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掠奪,佔領,無聲取而代之,佔據唯一的財寶,想回到那座不會有第三個人出現打擾他們的海底神殿,像數百個被他遺忘又記起的日日夜夜,和她相依相偎,浪費消磨漫長而無止境的歲月。
他會在她筋疲力盡的時候寬容的放她休息一會兒,但隻能有一小會兒,然後再次和她纏繞在一起,密不可分。
就這樣,不停的交融,不停的親密。
已經過了晚餐時間,不久前才訕訕離開的男性時尚刊物的主編去而復返,又回到了這間酒店。
他總是心生不安,覺得剛剛那個俊美的金發青年並不會依他所言聯系自己,他那些話不過是婉拒他的一種方式。
可他還想再爭取一下,如果能拿下外貌條件如此優越的新鮮血液,一定會引起轟動。
這兩年短平快興起,紙媒和電子刊物銷量都不如意,為了老牌時尚男刊的未來,他還是決定再回去搭訕一次,努力一下。
隻是沒想到,回到不久前那個座位,驚奇地發現沙發上又多了一個人。
正背對著他,面朝大堂中央的三角架,似乎在聆聽琴聲。
那人穿著一身白金相交,類似於教堂神職人員的繁復服侍,僅僅一個背影就有種說不出的神性空靈。
一隻手拿著桌子上的玻璃杯,不經意間露出衣袖的腕骨蒼白漂亮,像美術館玻璃展櫃後價值無法估量的藝術品。
最重要的是,垂在身後的,長長的銀發。
如月光般冰冷皎潔,散落在衣袍和沙發上。
卻也不會讓人誤會他是女性,氣質輪廓冷冽優雅,令人產生想要朝拜跪地的衝動。
簡直神了。
這一幕畫面帶來的衝擊太大,兩個人影坐在一起,有種超出理性認知的詭異美感,甚至讓男人感到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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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顫抖地抬起手,出於職業本能,在上前搭訕之前屏息拿起手機,想要拍照留住這美好的一刻。
奇怪的是,一向性能良好的手機怎麼拍都是曝光過度的樣子,屏幕上呈現出仿佛被強光照射的模糊白色光團。
他焦慮的調轉成錄像模式,卻見不遠處的銀發青年微微側過臉,露出精致優美的輪廓。
男人一愣,驚訝地發現自己的手機又能如常捕捉畫面了。
他緊張的偷拍了一段視頻,手抖不止,將畫面發進工作組的小群裡,艾特總編助理去查一下這兩個人是誰。
外貌條件如此優越的人,不會沒有被人注意到過。
鏡頭搖搖晃晃,從第一片地板上搖起,兩道身影在畫面中一閃而過。
從開始到結束不足四秒。
片刻後,整個工作群炸開,屏幕上清一色的尖叫和感嘆號。視頻並不清晰,拍攝手法和角度都十分糟糕,卻敵不住一晃而過的那兩道身影實在美麗。
雜志社的驚呼是工作小組裡的人奔走相告。
人類是最忠誠的視覺動物。
愛美無罪。
不審美,難道審醜嗎?
隻是這一夜並不太平。
酒店外的旋轉玻璃門忽然被人衝上來用力撞擊,侍者不明所以的去開門。
忽然被門外的人用力抱住。
下一秒,他的身體不自然的痙攣,無數細絲扎入身體,漸漸形成白色的煙霧。
轉眼間,兩個怪異擁抱在一起的人像蠶蛹被包裹起來。
整個人極速幹涸,像腐爛的肉。
肉體砸在大理石地板上的聲音沉悶。
混在鋼琴聲中,並不明顯。
第357章 墮落天使
地上忽然多了一團白色的東西,比人還大,怎麼看怎麼突兀。
不明真相的人膽戰心驚地走去,拿東西戳了兩下,白色的繭忽然裂開。
進餐的食客看到這一幕,頓時發出驚恐的尖叫。
繭中爬起來的“人”頭顱完全裂開,從中蔓延出無數螺旋狀的鋸齒。邊上衣著優雅的女人完全忘記體面,嚇得魂飛魄散,跌倒在地狼狽的後退。
唐念正坐在水臺上彈奏鋼琴,隱約聽到了尖叫。
一曲結束,看到有人猛地撲倒進大堂,捂著自己的眼睛痛苦地摸索著。
用餐的客人被驚擾,轉過頭去,接二連三發出驚呼。
「叮——」
遊戲的提示音毫無徵兆地在腦海中響起,除此之外再無動靜。
莫名帶著嘲諷的意味。
唐念轉過頭,眼睛卻被一隻溫涼的手捂住。
希瓦納斯的聲音在她的頭頂響起,“停下。”
驚呼聲在這一瞬間消失。
周遭安靜得像被按下暫停鍵。
“怎麼了?”唐念不解地問。
她看不見,拉開他的手,大廳裡幹幹淨淨。
沙利葉站在不遠處,縛眼的白綢松松垮垮,兩指抵在唇間,意味不明。
周圍的人一動不動,連進餐的動作都停下了。
唐念提著衣裙站起來,希瓦納斯問,“不彈了嗎?”
