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眼前的畫面是超脫於她所理解的客觀物理之外的景象。
那這樣的畫面，也是‘031’可以計算出來的嗎？
如果他計算不出來……
“沙利葉，”唐念的聲音裡藏著一絲緊張，“你知道我們剛才那個世界是什麼嗎？”
沙利葉平靜地說，“是無數可能性中的一個，時間線上的一瞬，古卷上的一頁。”
“什麼意思？”
“它是一個由無數選擇和結果編織而成的現實，逐步走向終結的造物。沒有什麼意義，它很快就要消失了。”
“你知道？”
沙利葉摸了摸她的頭發，“不想看了嗎？”
“不能告訴我嗎？”
他輕拂唐念額前的碎發，溫涼的指腹碰觸到她的皮膚，“如果說出來的話，每一句話都會改寫現實，所以，人類不能窺見未來。”
唐念按耐住紛亂的思緒，“沙利葉，我經常生病，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沙利葉聲音平和，“我看見你的靈魂殘缺不全，你不是自然產生的造物。”
“我不是。”她喃喃自語，“我的確不是。”
他知道，他早就知道。
他們似乎每一個都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而這些對他們來說已經不足為奇，他們通曉預知時間，或許這一切在他們的眼中也是一種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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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唐念頭皮發麻。
慢慢抬起頭。
銀色的長發被風吹亂，幾縷落在額前。
或許這就是031說的第三種力量，超出客觀物理之外的力量。
“改寫現實會怎麼樣？”
“那是神該做的事。”沙利葉的銀眸帶著憐憫，“人類承受不住預知帶來的後果，知道未來，會陷入永恆的痛苦，人類中的先知大多以自殺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
“那我的未來呢？你能看到嗎？”
她現在正處於哪個世界的未來？還是哪個世界的過去？
“你的不行。”
沙利葉表現得很平靜。
“你的未來與我有關，我是神創造的存在，沒有人能夠預見我的未來，即便是神也不能。”
唐念終於意識到一個問題，‘031’曾經說過，他無法保留自己世界的文明，因此一直在後來的時間中收集各個平行時空中逐漸熄滅的，遲早會迎來滅亡的文明。
這足以證明他並沒有能夠逆轉時空的能力。
但在唐念恢復的記憶中，過去的她在遊戲過程中時常會有讀檔存檔的能力，這不是在逆轉時空嗎？
而這種逆轉時空，堪破過去和未來的能力，唐念隻在沙利葉希瓦納斯這樣的生物身上見到過。
……最開始，希瓦納斯來到她的世界的時候，唐念已經不記得他了，是手機上的彈窗小遊戲提示她收留「無處可去的精靈」，將他引到了她的世界。
也是遊戲將L快遞送到了唐念家門口，讓她「給它足夠多的溫暖和愛，讓它感受到這個世界的美好」。
正是遊戲讓她維系了這段建立在虛假之上的感情。
他讓唐念加速毀滅了他們的世界，卻又將他們引導到她身邊，這是為什麼？
‘031’自稱他的計算精準簡練，不會有多餘的動作，但將他們沒有任何意義地送到唐念身邊，難道不正是一種無意義且多餘的行為嗎？
完全的自相矛盾。
人工智能會撒謊嗎？
如果‘031’所說的，為了節約能源而提前毀滅回收他們的世界，並不是他唯一的目的——
那麼讓唐念加速那些世界的終結，同時又主動將L和希瓦納斯留在此處，究竟出於什麼樣的意圖？
“沙利葉，我想回去了。”
031說過她的登出時間是16個小時，可現在唐念覺得她在這個世界裡已經度過了一天一夜，遠超所謂的16個小時，那麼是不是證明，這個世界的時間流速與現實世界的時間流速計量方式並不相同？
“你可以加速這個世界的流時間流速嗎？”
沙利葉輕輕笑著說，“這本就不是一個世界。”
第496章 上線
唐念再次踏進了自己的公司。
漫長的一夜過去，公司裡沒有人知道她經歷了什麼。秘書對她的突然出現感到驚訝，詢問為什麼今天沒有等她去接她。
唐念給李秘書帶了早餐，對方輕易就被這點甜頭自我PUA了，感動得支支吾吾，眼中含著一種仿佛願意為唐念再賣命十年的牛馬眼神。
上了樓，徑直走向研發部門的機房。
她難以分辨現實與虛幻的界限，沙利葉給她的答案也含含糊糊，研發部的一切看起來依舊，
唐念坐在辦公椅上，等了沒多久聽到了開門聲。
林教授站在她身後，鏡片在LED燈光下折射出白光，看不清神色。
奇怪的是，見到林教授之後，發現他對自唐念的態度一夜之間變得冷淡許多，不像前一天那樣溫和愛笑。
和他說話時也回避她的視線。
“林教授，你是對我有什麼意見嗎?”
