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會兒,走廊隻剩下他一個人。
這一夜注定很漫長。
有些事注定無法善了。
二樓,磨磨蹭蹭換好浴衣的唐念腳步停了停。
看著走廊盡頭的身影,遲疑著不敢上前。
她知道會有人來找她,沒有想到第一個竟然是希瓦納斯。
沒關系,1v1好過1v4,她頂得住。
希瓦納斯受不了被唐念耍得團團轉,他忍無可忍的過來找她,站在浴室門前沉默地等待著。
偌大的二樓格外安靜,整個世界剩下了唐念和希瓦納斯兩個人。
兩個人一時之間都沒有開口。
希瓦納斯靜靜佇立,沉默如同他的盔甲。
他從未考慮過拒絕她,即使心中明白她犯了錯,內心深處仍然願意原諒她的。
隻要她接下來可以全心全意地愛他,他願意給予她所有的愛與生命。
但她真的會愛他嗎?
希瓦納斯看著不遠處的人類。
唐念正緊張地望向身後的走廊,和他保持著距離,黑眸中是明晃晃的思索和警惕,像是正在權衡利弊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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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瓦納斯自嘲地微微抬起嘴角,“我設下了結界,他們聽不見,也看不見,你不用擔心。”
聽到這話,唐念對著他蹙起眉。
光是看著她那雙眼睛,希瓦納斯就神志昏聩。那雙眼睛在希瓦納斯心中美得令他窒息,她的眼睛太美好,僅僅是她眼眸中映出他的影子,就足以讓他深深沉醉,連身體的骨骼都變得柔軟。
她總是可以融化他。
得知這裡是有結界的,她終於願意靠近他了。
唐念走到希瓦納斯的身旁,輕聲用氣音開口,“希瓦納斯,我很怕他們,不太敢和他們在一個房間裡說話。”
她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解釋,“我沒有要躲你的意思,你不能誤會我。”
希瓦納斯沉默不語,下颌緊繃。
大概是他的冷淡讓她難過了,唐念皺起眉。
“你生氣了嗎?”
見他不說話,她接著說,“對不起,我是不是讓你失望了?如果你生氣的話就罵我吧,或者你打我,但是輕一點,我怕疼。”
這話無異於撕裂他。
他怎麼可能會對她動手?
他怎麼舍得?
難道在人類的意識中,他真的會因為有別的第三者出現就傷害她?
希瓦納斯眼中無意識氤氲起薄霧。
“是我做錯了,我怎麼能夠為了生存而那樣對待你們。”她的語氣懊惱又自責,“求你……無論如何,請不要生我的氣,不要這樣對我……”
她看起來傷心極了。
肩膀輕輕顫抖著。
像是站都站不住。
希瓦納斯潰不成軍。
他意識到自己從來都不是唐念的對手。
為什麼她的表情那麼傷心,她的眼裡卻根本沒有眼淚。為什麼她看起來那麼難過,卻一直壓低聲音,還分神注意著他的身後,像是擔憂有人會在這個時候出現,發現他們在悄悄見面。
可這一切又能改變什麼呢?
希瓦納斯抵抗不過愛她的本能。
她隻是稍微露出擔憂自責的神情,身體就先於理智,口中忍不住安撫,“不怪你。”
“那你生氣嗎?”她柔聲問。
希瓦納斯艱難地搖頭,“不氣。”
唐念眼睛又紅了。
“可是我做錯了事。”
希瓦納斯終於嘆息,承認自己的潰敗,“我也有錯,你是身不由己,如果我能早點察覺,事情就不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唐念愣了一下,怔怔地看著他。
希瓦納斯的心又軟了幾分。
“是我的責任。”
他終於放下心結,柔聲細語,“不要怕,他們不會過來,沒有人可以打破白蠟樹的結界,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你。”
“還是你好……啊,你受傷了。”
唐念忽然捂住嘴,眼中滿是心疼。
希瓦納斯順著她視線朝下看,看到了自己垂在地面的透明翅膀上。
尾端有一道細微的裂痕,連他自己都不曾感受到,竟然被她注意到了。
空洞的胸腔跟著注滿暖流。
希瓦納斯聲音柔和了更多,“沒事,我不疼。”
可她偏偏像是快要流下眼淚,低著頭的樣子像是很難過,聲音很小的責備他,“你怎麼那麼不愛惜自己,不疼又不代表沒有受傷,我看到會很擔心。”
隨後她仰起頭,無比擔憂地說,“以後能不能不要再讓自己受傷了,希瓦納斯?”
她真的很關心他。
希瓦納斯凝視著她,臉上露出了一種恍惚和困惑的表情。
明明她不久前還被他嚇到了,現在又第一時間關心他的身體。
看他反應古怪,唐念拉起他的手,希瓦納斯就像吊線木偶一樣跟著她的動作抬起手來,感受到她把手貼在自己胸膛。
“我很難過,你感受到了嗎?”
