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裡?
唐念莫名其妙。
緊盯著窗戶,冷汗流得更快。
那個鬥篷人,憑空消失了。
“那是守夜人,一團氣體而已,不要看他了。”
塞繆爾走過來,屈膝半跪在床沿,修長的手臂撐在唐念身體兩側,垂頭用細膩的臉頰貼上她的脖頸,輕輕蹭了蹭。
聲音柔軟得不可思議。
“主人,您餓了嗎?”
他已經決定了日程。
唐念搖頭。
塞繆爾自顧自的伸出手指,在掌心輕輕劃過,像劃開一片花瓣一樣,割開了掌心的血肉。
馥鬱的香氣洶湧而出,唐念眼神一松,眼睛微微泛紅。
塞繆爾抬起手,又問了一遍,“您餓了嗎?”
吸食過太多次他的血液,給唐念帶來一種聞到味道牙齒酸軟的條件反射,好像有了成癮性,但凡塞繆爾稍加引誘,她就會失去自控能力。
她對他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他絕對是故意的。
唐念清醒地認識到這一點,並全身心抗拒著,嘴唇抿成一條線,眼睫微微顫抖。
Advertisement
不要想誘惑她,她是那麼容易動搖的人嗎?
修長的指尖滑動著,將掌心那點傷口又撕大了些,少年笑容溫軟,像塊幹淨無害的琥珀蜂蜜,“您的眼睛好紅,一定是餓了。”
糟糕。
唐念忍耐得辛苦,艱難側過臉轉移視線,少年卻偏偏伸出那隻染血的手,輕輕將她的發絲勾到耳後,語氣溫柔地說,“您應該不會是擔心我貧血吧?”
“……”
“怎麼可能,您隻會拋棄我,又不在乎我的死活,怎麼會擔心我呢?”
好怪的一句話。
唐念下意識做出吞咽動作,聽到他說,“沒關系,如果能死在您的唇舌下一定很幸福,希望您能在吸幹我的時候抱住我,我就滿足了。”
如果這是激將法的話……隻能說很奏效。
吸幹血液的字眼隱秘的戳到了唐念。
她並不想將塞繆爾咬死,卻不可避免被刺激到。
這塊可口的甜點精準而囂張的踩中了她的紅線。
唐念撲過去,一口咬住塞繆爾的脖頸,少年領口微微扯開,脖子以下的身體布滿令人心顫的碎痕,他餍足的閉上眼,伸手親密的抱住她的肩膀,將掌心的鮮血染在她身上。
“能喂飽您,我就滿足了。”
唐念隻想讓他閉上嘴。
從哪學來的這麼咯噔的話!
塞繆爾模樣極具欺騙性,眼睛大,瞳孔剔透幹淨,睫毛濃長,明明是刻意引誘,卻露出一臉無辜乖巧的模樣。
他張著嘴巴,好像陷入了某種迷離的漩渦中,等到唐念終於擦幹淨嘴巴從他身上起來時,他的皮膚已經白了一個度。
不聲不響地轉動著寶石一樣的眼珠看著她,輕輕地笑,語氣柔和得有些詭異。
“我要去拿點東西,另外尋找材料為您和我制作兩幅身體。”
唐念沒有說話,沉浸在逐漸失去下限懊悔中。
“本來想留您在這裡。”少年幽幽的說,“可現在,我不放心自己去了。”
他一定要寸步不離的跟她在一起才行。
唐念被迫接受了對塞繆爾血液成癮的現實,用眼睛詢問他。
去哪裡?
“冥界。”少年坐起身,抬起手慢條斯理的扣好領口。
唐念睜大眼睛,哪裡?