對方終於抬頭看了她一眼，修長的手指輕輕摁了摁眉心，“沒有，唐總為什麼會這樣想？”
“你今天對我的態度很奇怪。”唐念含笑，“讓我以為你對我有什麼意見呢？”
林隅之在機房大屏前坐著，唐念坐在小沙發上跟進研發，昨天就是這樣，唐念在這裡等了一下午。
可今天林教授卻主動開口說，“唐總，這裡是機房，你在這裡不方便，麻煩回避一下。”
唐念疑惑，“可是我昨天不也在這裡嗎？”
“昨天剛開過融資會，是例外，現在您在這裡會影響大家的工作。”
“我又不發出聲音。”
“可是組員們都不希望你在這裡。”
說著，身著制服的人從外面走進來，路過唐念時神情不太好。
他的組員的確不歡迎唐念，從昨天開始就是這樣，唐念本以為林教授是個例外，因為他看起來很愛笑，也很溫和，不像介意唐念在這裡的樣子。
“抱歉，是我打擾你們了，後面會由我的助理代替我跟進。”
不歡迎。
那這個局面，再留在這裡就有些難看了。
唐念看向周圍，其他人沒有林隅之那麼多耐心好言好語，看起來的確是她不識趣。
唐念並不是什麼不講道理的人，她起身，語氣平和，“希望早日聽到你們的好消息。”
一番話說完，她臉上已經沒有任何表情。
直到走出門外都沒有看過任何一個人。
林隅之不發一言，被喊了兩聲才回神，他按了按眉心，手裡的東西很久沒有翻過頁。
手指漫無目的地翻了兩頁後，林隅之站起身。
走到門口，卻隻見到不遠處李秘書往這邊走來的身影。
“林教授，您怎麼出來了？”
“我出來透一下氣。”林隅之頓了一下，問，“唐總呢？”
“唐總已經離開了，她說她在這裡擔心你們壓力太大，所以讓我來盯著進度，及時向她匯報就行。”
經受過專業培訓的秘書說話格外委婉。
林隅之沒再說什麼，禮貌地頷首。
接下來的時間，仿佛被上帝之手按下了加速鍵。
從這天開始，唐念再也沒有來過研發室。但是這裡的一舉一動，每一個進度，無論是文字檔案還是口述，都會傳到唐念面前。
她在樓上最頂的那一層俯瞰著樓下發生的一切。
一如李秘書說的那樣，從那天開始，她就沒有再出現過，林隅之也再也沒有見過她。
可偶爾，他會在李秘書推門進來的時候下意識抬頭看過去。
次數多了，也就真的相信她不會再來了。這都是因為他說過的“不歡迎她”這樣的話。
作為一個男性，對女生說這種話的確有點不禮貌了。
林隅之會因為這件事出神，剛開始一次兩次不在意，次數多了便覺得有點佔據他的思緒，想要幹脆抽時間去向她道歉。
是他失禮了。
隻是這個想法還沒落下，就被幾個走進研發室的組員打斷。
他們嘴裡正在八卦上司的花邊新聞。
"真的，我們在樓下親眼看到的，唐總從豪車副駕駛座下來，而駕駛座上的男人好像是天國集團的新任總裁。"
"她最近不是還和前夫在別墅區出雙入對嗎？總裁辦的幾個秘書在茶水間的八卦聊天被人聽到的，都傳開了。"
“這個小唐總，看她年紀不大，感情生活倒挺復雜的。”
"前幾天還見她頻繁來我們部門，我還擔心她是不是對林教授有意思。不過最近她再也沒出現過，都是那個李秘書在跟進度了。”
"這樣我才松口氣好嗎，幸好她沒有來打攪我們研發部唯一的帥哥。"
“什麼叫唯一？你看不見我？”
“真花心，估計之前對林教授也是三分鍾熱度，一時興起。那天下午一直圍著林教授轉呢，還在林教授的私人休息室睡著了。”
