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準備掏空郡主府和一個窮小子私奔。
卻在私奔前一日的宮宴上,和私奔對象四目相對……
他:「東街挑大糞的寡婦?」
我:「西街掃街的清道夫?」
1
被拒婚後,我淪為京城貴女圈的笑柄。
於是我以心情不佳為由,求著阿娘放我出去散心。
月老廟內,我長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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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月老先生您除了牽紅線,還能拆怨侶?」
不過是偶然提過不想嫁給長寧侯府那位花花腸子,人家還真就拒婚了!?
這婚還是他用軍功求來的,板上釘釘,連皇祖母也無可奈何。
雖然覺得這人多少有點不知好歹,但是我現在哪有空管他?
借著這次出行,我親自去了廟方送我的樹洞裡掏信。
這本是月老廟撮合凡間良緣的小技巧,讓善男信女在樹洞內先書信往來,對眼後再論男娶女嫁。
開始我隻是覺著有趣,在眾多信箋裡尋了一個有緣人回復。
沒想到一來二去,二人通信已一年又三個月。
這種不見面也不暴露身份的交流,最是能緩解心中焦慮。
後來,對方約我相見。
我生怕貴為皇族之事被這位敏感又脆弱的筆友發現。
隻好回拒:
【家道中落,丈夫早S,自己如今靠著給人挑大糞過活。
【家裡頭還有一個痴呆的婆母要照顧,怕拖累郎君,實在是沒有臉面去見你!】
結果原本兩日內必回的信,我的丫鬟連去了四日都沒有取到。
我心裡恹恹地,雖然但是,知道對方這麼容易就放棄約見的念頭,豈有不感慨一句「終究是錯付了」的?
第五個日頭,我正準備寫信去問問,丫鬟竟將回信取了回來。
打開信件,工整有力的字跡映入眼簾:
【阿清多慮了,實不相瞞,我也隻是幼時隨著隔壁的哥哥學寫了幾日的字,在阿清面前裝了幾日文人雅士,實則我隻是個掃大街的,我還擔心自己配不上阿清呢!】
2
放下心防,我們便約在了城外相見。
主要是為了避開熟人。
我穿著滿身補丁的破布衣衫,繡花鞋沾上泥膩子,把郡主府馬車趕走。
扯亂發髻後,我安心地等著。
沉毅終於來了。
他的長衫帶著明顯的褶皺,衣擺還留有無法擦洗的殘漬。
頭發一整個髒亂差,人看上去像是幾個月沒洗澡,臉和我一樣,不咋幹淨。
我識人無數,一眼就看出他臉上的髒汙之下藏著端正的五官,是個眉目如畫的俏郎君。
目光接觸的時候,我忍不住渾身一震。
心中暗道不爭氣。
他看到了我,小跑著到我面前停下,忽而腼腆一笑,像是從沒見過女子般。
互通書信許久,我發覺這個男人筆風沉穩,像個老手。
沒承想現實中的他竟撓了半天的腦袋才擠出一句:
「……不好意思,阿清,馬車走錯了路,繞了一圈,你沒有等很久吧?」
我理解地點點頭:「沒事,這一塊人煙稀少,也沒有成型的路,必須得是有經驗的車夫才找得到!」
要不然怎麼叫作無人問津的亂葬崗呢?
等等!
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說,你也……坐馬車來?」
沉毅被問蒙了,表情忽而一僵。
「呃……是這樣的,我平時除了掃掃街,偶爾也會給人當車夫,想著反正也要出城了……便順便接個了碎活……」
「原來如此。」
我對他的吃苦耐勞表示很欣賞。
他忽然又想到什麼:「等等,也?」
我聞言,笑容微尬:「啊哈哈,口誤口誤。」
說著,我有意識地將自己鞋子的泥跡秀出來,這才顯得我這一趟是跋山涉水而來!
他微微皺眉,立刻從懷裡掏出手絹,二話不說就蹲下身去給我擦拭。
語氣帶有一絲抱歉:「是我不好,讓你一個姑娘家走了這麼遠的路,腳疼嗎?」
這人雖然不修邊幅,還怪貼心的。
臉一紅,我把腳縮回來:「不疼啦,咱們幹粗活的又不像那些千金大小姐,走到哪裡都是轎子馬車……」
隨後我又關心回去,「你也是的,銀子哪賺得完呢?別一下子接太多活計,累著自己不劃算!」
我有的是銀子可以養他,不需要他如此奔波勞累。
但現在還不能說,我怕他被我嚇跑。
畢竟在夏國,平民是不得覬覦皇族的,稍有牽扯他就得獲罪。
3
我父親是前皇太子,已逝。
皇祖母憐我年幼失父,便讓皇爺爺破格冊封我為嘉和郡主。
我這句關心的話一出來,沉毅看著我的眼神立刻變了變,閃著感動的光芒。
「謝謝你,」他低聲說道,聲音裡充滿了真誠,「在這個世上,沒有幾個人是真正關心我的,你說的話,我都會放在心上的!」
我怔怔地看著他,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感動。
這小子……也太容易滿足了吧?
