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到家門口，卻看到一個人影出現在我家樓下。

我猶豫了一下，走上前去。

破舊的路燈有些昏暗了，當我看清那個人的臉時，我已經走到了他面前。

「周祁年，你怎麼在這？」

周祁年抱著胳膊，正倚著牆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聽到我的聲音，他抬眸看過來。

「你回來了？」

「你喝酒了？」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周祁年頓了頓，聲音有些沙啞：

「嗯，醉了。」

「我給你打個車，你回去吧。」

我拿出手機，剛打開，一隻手伸了過來，把手機搶了過去。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醫院不是我家開的，什麼時候下班也不是我能決定的，知道了嗎，大老板？」

我往前走了一步，想要把手機拿回來：

周祁年往後一退，躲開了。

我不知道他又在發什麼瘋：

「手機還給我。」

「要不我把那家醫院買下來，讓你當老板怎麼樣？」

我被氣笑了：

「周總，知道你有錢，闲得沒事去捐了不好嗎？」

周祁年把手機還給我：

「開個玩笑，外面有點冷，能進去坐會兒嗎？」

大夏天的，有點冷？

想騙我可以找個好點的理由嗎？

跟他對峙了一會兒，我決定不跟酒鬼一般見識，於是拿出鑰匙，往前走了一步：

「起來，別擋著。」

周祁年在我身後低聲笑了笑。

我把一個紙杯放在周祁年面前。

「給你，喝完趕緊走。」

周祁年一直盯著我，忽然，他開口：

「沈醫生，小時候我們真的一點都不熟嗎？」

「嗯，沒說過話。」

「可是我聽沈叔叔說我經常去你家裡玩。」

「哦，你來找沈覺夏罷了。」

周祁年不知道信沒信，嗯了一聲。

「可以看看書櫃裡的書嗎？有些無聊。」

「隨便。」

我剛說完，便去廚房做飯了。

突然，外面哐當一聲。

我手抖了下，往外走去：

「周祁年，你……」

當我看到周祁年看著那本書的第一頁，我大腦宕機了。

那年高中畢業，周祁年送給了我一支鋼筆和一本書。

書的扉頁上寫了一句話：

【秋天是倒放的春天。

——周祁年】

「沈醫生，不解釋解釋？」

周祁年抬起頭，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我，仿佛要看透我。

我沒說話，也確實沒什麼好說的。

不熟的人又怎麼會親自題字贈書。

周祁年朝著我走過來，雙手撐在書桌上，將我困在他和書桌之間。

「沈醫生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會？」

我側著頭，沒有看他。

「就算有誤會又怎麼樣，反正周先生您也不記得了。」

周祁年離我越來越近，忽然聽見他輕笑了聲：

「沈醫生知道這本書的最後一頁還有一行小字嗎？」

我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秋天是倒放的春天。

「晚安是愛你的序篇。」

周祁年的聲音很好聽，容易讓人沉迷：

「雖然我不記得了，但我也不覺得曾經的我會給不熟的人寫這樣惹人遐想的話。」

我仿佛被剛才那句詩定在了原地，周祁年往後退了退，保持著安全距離。

「沈醫生好好休息，下次再來看你。」

說完，他又補充道：

「晚安，沈醫生，對了，沈醫生品位不錯，桌上的糖我小時候經常吃，尤其是橘子味的，很好吃。」

「沈驚秋，你是不是跟祁年哥哥說了什麼？！」

「這裡不是你家，再吼一聲我就叫保安。」

沈覺夏一大早就跑到我的辦公室來鬧，她也是個要面子的，聽到我的話，聲音終於小了些。

「你別裝，祁年哥哥為什麼突然來找我說不會跟我結婚，肯定是你和他說了什麼，當小三，你可真是不要臉。」

「我不要臉？」

我冷笑了一聲：

「沈覺夏，你自己做了什麼你自己不知道嗎？趁著別人失憶謊話張口就來，你真的是他未婚妻嗎？你怎麼不說你是他媽呢？」

「你怎麼知道？！」

沈覺夏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些什麼，有些結巴地開口：

「我本來就是祁年哥哥的未婚妻，就算他沒有失憶，他也隻能是我的。」

我其實是詐她的，沒想到沈覺夏這麼笨。

「反正我告訴你，你和祁年哥哥根本不可能，別想破壞我們之間的關系。」

說完，沈覺夏心虛地想要離開。

「沈覺夏，當年在周祁年家的樓下，你是不是看到我了？」

我一臉平靜地看著她，語氣淡定。

沈覺夏突然僵在原地，臉色有些發白，眼神不敢看我：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什麼樓下？」