“您想去冥界嗎?”唐念聽到他輕柔的說,“我可以告訴您怎麼去冥界,聽我聲音指引就可以。”
周圍的燈光昏暗了許多,耳朵裡隻能聽見少年清澈動人的聲音,仿若優美動人的詠嘆調。
唐念感覺自己的身體在下沉。
手腳微微發涼,沒合攏的窗縫正吹來冷風。
隔壁床傳來悉悉簌簌的聲音,唐念轉頭看過去,這才發現莉莉娅也在這個房間,中間有一道薄薄的紗簾阻隔。
差點忘了,這人昨晚一直睡在這裡。
唐念感到一陣微妙的羞赧與尷尬。
“記得,也要跟隨我的聲音回來。”
視線昏昏沉沉的。
她沒辦法集中注意力,眼睛看著莉莉娅的床鋪。
對方正在打噴嚏,裹著被子瑟瑟發抖,半晌後無法忍受似的坐起來,朝唐念這邊看了一眼,似乎很猶豫。
但寒冷終究佔了上風,莉莉娅站了起來,輕手輕腳地走到窗戶旁。
風吹亂了她的長發,她一手攏著發絲,踮起腳尖,用另一隻手去夠窗柄。
唐念眼睛看著莉莉娅,耳朵聽到塞繆爾說,“現在,來吧。”
滋啦——
牆壁上的燭火閃了閃,微微泛綠。
一切緩慢安靜下來。
“來哪裡?不是要去地獄嗎?”唐念轉過頭,困惑的說,“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塞繆爾忽然盯住她的臉。
仿佛第一次認識她一樣,用眼睛仔細的描摹過她每一寸輪廓,眼底的狂熱像被融化的蜜糖,拉出黏膩的絲線。
他離近了一些,鼻尖幾乎碰到唐念的。
微縮的瞳孔中閃爍著某種細碎詭異的光澤,暗藏令人心驚的瘋狂。
這樣的眼神無端透出一絲危險,讓唐念感到有些害怕。
忽然間,她愣住。
她怎麼可以說話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同時,塞繆爾勾著嫣紅的唇,笑容擴大:
“您已經在了。”
第289章 骷髏僕人
唐念猛地回頭。
所有燭光在這一刻變得陰森幽綠。
還是這個房間,眼前的場景和剛剛乍一看沒什麼區別,仔細觀察卻能發現細節全然不同。
塞繆爾柔膩詭異的嗓音就在耳旁,“現在,您仔細看。”
整個房間像蒙上了一層陰影,迅速褪去鮮活的顏色。原本粉刷完美的牆壁浮現出斑駁破敗的痕跡,桌椅陳舊腐朽,布滿裂痕,宛如經歷了上百年的古董。
灰白色的蛛絲密布,混合著塵埃,籠罩在房間的各個角落。
原本空曠的房間,現在擠滿了“人”。
莉莉娅仍站在窗邊,她對周身的環境變化沒有絲毫反應,神色如常的關上窗戶。
抬手費力的合攏窗簾,那些布料如風幹的紙張一樣枯皺泛黃,好像稍微用力一點就能將它撕裂。
拉好窗簾,莉莉娅轉過身。
唐念忍不住驚恐地捂住嘴巴。
她看到,莉莉娅的肩膀上站著一個人。
灰白冰冷的腳掌踩著她白色的睡裙,指甲是黑色的,透著腐爛的痕跡。
莉莉娅對這一切一無所知,似乎感到脖子酸痛,轉了轉頭顱,抬手捶了兩下,接著又小心翼翼地看向唐念的方向,似乎害怕吵醒她一樣,依舊輕手輕腳提著裙子回到自己床上。
可她已經醒了呀?
唐念意識到什麼,僵硬地低下頭。
看到自己的身體安靜的閉著雙眼,躺在床鋪上,仿佛睡著了。
有什麼比看到身旁睡著自己的身體更可怕的畫面?
唐念大腦宕機。
這西幻巫術世界的高端局,她實在看不明白。
如果躺在床上的是莉莉安娜,那她是誰?
塞繆爾過分狂熱的視線已經給了她答案。
唐念一步一步走到牆邊,看到壁掛的梳妝鏡中,照映出無比熟悉的面孔,黑發,鵝蛋臉,皮膚白皙,鼻尖小巧,眼眶中一片灰白,沒有瞳孔。
是她的臉。
唐念現實世界中的模樣。
屬於她自己的五官,卻照不出眼瞳。
塞繆爾走到她身後,冰涼的身體輕輕貼上她的後背,抬手撫摸著她的長發。
“主人,這就是您本來的樣子嗎?”
唐念怔怔的看著自己,說不出話來。
怎麼會這樣……這的確是她本來的樣子。
可是,怎麼會這樣呢?
遊戲失效了嗎?
不,心中已經隱隱有了答案。
所謂的遊戲根本就是騙局。
什麼遊戲的遊戲NPC可以進入現實世界?又是什麼遊戲可以將她的靈魂帶入遊戲地圖。
無非,是一個又一個真實存在的世界罷了。
塞繆爾發出愉悅的笑聲,悅耳撩人,“您很美。”
他細細地親吻唐念的耳朵,柔軟湿潤的舌尖蹭過白皙小巧的耳垂,試圖向內深入,仿佛蛇類進食。
“我好開心,看到了真實的您。”
唐念毛骨悚然,卻莫名篤定塞繆爾不會傷害她。
無數句話到嘴邊,隻剩下一個疑問,“為什麼我沒有眼睛?”
“您還活著,所以照不出瞳孔。”
少年貓一樣輕輕柔柔的蹭著她的面頰,好像不願意與她分開一樣,緊密地貼著她。
“在地獄的鏡子中看到眼睛不是件好事,隻有地獄的居民才能看見自己的眼瞳。”
唐念透過鏡子去看塞繆爾,卻隻看到一團黑色的霧氣。
“為什麼我看不見你?”
“看不見我才是對的。”塞繆爾又笑了,情難自禁地親吻著她的頭發,柔聲解釋,“看見我太過危險,等為您換好新的身體,我會允許您看見我。”
是嗎?
看見他,很危險嗎?
唐念心有餘悸。
“可是,為什麼地獄是這樣的。”她露出細微的失望,“我以為地獄是深淵,要走到很下面的地方,會有很多……”
塞繆爾又笑了。
眼中不含一絲嘲弄,笑得很無害。
“地獄無處不在。”
笑夠了,他終於從緊盯著她的那種古怪狂熱中冷靜下來,牽起她的手攏在掌心裡,帶著她往外走,“我帶您去做新的身體。”
唐念拉住他,“等下,留莉莉娅自己在這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