「你也不容易,一個女人做這樣的粗活,瞧你身上沒半兩肉的,定是每日都操勞……」
「欸呀,習慣了也就沒那麼難挨了……」
沉毅微微皺眉,望著我,有些心疼的模樣。
我害羞地低下頭,無意間瞅見他攏在掌心的帕子。
好奇道:「咦?這手帕這麼精致,應是江南的絲綢織成的吧?給我瞧瞧!」
我伸手接了過來,細膩柔軟的觸感證實了我的猜想。
手帕的一角有著華麗的金絲刺繡,巧妙地融入了精致的花紋和圖案。
我:「不對,金絲手帕?你一個掃大街的怎會有這種東西?」
他一副恍然的模樣:「糟糕,這是剛剛那位貴客落下的,我看你鞋子髒了,一時情急就拿出來用了……」
他著急的模樣,讓我心生不忍。
我急忙找補:「沒事沒事,我給拿回去洗洗就行了!」
這權貴人家的帕子,最是忌諱被人拾取,就怕人家用在不該用的地方。
到時候我再掏銀子買一條新的給他,讓他去賠個不是就是了。
「嗯,那……謝謝你了!阿清,長這麼大,還沒有姑娘……主動給我洗過東西!」
我分明說過自己是位年輕的寡婦,沒想到沉毅還喊我為「姑娘」,又對我提出給他洗東西表現得這般受寵若驚。
……繼續感動!
「別站著,咱們去那邊坐坐吧!那兒墓碑沒那麼密集!」
我指了指一個不高的小山坡。
「好啊!」他心領神會地應下。
走著,沉毅忽然又問:「對了,你怎麼一眼就看出那是金絲手帕?又是江南絲綢?」
我原本沉浸於曖昧編織成的氤氲之中,被這麼一問,霧氣全散開了。
腳步一僵,心裡冒出一個想法:要露餡了!
腦子飛快運轉後,我終於心虛地解釋道:「以前我家那口子還在的時候,也帶我去過綢緞莊呢,我見過那麼幾回,就記住了!」
「那你記性真好,這帕子可不是一般綢緞莊有的東西!」
沉毅傻呵呵地笑了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仿佛春日的陽光灑在繁花之上,溫暖而明媚。
但看我臉色不太好,他以為是提起亡夫的緣故。
急忙收起笑容,安慰道:「是我魯莽了,阿清,過去的事咱就不要想了,以後你跟著我,我會賺很多銀子給你買帕子,你要金絲的也好,蘇州的綢子也好,波斯國的進貢也……」
「波斯國?」
「哦……我的意思是,波斯國的進貢咱們普通老百姓雖然肖想不了,但人還是可以有夢想的,你說呢?」
我表示贊同:「是啊,有夢想誰都了不起!」
原來他喜歡波斯國進貢那玩意?
等我回去,讓皇祖母賞我一些。
……
在小山坡坐下後,我們又投機地聊了一會兒。
隨後漫步於亂葬崗中。
周邊似乎有許多雙眼睛盯著我倆,但是我很安心。
因為S人的嘴巴是最緊的嘛!
我正得意於自己約會的「選址」決策,忽然碰到他的手,正想縮回來,他卻搶先一步,用大手輕輕地裹住我的小手。
有點冰涼,但是柔軟舒適。
雖然我們在信中早已互訴衷腸,可此刻他分明是緊緊張張,手心都沁出汗來。
「阿清,我……隻是忍不住想牽你的手,你會不會介意?」
我笑著搖了搖頭:「我們本來就……」
我互相交換過小像,雖然不夠鮮活,也有七分像了,在彼此心中早已扎根。
「我知道……」
見我羞得說不完整話,他忙把話茬兒接過去:「是我……是我先喜歡阿清的。」
信中他其實早就表明心意了,隻是我知曉自己與他身份判若雲泥,沒敢回應他。
但是今日相見,我也算是定了心。
看著他有些不自在又洋溢著幸福的臉,我內心忽然湧起了一股強烈的保護欲,想要守護這個髒髒的小男人,讓他免受世間的傷害。
嗯,就這麼決定了。
看天色不早,我提出要先回去,免得被阿娘發現,來個七七四十九天的禁足。
隻沒想到這時竟有人來……扔屍體。
4
那血肉模糊的人兒被那麼囫囵一甩,滾到了我腳邊,手正好撇在我的腳背上。
我「哇」的一聲跳了起來,被沉毅拉進懷裡護著。
他安慰了我一句:「阿清不怕,我在呢!」
隨後對來扔屍體的人不善道,「你們是誰,誰讓你們將人扔到這裡來的?」
為首那位膘肥體壯的,好像隨便就能把我們兩個捏S。
他斜眼看著沉毅:「小子,不要多管闲事,這兒本來就是個S人坑,你們小兩口來這兒約會,這口味也真是異於常人……」
「S人坑扔S人我沒意見,可這位還活著!」
我扯了扯沉毅的衣角,示意他認慫。
要是被人暴揍一頓,S了則已,不S的話,我以後再想要單獨出門可就難了。
「你非要管是吧?」
後邊那位小伙子脾氣明顯不好,就要衝上來。
我連忙將沉毅攏到身後:「各位大哥行行好,我們兩口子上有老下有小,還欠了不少外債,請你們手下留情,放我們走吧!」
呵,這麼可憐,你們還不心生憐憫?
我正暗戳戳地等他們放人,沉毅卻在我耳邊輕聲道:「阿清,等會兒打起來,你先到後邊躲著。」
打起來?
不,打不起來,我決不允許。
我正要反駁回去,那邊的人已經猛拳出擊。
我一時慌亂,總覺得沉毅和那些人打起來有些束手束腳。
像是在刻意收著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