我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指捏住她的下巴，一字一句道：

「妹妹，真的不知道嗎？說謊可是要遭雷劈的。」

啪的一聲，沈覺夏打掉了我的手。

「看到了又怎麼樣，我現在就算告訴祁年哥哥當年我是故意的，他也不知道我說的是哪件事，他早就把你忘了。」

我冷笑一聲，不置可否。

隻聽沈覺夏又說：

「沈驚秋，憑什麼所有人都喜歡你，你覺得你配嗎？」

都喜歡我？

說出來不覺得可笑嗎？

我看著她，吐出了幾個字：

「麻煩你出門右轉去眼科看看眼睛，別瞎了。」

我直接朝著門口走了過去，沒再管她。

「沈醫生，早上好。」

「沈醫生，帶了點桃花酥，嘗嘗嗎？」

「沈醫生……」

自從那晚之後，周祁年每天都會來醫院。

某天，我終於忍不住了：

「周祁年，你不用上班嗎？」

周祁年無辜地朝著我眨了眨眼：

「我是老板，可以不去。」

「……

「可是我還要上班。」

我希望資本家可以體諒一下我們這些打工人的無奈。

周祁年哦了一聲，然後看著我，神色格外認真：

「沈驚秋，給我一點時間吧，到時候，我會把所有的誤會解開。」

「你為什麼這麼相信我了解的一切皆非真相？」

周祁年盯著我，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綻放出點點笑意：

「不管是 18 歲的周祁年，還是 28 歲的周祁年，碰到喜歡的人會永遠心動，我的心跳比記憶更先認出你。」

而無論是什麼時候的周祁年，他的愛情原理始終純粹。

他永遠會為自己的心動買單，也隻會為自己的心動買單。

周祁年站起身，笑著看著我：

「沈醫生，明天見。」

我側頭看了眼旁邊的鏡子。

鏡子裡的人眼底滿是笑意。

……

「喂，秋秋，接個水你笑什麼呢？」

秦落落在我面前打了個響指，我回過神來：

「落落？你什麼時候來的？」

她站在我對面一臉探究：

「我都來了一個小時了，老實交代，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我愣了一下，有些心虛：

「怎麼會，我每天這麼忙，哪有時間。」

「你可別想騙我，不會是你答應陳舟了吧？」

我有些無奈：

「你別瞎想了，你今天找我來什麼事呀？」

「那什麼，就是我男朋友江遇安不是周祁年的好兄弟嗎？前兩天他喝醉了，我不小心聽到這些消息……」

我心裡咯噔一聲，有些緊張：

「什麼消息？和周祁年有關？」

秦落落猶豫了一下，眼一閉心一橫便說：

「周祁年打算通過那個違禁手術來恢復記憶。」

她的話剛說完，我手一抖，杯子掉在了地上。

「周祁年是不是瘋了？！且不說能不能恢復，那種手術但凡有一點意外他都有可能沒命！」

江遇安被秦落落帶來的時候，我剛搜集了那場手術的相關信息，最終還是沒忍住，聲音有些兇。

江遇安瞥了秦落落一眼，後者假裝自己是個透明人。

「沈醫生，其實所有的風險他都很清楚，他這麼做是為了誰其實你也明白。」

江遇安頓了頓，再次開口：

「不過我覺得還是有必要告訴你一聲，當年那束沒有送出去的滿天星，是那時候的他永遠的遺憾，所以他一定要恢復記憶。」

我什麼都沒思考便直接脫口而出：

「滿天星？不是玫瑰嗎？」

「哪來的玫瑰？祁年覺得送玫瑰太俗了，最後選擇了一束滿天星，他買的時候我也在場，他真的很喜歡你，很早就開始了。」

我愣在了原地。

江遇安看著我這個樣子，嘆了口氣：

「可是後來他聯系不上你了，那天下雨，他喝了很多酒，想要去找你，我們沒攔住，結果卻出了車禍，後來就失憶了。」

我當年從周祁年那裡離開之後，便將他的所有聯系方式都拉黑了，沒想到他還找過自己。

「沈醫生，作為一個局外人，我也不希望讓你們兩個繼續錯過了，長嘴呢就要說，有誤會就要解決，祁年應該也是這麼想的，他恢復記憶也是為了把之前的那些事情都解釋清楚。」

