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無情不似多情苦》, 本章共3496字, 更新于: 2025-04-07 15:26:03

在塞北時,我們一同喝過酒,我聽他指著輿圖滔滔不絕,說要收復落在匈奴人手中的江山。他也眼睛亮晶晶地望著我,聽我講生財之道。


被那樣專注地望著,我越講越興奮,連同許澤安都沒有這麼多話。


 


他政務纏身,隻需要我為他輸送源源不斷的銀兩,並不在意我如何獲得它們。


 


或許他不愛我,一開始便如此明顯,他不在意我靈魂的出口。


 


我同謝亦馳賭過一回。


 


那時候許澤安和手下的將領一同圍獵,一劍射中母熊的眉心。


 


我和謝亦馳一起站在城牆上看著,我興奮得甚至有些失了儀態。


 


在大雪天裡將許澤安從S人堆裡背出來後,我身上便落下了寒症,冬日尤其難捱。


 


許澤安特意隻射了熊的眉心,應當就是怕破壞了整張熊皮,他一定是要帶回來為我裁制御寒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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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想當然,又自作多情了。


 


我恍然想起那時謝亦馳站在我身邊,眼神摻雜著憐憫。


 


「他並不值得你這樣期待,那不是給你的。」謝亦馳的聲音被吹散在風中。


 


我朗聲笑起來。


 


「謝將軍怎麼如此篤定,不如打個賭,我押上白銀千兩,如何?」


 


我對自己的愛情實在自負,畢竟在一個個寂靜的夜裡,我冷得發抖的時候,許澤安都會褪去自己的衣裳,緊緊抱住我,一遍遍同我說對不起。


 


謝亦馳眼神幽暗地望向我。


 


「不賭白銀千兩,我隻要你手上的海棠手釧。」


 


我怔愣片刻,這個手釧我一直隨身戴著的。許澤安曾經贊過我皓腕凝霜雪,同海棠手釧相得益彰。


 


然而話趕話到了這裡,我點頭答應了。


 


我賭輸了。


 


許澤安命人將熊皮扒下來,毛很厚實,足有兩三寸長,能將人整個包裹在裡頭,然而這樣溫暖的東西,並不屬於我。


 


後來我曾經在陳芸的寢殿中見過這張熊皮,一屋子上好的銀絲炭燻得寢殿暖融融的,這樣珍稀的熊皮,不過是陳芸床前的一塊腳墊。


 


那時候我心中恓惶,頭痛到幾乎無法站立。


 


我一次次問自己,是不是因為我是唯利是圖的商人,最講究利益交換,所以不值得別人真心相待。


 


可我明明窺見過一片真心。


 


輸給謝亦馳後的那年秋天,他送給了我一件貂毛大氅,毛摸起來極柔滑,陪我度過了許多個難捱的冬夜。


 


我從回憶中抽離出來,心中一直有個朦朧的想法,今天我忽然想驗證一下。


 


「謝小將軍,你是不是喜歡我呀?」


 


我笑得眉眼彎彎,抬眼看他。


 


起S復生是逆天而行的禁術,原來有人願意為我做到這個地步。


 


那隻海棠手釧,不知何時又被他戴到我手上。


 


泥捏出來的皮膚已經不如原本光滑,手釧卻和從前一樣漂亮。


 


他手中抱著一簇海棠花枝,很坦蕩地回過頭看我。


 


「是啊,我很喜歡很喜歡你。」


 


「我以為你一直都知道的,齊眉。」


 


5


 


泥捏出來的心髒怎麼會跳動呢,然而在他灼灼目光下,我還是覺得有些羞赧。


 


我沒有問他是如何將我復活的,但我知道他一定用了很大的力氣。


 


從那日之後,我總是有意無意躲著謝亦馳。


 


他察覺到了什麼,然而待我一如往常。


 


他這個人,向來是有些君子之風的,坦坦蕩蕩,無愧於心。


 


「明日上巳節,雍州城中有燈會,你想不想去?」


 


上巳節原本便是年輕男女相會的時候,答應了他,便相當於接受了他的追求。


 