“現在有了天國集團的少東家，就把我們林教授忘得一幹二淨。”
林隅之正在給設備連線，手指微微顫抖，一不小心手指被卡在機械插拔軸的接口處。
鋒利的彈簧片割傷了甲緣，因為粗暴的動作而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組員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剛準備開口，卻看見屏幕藍光照射下林隅之的臉色難看。
斯文溫柔的林教授很少會露出這樣的神情。
他轉過頭，面無表情地說，“模型要上線了，還有許多功能需要測試，今天下班前給我最新一版測試結果。”
融資過程非常順利。
林隅之在會議上提出了幾個核心賣點之後，項目融資變得順利得多。
技術賣點獲得了廣泛認可，各大投資人和投資機構似乎都意識到了AI大模型的重要性。
最大的投資方是天國集團新上任的總裁葉沙，以及唐念的前夫希斯。他們兩人之間似乎在暗中較勁，爭先投入巨額資金，毫無疑問地佔據了項目的大部分股份。
對唐念來說，資金的充足是件好事，可以加速世界進程。
在這個世界裡，她並不擔心股權結構的問題，因為對她而言，這一切都像是一場遊戲。沒有人比唐念更清楚，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是注定的，是復刻了一段已經發生過的事情。
她對這裡的一切都沒有真實感，與遊戲無異。
至於天國集團和希瓦納斯，他們更是將這當作過家家一樣的娛樂。
隻是李秘書為此操碎了心。
李秘書一方面為融資的順利感到慶幸，另一方面又對股權結構可能的變動感到憂慮。她是兢兢業業的打工人，不停提醒她。
唐念並沒有把這些事放在心上。
隨著沙利葉召喚出的時序之輪，這個世界在第三種力量的加持下加速發展。
後面發生的一切都讓唐念產生一種膽戰心驚的熟悉感。
深夜12點，大模型正式上線。
電視直播中，面容年輕到略顯出一絲學生氣的唐念，穿著剪裁合身的職業套裝，顯出與身份不符的青澀氣息，與公司一眾高管站在一起，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這場發布會宣告著他們的大模型面向世界，正式上線，它能注入任何智能產品，成為身邊的智能管家。它可以控制所有家電，可以實時監控使用者的生命體徵，可以在用戶醒來的瞬間，自動喚醒，柔和地調節光線、通風換氣、開啟新風，甚至啟動智能廚具。
它在用戶剛產生遊玩念頭的下一秒，就能為他們規劃詳細路線，安排好所有行程所需的機票、酒店以及車輛。
它還能協助醫療、科技、防護等領域的研究和發展，分擔單一體力勞動者的工作。
發布會進行的過程中，報名公測的用戶已高達5000萬人，這僅是發布會開始後一個小時的效果。
林隅之站在二樓，看著臺上溫和年輕的女性，直到她將話筒讓給技術團隊的核心研發人員進行後續講解。
唐念下臺走出會場時，他也轉身朝門口走去。
人工智能的初步模型已上市，盡管隻是初代版本，也是個很大的裡程碑。
唐念快步向外走，出神地想著或許應讓沙利葉加快時間流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