閉嘴!」
父親吼得她一驚。
「整日裡不是賣弄那幾顆眼淚,便是抖那幾分小聰明哄著你母親與弟弟為你賣命,難登大雅之堂。莫說世子,便是稍有底蘊的人家,都瞧不上你這妾室做派的風格。」
「當真有骨氣的,就該像你姐姐一般,在世人面前爭個高低,為府中父兄姊妹爭個前程才是。」
「攪風弄雨,我幹脆扔你去做妾好了。」
沈追月捂著胸口,滿臉震驚,連落淚都忘了。
可父親,沒有罷休。
「動不動便捂著胸口落淚,自以為賽西施,實則東施效顰貽笑大方。唯有你母親,上梁不正下梁歪,能教出這種丟人現眼的東西來。」
「莫說你沒這等本事,不配和你姐姐相提並論。便是你有幾分才學,也被這不堪入目的品行敗壞光了。」
不愧為言官,字字珠璣,S人於無形。
直接將沈追月罵暈了過去。
郭氏見一雙兒女受盡折辱,再也支撐不住了,伸出手指,指著父親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最終捂著胸口,吐出一口血來。
無用的沈凌雲方寸大亂,猶如送葬般,哭喊震天。
主母院裡人仰馬翻,父親甩手回了書房。
我眉開眼笑,端上了茶點。
「父親消消氣。」
父親負手而立,眉眼凝霜。
我含笑道。
「外室長外室短,到底難聽了些,何不接進府裡,名正言順開個院子?」
父親發愁的視線落在我身上,好半天才嘆了口氣。
「若是可以,我如何不想。」
「你母親那人,心胸狹窄,又無容人之量。便是當初生你們之時,硬逼著我賭咒發誓,後院不可再添旁人。」
「如今……唉」
「你趙姨命苦。若非為了給為父湊齊入京趕考的盤纏,如何會賣身入了商戶家為妾,為我蹉跎了半生。」
「我尋了半生,如今終於尋到了她的人,卻不想……」
「對了,你母親如何會知曉?」
我斂下眼中譏笑,亦是嘆息道。
「她命沈追月與沈凌雲去為外祖父擺長生燈,恰巧撞見父親與……與趙姨攜手佛寺,共求安康。」
我自然不會告訴他,是趙雪茹將他落下的褻衣褻褲送到了郭氏手裡。
這才過一招,郭氏便去了半條命。
趙雪茹這人,我當真選對了。
不動聲色,卻招招凌厲,還未現出身來便S了郭氏個人仰馬翻。
我裝作才想起了一般,驟然說道。
「母親最信天命。」
「若這趙姨,與父親乃天命所歸,又福佑沈家門楣,說不得……說不得母親就又肯了。」
父親眼睛一亮,倒吸了口涼氣,對我露出了由衷的幾分滿意。
「需從長計議,不可操之過急。」
他不急,可有人急了。
20
沈凌雲憋著一肚子的火與委屈,帶著浩浩蕩蕩的家丁,砸了趙雪茹的小院子。
更讓嬤嬤將趙氏按在地上,扇了幾十個大嘴巴子。
來往行人無數,指指點點,何其難堪。
趙雪茹撐著身子辯解,迎來的卻是沈凌雲發瘋的毆打。
待父親聞訊趕到時,趙雪茹已經昏倒在了冰天雪地裡。
向來愛子如命的父親,第一次親手對沈凌雲行了家法。
板板入肉,屁股血紅一片。
三十板打完,沈凌雲已經昏S在了板凳上。
父親餘怒未消,將跟著沈凌雲前去的郭氏心腹,盡數發賣了個幹淨。
聽說,床榻上的郭氏,又吐出了一口老血來。
可這還不算什麼,因為趙雪茹,借機入了府,住在和風苑裡,被父親派人層層護在了心窩裡。
父親言之鑿鑿。
「府中最近烏煙瘴氣,護國寺高僧為我看過,趙氏八字旺我,更旺沈家,可衝了晦氣。便抬為姨娘,為我沈家開枝散葉吧。」
郭氏怒不可遏,伸手便要給我一耳光,卻被我一把攥住手腕,狠狠摔了下去。
她錯愕,驚訝,難以置信。
「打我做什麼?你不是最信術士的話嗎?我克你,克你的子女,你還指望我做什麼!」
「趙姨娘和你不一樣,她說我旺她,更說我旺沈家,是府中真正的貴人呢。」
「往後有什麼脾氣,衝你自己子女發便好了。我如今,可是趙姨娘的人了。」
在她氣到快要昏厥時,我又不遺餘力給了她當頭一棒。
「從前後院裡你隻手遮天,逼得我沒了活路。如今我管家,姨娘把著父親的話語權,往後你與你的一雙兒女,就自求多福吧。」
被自己的骨肉背叛,甚至當面給了狠狠的一刀,她果然很難忍受,隻無能狂怒,對我咒罵不已。
可我不為所動,S人誅心後,我在她的崩潰大喊裡,淡然抽身。
挖心之痛,我忍了十幾年,回敬她幾分亦算不得過分。
捧著燕窩,我去了趙姨娘房裡。
「這傷,瞧著好多了。」
趙雪茹見是我,撐著身子坐了起來,勾唇一笑。
「區區皮肉之苦,比起漫長人生的窮苦,又算得了什麼。」
「這富貴的尚書府,終於也有了我的立足之地。」
「此事,多謝你了。」
「隻不知,你為何如此幫我?」
我含著冷笑,沒有回答。
「你好好養身子,爭取在下個月宮宴前,有個好消息。」
她眉眼一彎,臉上盡是柔色。
「那是自然。」
「被主母灌了許多避子湯,沒想到還能有做母親的一天。憑著這份恩情,我定不會負了你。」
我嘴角一彎,很是欣慰。
「養好身子,才是王道。」
沈凌雲冥頑不靈,被父親撵去了嵩山學院最嚴厲的夫子手下學規矩。
沈追月被謝凜厭棄,不提嫁娶事宜,隻晾在府中,被管教嬤嬤拘在閨房裡學規矩,做繡活兒。
郭氏雖病重,卻不得不撐起身子和趙雪茹鬥法。
隻她的潑婦行徑,在趙雪茹的柔軟示弱和眼淚攻勢下,隻落了個一敗塗地。
她毫無辦法,來了我的院子。
一頭烏發竟生了白,眼尾皺紋,更是肉眼可見。
她端著架子,對我命令道。
「你終究出自我的肚子,還我恩情也好,全母子情分也罷,你該像月兒與雲兒一般,為我盡幾分孝心才是。」
我撥動茶碗的手一頓,饒有興致問道。
「夫人讓我如何做?」
她薄唇一張,在我的直視下轉過臉去,咬牙道。
「這包藥給你,喂給她!」
「你照做了,便還是我的女兒。」
和前世的墮胎藥不同,這是要人命的毒藥。
「若我不呢?」
她冷笑一聲回道。
「便是嫁入侯府又如何,不被母親疼愛,不被手足相助,你孤立無援,便是嫁進去了也難以在世家裡立足。」
她被嬤嬤攙扶著揚身而去,腳步虛浮,當真病得不輕了。
「清蓮,害人命的東西,扔了吧。」
我這把刀,她早就用不動了。
甚至會傷人自傷,要了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