然而我忽然不想拒絕,或許最初的愛情裡總是摻雜著憐憫,譬如我憐憫許澤安一身傷病,譬如謝亦馳憐憫我期待從無回音。


 


我隻是不想要他失望。


 


他的眼睛頃刻之間亮起來,像是閃著火炬。


 


我們在大街小巷中穿行,然而我的注意力很快被說書人吸引。


 


「說到當今聖上,當真是世間第一等的奇偉男子,對先皇貴妃娘娘的一片真心天地可鑑。」


 


醒木一拍,四下皆靜。


 


謝亦馳湊到我耳邊低聲說,仙逝的那位皇貴妃娘娘就是我。


 


他的聲音帶著熱氣,弄得我耳朵很痒,臉上也添了幾分紅潤。


 


我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像是在聽別人的故事。


 


說書人繼續講下去。


 


「皇貴妃娘娘同陛下相識於微末,原本在經商上有奇才,對陛下更是一片忠心耿耿。如今士農工商四民平等,也是因為陛下感念先皇貴妃。」


 


在我S後,原來他們是這樣稱贊我的。


 


但原先大家都說我是禍水,說我出身微賤,許澤安從未阻止過。


 


原來那時他隻是覺得沒有必要糾正。


 


我摸了摸心髒,沒有熟悉的絞痛感覺。隔著五年的時間,曾經自己最在意的東西都變得無所謂起來。


 


我沒有再聽下去,時間交錯了的付出,不過是自我感動而已。


 


然而我沒有注意到,茶樓的雅座上,有人推開窗子,視線落在我身上,無聲地窺視著。


 


6


 


許澤安找到我的時候,陽光正好,我斜斜地倚著海棠樹,讀一本寫江湖兒女的書。


 


他沉聲叫我。


 


我抬眼望過去,他的樣子在我心中已經模糊極了,我甚至逆著光仔細思忖片刻,才記起來這個人同我似乎走過很長一段路,然而眼中一直看不到我。


 


謝亦馳去沙場上練兵了,將軍府中隻有我一個人。


 


我朝他頷首,輕聲說好久不見,算是打過招呼。


 


他步伐疾如風,朝我走過來,攥住我的手,眼睛中似乎帶著水色。


 


「雍州刺史原先見過你,若不是他認出來,我還不知道你還活著。」


 


原來那一日燈會,我被他看見了。


 


命運真是奇妙,一個巧合,將原以為此生都不會再見的人帶到了我面前。


 


他一遍遍叫著我的名字。


 


齊眉,齊眉,你真叫我好找。


 


我有些不習慣,他靠得太近了,讓人很不舒服。


 


然而我要掙脫,他卻緊緊地攥著我的手,推拉之間,我的手腕落了下來。


 


上一刻手指還蔥白如玉,下一秒就變成了一抔黃土,剎時失去了光澤。


 


泥人原本就易碎的。


 


許澤安驚愕地望著我,俯下身去,試圖將那堆黃土聚攏在一起,然而一次又一次,都隻是徒勞而已。


 


「你滿意了嗎,我已經沒有什麼能給你的了。」


 


我望著他,熟悉的疲憊感湧上心頭。


 


我忽然發現,我對他並沒有愛情。誰會愛一個讓自己一直痛苦的人呢?


 


許澤安有些恓惶地搖頭,眼中的淚意更濃。


 


「我一直在找你,我隻是想補償你……」


 


他話音未落,便被衝進來的謝亦馳打斷。


 


「你的手怎麼了?」他顯然是匆忙趕來的,滿頭滿臉的汗。


 


我忽然注意到,他的左手僵硬地垂在身側。


 


走到近前,他才注意到許澤安,剎時之間利刃出鞘,昔日並肩而立的兩個人,如今劍拔弩張,呈對立之勢。


 


「我的左手沒有了。」


 


我舉起袖子,朝他揮了揮。


 


謝亦馳單手將我抱起來,往內間走。許澤安還想跟過來時,被謝亦馳攔住。


 


