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著我的家居服，圍著圍裙，儼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樣。
就在我愣神時，程北瀟走了出來，親昵地接過沈漾手裡的勺子。
「沈漾知道今天你過生日，特意趕過來給你做飯慶生呢。」
沒等他說完，我就推開了他，目光在屋子裡焦急尋找著。
直到在茶幾的角落，我看到了爸爸給我訂的蛋糕。
隻不過，那蛋糕不是完整的，少了一小塊。
程北瀟察覺到我的怔愣，主動解釋。
「是這樣的，你下班太晚了，沈漾一直堅持等你回來吃飯，結果低血糖了。
我就切了一塊蛋糕，給她救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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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會介意的吧，以棠？」
我緊緊攥著拳頭，SS咬著嘴唇，走到我爸訂的蛋糕前。
看著我爸精心準備的蛋糕，「祝小棠永遠快樂」一行字，少了「快樂」兩字。
是被他們兩個人切毀了。
眼淚，終於決堤。
「程北瀟，我介意！
你們憑什麼，憑什麼不經過我同意......」
可我的話還沒說完，我就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似乎，是餃子的味道。
我的心，在那一瞬間停滯。
6
我瘋了一樣地推開沈漾，衝進廚房打開鍋蓋。
裡面躺著煮沸的餃子，旁邊的小碗裡，還放了幾個沒吃完的餃子。
我趕忙打開冰箱的最底層，數了數，餃子已經沒剩幾個了。
我癱在地上，渾身氣得發抖，拳頭緊攥，指甲深深嵌進肉裡。
程北瀟看出了我的異樣，他小心翼翼地將沈漾護在身後。
「林以棠，你不會這麼小氣吧。
我們隻是等你等太久了，吃你幾個餃子。
你不至於吧？」
我眼眶通紅，目眦欲裂地衝他喊道。
「程北瀟。
這是我媽給我包的餃子。
這是我媽離世前給我包的餃子！」
我媽是因為一場意外走的。
就在出車禍前的一個小時，她剛給我包好餃子放進冰箱。
這是她臨S前，留給我的唯一遺物。
我一直都不舍得吃，隻有很想媽媽的時候，才會拿出來煮兩個。
可這次，沈漾他們活生生糟蹋了近大半的餃子。
程北瀟有些慌了神，但他還是堅持護著沈漾。
「沈漾也不是故意的。
她也是一片好心想給你過生日。
誰知道你那麼寶貝那個餃子.......」
「滾。」
「滾！」
「誰要你們假惺惺地給我過生日，你們都滾！」
我隨手抓起地上的東西，衝他們用力砸去。
程北瀟將沈漾護在懷裡，自己的額角卻流下了殷紅血跡。
他愣住了，摸了摸額角，嘴角下垂，臉色鐵青。
半晌，他面色陰沉，惡狠狠丟下一句。
「林以棠，你真是瘋子。」
「砰」地一聲摔門而出。
我枯坐在一片狼藉的地上，抱著媽媽留下的餃子，哭得撕心裂肺。
7
哭累了後，我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深夜，程北瀟回來了。
我立馬緊閉眼睛。
腳步聲越來越接近，最終停在我面前。
黑暗中，我能感覺到他目光沉沉地盯著我。
長久的沉默後，我沒等來他任何的道歉。
隻有一聲低沉的嘆息。
最後，他出了臥室，去客廳接了電話。
「大年初一就走了嗎，不多留幾天嗎。」
「沈漾你不用自責，我知道今天的事不怪你。
你不用那麼著急離開。」
「那除夕我陪你去迪士尼吧，你不是一直想看煙火嗎？」
「沒事，我有空的。
林以棠那邊你不用擔心，年後再去她家也一樣。
到時候我和她好好說，她會聽話妥協的。」
一股說不出來的酸痛，從心底翻滾。
洶湧到我的喉嚨處。
我望著窗外飄落的雪，心底像是有什麼被覆蓋，徹底冰涼。
這晚，我一夜沒睡。
細細地梳理了我和程北瀟的六年。
我從來沒有那麼清醒過，清醒地知道，這場六年的荒唐要結束了。
第二天一早醒來時，屋子照舊空蕩蕩。
我簡單收拾了行李，買了最近的一班航班。
失望就像一枚硬幣。
這回，我終於攢夠了離開的車票。
出門時，雪已經停了，有些風和日麗。
我裹了裹身上的大衣，提起行李箱，踏上了去機場的路。
在登機前，我打開和程北瀟的聊天框。
想了想，還是給他發了最後一句話。
「我回家過年了。
今年你不必來了。」
意外的是，向來喜歡對我已讀不回的程北瀟在下一秒就回復了。
「？？？」
8
廣播開始播報檢票登機。
我關了手機，不再回復他。
兩個小時後，飛機落地。
我再次回到了這個生我養我的徽州小城。
雖然沒有海市的繁華，可那些熟悉的舊牆磚瓦卻讓我無比安心。
我拎著行李箱站在家門口的時候，我爸明顯愣了很久。
「爸，我回來了。
一個人回來的。」
我爸抿了抿唇，沉默了好久。
他的眼裡寫滿了心疼，輕輕拍了拍我的後背。
「沒事，回來就好。
咱們兩個，照樣過個好年。」
我眼眶湿潤，點點頭。
我回到臥室，躺在床上深呼出一口氣。
還是習慣性地摸出了手機，開了機。
一開機，程北瀟的信息就湧了進來。
「林以棠你什麼意思？」
「之前吵著鬧著要我陪你回家過年，現在又突然不去了？」
「我都和你解釋多少遍了，我和沈漾什麼都沒有。
如果要有的話，還能有你什麼事？！」
「......