並沒有。
但他感覺仿佛自己的靈魂和軀體都已不再屬於自己,而是完全被面前的人類支配著。
聲音變得更加微弱而縹緲,“不要難過……"
“還不是因為你。”唐念輕輕柔柔地嘆氣。
他心中湧起一股飽脹的酸澀,"對不起。"
"我原諒你。”她輕聲回應。
忽然,她的眼角彎起了一抹笑意。
"我來幫你塗藥吧。"
人類的外傷藥對於亞爾夫海姆最後的神裔來說,本應沒有任何效果。
但他還是不由自主地跟在她身後。
唐念踮起腳尖,翻找著藥箱。
狹小的洗漱間裡,隻有他們兩個人。
她認真地研究著瓶瓶罐罐上的說明書,找到了什麼。
轉身將希瓦納斯推到洗手臺前,讓他靠坐在上面,唐念轉而將烏黑的長發撩起,半蹲著在他面前,秀氣的眉毛擔憂地皺著,拿出碘伏和乳膏細致耐心地處理翅膀上的傷口,還柔聲細語地問他疼不疼,她需不需要輕一點。
希瓦納斯無力地偏頭,淺金色的發絲被浴室裡的霧氣浸湿,美好的墨綠色的眼眸中起了一層霧。
那層霧讓他徹底迷航。
“疼嗎?”她說話間的呼吸落在翅膀上,帶起一陣奇異的酥麻難耐,“我輕一點,你忍耐一下。”
希瓦納斯垂下眼睫,目不轉睛地緊盯著她。
眼眸中的溫度越來越高,最終燃燒成濃鬱深沉的決絕,如果唐念此時抬頭,一定會被他眼中恨不得一同消亡的愛與痛嚇到。
“唐念,和我走。”
“可是他們會生氣吧?”她垂著頭,看著他的傷口,溫溫柔柔地回應他。
“其實我不希望你受傷,我擔心他們會傷害你。”
“沒關系,我不會給他們機會。”希瓦納斯握住她的手腕,迫使唐念認真聽他說話。
“如果你願意和我走……”
“可是我擔心你會受傷。”唐念打斷了他。
她的溫柔與真誠讓希瓦納斯產生不了絲毫懷疑,她就是在關心他,她就是在擔憂他。
她是那麼善良,又那麼柔弱。
懷疑她的真心,會比凌遲他更加痛苦。
“求你,不要和他們在一起。”
希瓦納斯痛苦地說。
他還是無法容忍和別人分享她。
不如殺了他。
第487章 誰來了,誰又來了
滴答、滴答……
浴室裡回蕩著清淺的水聲。
狹小的空間隻有唐念和希瓦納斯兩個人。
她怔了下,似乎在出神,垂著眼睛思考他的話。
又或是思考他話裡的可行性。
唐念還沒說話,希瓦納斯已經等得無法忍耐,戴著草編戒指的修長手指落在她的頭頂,輕輕穿梭進她的發間。
翠綠色的眼睛圈住她瘦弱的身影,手下微微用力。
"我想永遠守護你,我可以一直祝福你,你想要什麼?我帶你去亞爾夫海姆,我會用我的生命守護你,與你共患難,同生死。"
聽到最後三個字,唐念才從想象中清醒過來一點。
她輕輕吹了吹那道已經快看不見的傷口。
抬起頭,讓希瓦納斯看到她紅的徹底的眼睛。
淡淡的開口,“以後不要再受傷了。”
水霧不知為什麼越來越大了。
潮湿的霧氣滲過浴室,緩緩蔓延到外面,水汽蒸得她眼中一濡湿。
比她更潮湿的,是希瓦納斯的眼睛。
手指一寸一寸從她的發絲間緩緩抽出。
那雙綠眼睛看起來像是快要摔碎的琉璃珠。
唐念緩緩地把話說完,"但如果我跟你走,你們之間必然會有爭執,我不想看到任何人受傷。都是我的錯,如果我不存在,你們就不會……"
希瓦納斯愣住,眼中的火與光在她的幾句話間熄滅。
她拒絕了他,可他仍然不想走,他覺得這場火熄滅的可能剛剛好,否則,他可能就要被體內那股四處肆虐的狂躁所吞噬。
唐念在他翅膀上認認真真地擦拭了消毒液,又多此一舉地塗了藥膏,這種事情在異世界生命身上儀式感大過實際效果。
這種被她細心呵護的溫暖已經超越了塗藥這個行為本身的價值。
唐念仰起頭,露出幹淨的眼眸,對希瓦納斯此刻不斷翻湧的貪念一無所知。
他就要被身體裡那股邪佞的獨佔欲燃燒了。
可下一秒,唐念趴在了他的膝蓋上。
那麼輕。
那麼瘦弱。
那麼無助。
那麼全然信賴。
她抱著他的膝蓋,聲音放得好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