「齊眉原本就隻有一縷殘魂留在世間,不想要她S的話就別跟過來。」


 


關上門窗後,謝亦馳才凝眸看我的手。


 


他吟誦起古老又冗長的經文,那麼熟練虔誠,仿佛他已經做過千千萬萬遍。


 


然後他除去衣裳,我抬眼望過去,猿臂蜂腰,身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我的心跳得有些厲害,可泥人原本沒有心。


 


但謝亦馳忽然毫不留情地將尖刀刺進心髒,取了一小碗心頭血出來。


 


他蘸著自己的血,口中依舊吟誦著經文,狀若癲狂,實在是有些駭人的,同平日裡端方君子的樣子判若兩人。


 


然而我的手腕碰到了他的血,居然奇跡般開始生長起來。


 


然後他擠壓,揉捏,為我造出了一隻新的左手。


 


原來我就是這樣的,依賴別人的心頭血苟延殘喘的怪物。


 


「沒事了,沒事了。」他心口的血還在不斷地淌下來,然而他摸著我的臉,輕輕笑起來。


 


我新長出來的手還有些僵硬,慌亂地用帕子堵住他的傷處,但隻是徒勞。


 


他用右手攥住帕子,確定我身上沒有其他傷口後,才開始為自己止血。


 


我忽然注意到,他的左手一隻垂在身側。


 


我伸手去夠,被他不動聲色避開。


 


然而他到底顧忌我的身體,被我逼到床腳,握住他的手細細查看。


 


那隻手竟已經涼透了,像是血流不暢,僵硬得像是冰雕出來的。


 


頃刻之間,往昔的回憶湧入心頭。


 


許澤安曾同我說過,謝亦馳是他從蠻族帶回來的。


 


野史上說,蠻族人能活S人,肉白骨,但這是要付出慘痛代價的。


 


生命何其寶貴,喚醒亡魂是逆天而行,因此他們需要與S者共享自己的生命。


 


在此之後,他們便與S者形成了共感。一方的痛苦,另一方能頃刻間感同身受。


 


「所以你把自己一半的壽數給了我,是嗎?」


 


我一遍又一遍為他揉搓手掌,雖然無濟於事,但我總希望他好過一點。


 


心忽然變得很軟很軟,感慨上蒼造物真是神奇。


 


明明我S去的時候滿目悽涼,覺得自己這一生生離S別都經歷,物是人非事事休,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卻有人這樣溫柔堅定地愛著我。


 


他卻笑了起來,眉目疏朗。


 


「你不要同情我啊,能和你共享生命,我已經覺得非常非常幸福了。」


 


他的手漸漸恢復知覺,我的心也跟著熱起來。


 


在他驚愕的目光中,我低下頭,輕輕吻了一下他的手心。


 


許澤安推開門,臉色鐵青地望著我們。


 


7


 


「齊眉,不要看他。」


 


許澤安聲音喑啞含混,喉中仿佛含著一口血。


 


我跪坐在床上,眼神亮晶晶的。


 


原先喜歡他的時候,我眼中總是愁雲慘霧,原來有沒有愛對人,能從眼睛裡看出來。


 


「陛下,我沒有欠過你什麼吧?」


 


我的手和謝亦馳緊緊交握在一起,那麼寬闊溫暖,叫人心生堅定。


 


許澤安搖了搖頭,仿佛萬般艱難。


 


「你對我一直很好,幾次舍命救我,為我傾其所有。」


 


他好像預感到我要說什麼,渾身顫抖起來,幾乎不能站立。


 


我輕輕嘆了口氣。


 


我說陛下,當年我的商隊千裡迢迢越過沙場邊界,為你的軍隊送鹽。


 


販賣私鹽是重罪,我公然同官府作對,為此挨了三十板杖責。


 


皮開肉綻,每打一板子,我就在心中數一下。


 


你沒有同我說一句話,沒有來救我,我滿身疲倦地回到軍帳中時,你放任手下的將軍嘲笑我是小家子氣的商家女。


 


是謝亦馳為我上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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