不接我電話？」
「好，是你說的不要我過去，你別後悔。」
然後，他再也沒發過任何一條信息。
我看著程北瀟發的那句，「如果要有的話，還能有你什麼事？！」
不禁笑了出來。
的確，當年我能追到程北瀟，確實是因為沈漾先不要他，才輪得到我撿漏。
可現在，如果能讓我重來一次，我情願不要認識他。
9
在北方讀大學那會，我水土不服，臉上長了很多紅色的痘痘。
再加上那時的我自卑內斂，不愛說話。
逐漸地，同學都開始疏遠了我，甚至私下叫我，「癩蛤蟆公主」。
一次，一個心懷惡意的男同學在食堂大庭廣眾下，叫我「癩蛤蟆公主」，引得周圍同學都投來異樣的目光。
我臉紅不已，局促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隻有程北瀟一個人，站出來替我解了圍。
心跳如雷的悸動，是一瞬間的事。
我自此和程北瀟認識，互加了微信好友。
我隻是他微信列表裡的一個普通同學，偶爾會聊兩句的那種程度。
可他卻成了我的白月光，懸在我灰暗的大學生活，照亮前行的路。
後來，我才知道，白月光也有他的白月光。
那就是比我們高一級的學姐沈漾。
她身材高挑、成熟優雅，是眾多男同學心裡的女神。
再然後我聽說，程北瀟給沈漾表白，但被拒絕了。
隻因沈漾不喜歡弟弟。
那段時間的程北瀟很消極，我默默在手機的另一端，安慰他。
一來二去，我們更加相熟了。
去圖書館時，他會叫我幫忙給他佔個座。
自習後，我們會一起去食堂吃飯。
他再邀請我去操場上，看他打一會籃球。
大學四年的時光短暫又美好。
直到大四那年，程北瀟給我講題時，突然盯著我說了一句。
「林以棠，你變漂亮了。」
那時的我還有些懵。
直到我回到宿舍，拿起化妝鏡，才驚訝地發現。
不知不覺中，我逐漸褪去了青澀，臉上的痘痘也沒了。
我突然想起，學校的告白牆上，日漸出現的我的名字。
似乎，一切有些不一樣了。
臨畢業時，我和程北瀟在學校外的小店裡吃火鍋。
辣鍋，嗆得我眼淚直流。
可看著程北瀟吃得高興，我心裡也暖乎乎的。
就在我咳嗽著和他吐槽，不知道該去哪個城市發展的時候。
隔著熱騰騰的蒸汽，我聽到了程北瀟說。
「做我女朋友吧，以棠。
然後，我們一起去海市。」
10
思緒飄回，我合上了手機。
其實細細想來，和程北瀟在海市的六年，我並不快樂。
程北瀟愛熬夜打遊戲，我卻需要早睡才能保持一天的精力。
我有過抗議，可最後還是我妥協。
每天深夜，我就那樣躺在床上，聽著他在客廳打遊戲發出的噪音，睜眼到凌晨。
程北瀟喜歡吃辣，我不愛。
可他不願意為我改變。
最後，還是我生生陪著他吃了六年的辣椒。
我不喜歡程北瀟和沈漾聯系，我討厭看到他們兩個在一起。
沈漾就像一根刺，扎在我心裡。
可程北瀟從沒考慮過我的感受，一遍遍地對沈漾好。
吵到最後，不過是他輕描淡寫的一句。
「林以棠，你能不能懂事點。」
......
我們之間發生任何矛盾，退步的是我、忍讓我也是我，受委屈的還是我。
我無非就是惦記他曾經的那一點溫柔，所以縫縫補補。
不斷地反復地擦幹了眼淚，又堅持著愛了他好久。
可事實是，我的愛從來就困不住他，隻能困住執迷不悟的我。
好在，那場令我胃痛不已的火鍋，足以讓我大夢初醒。
因為一頓火鍋分手，這事聽起來是挺離譜的。
但是，這就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們之間，起於火鍋，也終於火鍋。
11
春節臨近，我忙著和爸爸購置年貨。
這段時間，程北瀟一次都沒找過我。
可他的朋友圈，卻一反常態地更新得很勤快。
「2024 年 2 月 1 日，第一次做手工泥塑，新的體驗。」
配圖，是他和沈漾的兩雙手。
「2024 年 2 月 3 日，聽了一場溫柔的音樂會。」
配圖，是兩張音樂會的票根。
「2024 年 2 月 5 日，居然陪著這個瘋子嘗試了蹦極。
那就試著開啟新人生吧！」
配圖，是他和沈漾一起蹦極比耶的合拍。
程北瀟恐高，以前我也曾要求他陪我去蹦極，可他卻嚴詞拒絕了我。
原來他不是不會妥協，他隻是不願意對我妥協。
如今，他不斷在朋友圈發這些，又是什麼意思呢。
挑釁嗎。
還是如他所說，準備和沈漾開始新生活了。
我輕嗤了一聲，直接將他拉黑了。
除夕夜，小城煙花接連升起，鋪滿了天空。
我站在陽臺外，看著大街小巷熱鬧的紅燈籠，以及簇擁著放煙花的人們。
突然就覺得，就這樣留在小城，安定下來，也不是件壞事。
時間到了迎新春的點，煙花乍然而出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是程北瀟的電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