仿佛沒什麼比她彈琴更重要的事了。
“他們都怎麼了?”唐念不安的問,“你說停下,他們就停下了。”
之前也是。
希瓦納斯說出來的話似乎有讓人服從的能力,商場裡怒氣衝天的男人甚至會因為他的命令下跪。
不遠處,沙利葉饒有興致地站著。
要發現了嗎?
他流露出期待,幸災樂禍的感知著精靈的緊張。
直到聽到她說,“好厲害,這就是精靈的能力嗎?”
……
希瓦納斯忍不住輕輕摸了下她的頭發。
“不彈了嗎?”他問,“要不要回家?”
然而手在距離女孩頭頂不過十公分的位置被迫停下,再也不能前進半分。
精靈側眸看向不遠處銀發縛眼,嘴角含笑的天使,知道這是他的手筆。
他在阻止自己碰觸伴侶。
唐念合上琴譜走下水臺,檢視四周,門廊處幹幹淨淨,大理石地板有被人打掃過的痕跡,但她總覺得不對。
那幾聲若有似無的尖叫和遊戲提示音像一記重錘。
“希瓦納斯,你很厲害,我知道你一定是為我好,但我有點不安。”唐念面向他,柔聲問,“你是不想讓我看到什麼嗎?”
他有些猶豫。
許久後才說,
“很髒。”
“什麼很髒?”
“外面,很髒。”
他將一切汙穢物悄無聲息地處理掉,那些畫面並不應該被人類看到。
但她的意願比較重要。
“我不怕髒,我怕什麼都看不見。”唐念語氣輕柔又可憐,“希瓦納斯,讓我看到真實的世界。”
他妥協。
怎麼會不妥協呢?
“可以了。”
唐念轉過頭,終於明白所謂的髒是怎麼回事。
手機在口袋裡振動不停,一直到自動掛斷,屏幕熄滅。
變異的人群對唐念身邊的兩道身影充滿畏懼,臃腫醜陋的身體貼著地面蠕動,依稀可以看到原本的衣物,破碎地掛在身上。
這些東西怎麼會進入她的世界。
手機無休止的震動,唐念接起來,聽到秦衣又哭又喘的聲音。
“我算錯了,你才是橋梁……”
唐念聽得很清楚,秦衣的聲音在抖。
“橋梁不能打開,隻要你在這裡,這裡就會被入侵……”
“什麼意思?”唐念有種極其不安的預感。
“橋梁,會把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帶進來……”電話另一頭時不時傳來驚呼,秦衣的聲音很奇怪,像是躲在某種狹小的,沉悶的地方,“唐念,你是橋梁,你會把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帶到這裡來……橋梁代表毀滅。”
橋梁。
很久之前,秦衣給她佔卜的時候,曾說出過三個詞匯。
金木,月亮和橋梁。
接著她便見到了希瓦納斯和沙利葉,卻沒有見過橋梁,導致唐念把這件事情拋諸腦後,可現在又一次聽到橋梁。
有什麼東西昭然若揭。
事實上這三個詞匯都早已出現過,黃金一樣的藤蔓,象徵著月亮的天使,和那一次在大山深處看到的,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食屍鬼。
橋梁並不是沒有出現,而是一直都在。
她穿梭進不同的世界,橋梁就會打開,而隻要唐念存在,她還在這個世界,橋梁就不會被關閉。
秦衣並不清楚唐念都做了什麼,她隻是預知了毀滅,算出唐念就是橋梁,這些奇怪而醜陋的東西來自她原本的世界,帶給她刻入骨髓的恐懼。
末日裡的一切再一次進入腦海。
秦衣以為唐念不會配合,生怕她覺得自己在危言聳聽,哭著哀求。
“你能不能過來,我再佔卜一次……”
那些已經被感染的人在不遠處爬行,希瓦納斯就在這裡,他在的地方,這些令人恐慌的變異體像家貓一樣無害,令人感到詭異。
“不用算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她問,“我該怎麼做?”
這場異變來得很快,仿佛禿鷲進入了沒有天敵的繁茂草原,肆無忌憚地捕獵柔弱的兔子。
對於異種生物而言,這種不設防的人類城市簡直是自助餐。
唐念聽著聽筒裡另一頭嘈雜的聲音,意識到的事情的嚴重性。
她眼前的變異體在希瓦納斯的震懾下不具備攻擊性,那其他地方呢?
幾乎在她看過去的同時,希瓦納斯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輕輕摸了一下她的頭發,對唐念說,“一會兒早點回去。”
隨即身影消失在面前。
下一刻,修長的身影出現在大廈頂端,天空都被染上了淡淡的綠色,仿佛絢爛的極光。
聽筒另一邊頓時安靜了許多,秦衣推開門的聲音出現又消失,不久後,顫抖的聲音又一次響起,“你已經在做了,謝謝你,但隻要你在這裡,橋梁就不會消失……”
言下之意,它們早晚會卷土重來。
上一刻還亂成一團的城市,現在幾乎靜止。
沙利葉仰頭。
讓所有被感染的變異體停止行動,哪怕對於弑神的精靈而言,消耗量還是到了恐怖的程度。
那隻精靈一定會用柔弱虛偽的姿態博取人類的同情。
狡猾的精靈。
沙利葉表情冷淡。
身上流淌著聖潔溫暖的光。
空靈神性的面容下流淌著濃鬱晦暗的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