江遇安走之前，還說了句：

「對了，謝謝你照顧我爺爺，我先走了。」

然後一把拽走了秦落落。

我癱坐在椅子上，任由眼淚奪眶而出，壓抑已久的情緒再也控制不住。

「不好了沈醫生，周祁年他、他出車禍了。」

由於前段時間周祁年每天都會來醫院，所以這裡的護士差不多都認識他。

「周祁年？！」

我剛想起來，頭有些暈，我沒注意到自己的語氣有些兇：

「怎麼回事？他現在在哪？！」

「在、在手術室。」

我踉踉跄跄地跑到了手術室，毫不顧及自己的形象。

周父周母在外面，我走了過去：

「叔叔阿姨，祁年哥他……」

我有些哽咽。

「小秋？小年最近拿下了一個項目，有些人不甘心，想要報復，就找人開車把祁年給……」

我看著手術室的門，眼睛微紅。

「周祁年，你千萬不要出事，那封情書我還沒送出去呢。」

三個小時後。

醫生出來了。

……

「咳咳咳……」

周祁年昏迷了三天，終於睜開了眼睛。

「醫生！」

我朝著外面喊了一聲，卻忘記了自己也是一名醫生。

「沒事，小伙子身體恢復得挺好，也不枉小沈在這裡守了這麼久。」

「謝謝主任。」

等送走了醫生，周祁年一直看著我。

我有些不太自在, 心想：

「這是，又不記得我是誰了？」

還沒等我開口, 周祁年開口了：

「秋秋，可以送我一束滿天星嗎？」

我怔愣了片刻，跟小時候一樣，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哎, 我、我就隨便說說, 我不要了，你別哭呀。」

周祁年還是那樣，隻要我一哭, 他就不知該怎麼辦了。

我朝他笑了笑：

「好, 等你出院了, 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周祁年因禍得福，記憶得以恢復。

那個手術也就沒有必要了。

我回過神來，聲音有些沙啞：

「—「」跟我父母說明了他的心意。

也對沈覺夏明確說明了自己的心愛之人是沈驚秋。

「你要進去嗎？」

「沒什麼必要, 進去又是一場爭吵。」

我轉頭看著周祁年，牽起他的手，把藏於身後的那束滿天星送給他：

「我們回家吧。」

所有的事情都塵埃落定了, 也該理一理當初那些事情了。

屋裡傳來我的哭聲：

「可是我看到你遞給沈覺夏一束玫瑰？」

周祁年一臉無奈，沒想到自己被拉黑原來是因為這個。

「那不是我的, 是你妹妹買的，我打開門後她遞給我就跑了，我趕緊跑下去還給他。」

「那她、她還抱你了。」

「我發誓, 我早就明確拒絕她了，她說想做個最後的告別，我沒想到她會直接抱上來，我後來立馬就推開了。」

我抽噎著，像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那年高考結束你送給了沈覺夏一身白色禮服, 你送什麼不好非要送禮服，還是短裙。」

周祁年終於低聲笑了下：

「秋秋, 我可以理解為, 你這是在吃醋嗎？」

我轉過身去, 假裝生氣。

「好啦, 當年沈叔叔送了禮物給我，我也該回禮, 那個禮物是我媽買的，我當時也不知道是什麼。」

周祁年捧著我的臉把我轉回來，親了親我的額頭：

「是我的錯，當時應該讓我媽去的, 沒有想法就不能給人錯覺, 不要生我的氣了, 好嗎？」

我看著周祁年，有些委屈地開口：

「我沒有生氣，我就是覺得有些難過, 當年要是我能鼓起勇氣問問你, 是不是這麼多年，我們就不會分開了？」

「秋秋，不要難過, 其實兜兜轉轉的重逢也是一場浪漫，所以，再為我心動一次吧。」

「好。」

（完）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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