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憂心忡忡地說,這是地獄的氣息,主人又打開了地獄之門。
可是這一次沒有亡魂出現,也沒有可怕的黑暗生物出沒在古堡中。
那陣陰寒的氣息並沒有停留很久,就消失時,好像除了短暫的古怪外並沒有帶來任何不好的影響。
隻是那場飓風,吹倒了小花園裡搖搖欲墜的木屋。
在噴泉池灑掃的女僕們整理著破碎的木板,忽然發現土層下有什麼東西在閃光。
銀白色的,像某種器具。
這引來了女僕們的警惕。
她們叫來了庭園侍衛進行檢查,庭園侍衛將東西翻出來後,又找到侍從官,最後得出的結論是,這些東西雖然看起來是銀白色的,卻不是銀器,而是铂金,對血族沒有任何傷害。
隻是铂金比巫銀昂貴許多,如此數量的铂金,讓侍從官猜測,古堡內有僕人偷盜。
更古怪的是,這些铂金器具被制作成了匕首和光明教廷的菱形盾牌模樣,盾牌上勾畫著金雞花和聖十字,這些都是對抗黑暗的標志。
是看來有光明教廷的走狗潛入了月光城。
唐念還沉浸在任務倒計時的焦慮中,房間的門忽然被人一腳踢開。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有人踹門進來了,她甚至有些麻木,這是不是月光城的特殊喜好,吸血鬼們從來都不會好好敲門,也不會擰門把手的,非要將門踢開不可。
一些男男女女氣勢洶洶地朝她走來。
見到她,二話不說,抽出兩根細長的桃木釘,一左一右猛地釘入她的手腕。
尖銳的刺痛劃過,唐念驟然彎下了腰,身體顫抖,蜷縮成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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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根本沒有任何反抗能力。
蒼白精致的吸血鬼們按住她,強行掰開她的身體,將她釘在黑胡桃木板上,對她露出古怪又邪惡的神情。
“光明教廷的走狗這麼弱,果然是不行了嗎?”
“渺小的人類竟然想用這種愚蠢的方式推翻偉大的黑暗降臨嗎?”
太疼了。
唐念渾身痙攣,幾乎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她忍不住想蜷縮起自己的身體,雙手卻被一左一右呈大字狀釘著,像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魚。
驚慌失措的模樣似乎讓他們很開心,於是戲謔的言語和更加粗暴的傷害接踵而來。
“這種低劣的血統,不知又是哪個卑劣下賤的奴隸將她變成了吸血鬼。”
“她這樣的存在,留著也是玷汙血族的血統……光明教廷現在都是靠這樣的手段對抗我們了嗎?”
有人捏開她的嘴,惡意掐緊她的下颌,發出嘲弄輕蔑的聲音。
“瞧瞧她的牙齒!”
唐念連眼皮都抬不起來了,心裡給自己配上了game over的背景音樂。
挺失敗的,遊戲讓她攻略大boss,卻連基礎裝備都不給她,還給她這麼一副殘破的身體。
不想讓她通關就直說,明明可以直接讓她死,卻要用這麼迂回的方式折磨她。
有本事直接殺了她,不要用鈍刀子割。
唐念從接二連三的任務中看出了端倪,她大概有著不可替代性,因此遊戲才會找上她,讓她一個又一個進入不同地圖進行攻略。
她篤定遊戲不會讓她死,卻又隱隱有猜測,遊戲就是要故意挫殺她,要馴化出她的服從性,讓她對於地圖和遊戲NPC的力量產生恐懼,與遊戲系統產生更緊密的聯系,而不再信任那些地圖中對她親近的NPC。
證據就是,她曾一次又一次死在這些NPC面前。
侍從官擁有處決內務的權利。
他揮手,讓人將這個血統卑劣的光明教廷走狗抬了下去。
他要處死她。
唐念回頭看,嘴唇無聲動了動,眼皮虛弱地垂下。
莉莉娅藏匿著身形,在黑暗中捂著嘴。
她不敢上前。
她擔心自己的身份也敗露,如果連她都被抓走,那麼光復光明的希望將會徹底破滅,可她又怕唐念會被處死。
不,她一定會被處死。
想到剛來時那個被挖去雙眼砍下頭顱的少年,想到他們懲治光明信徒的可怕手段,莉利娅就能猜想到她的下場。
可是她不敢上前。
她怯弱地躲了起來。
“……”莉莉安娜走之前對她做了什麼口型?
頂樓?
不對,怎麼會是頂樓呢?
她說頂樓是什麼意思?
莉莉娅焦慮極了,忽然靈光一閃,奧古拉斯語言中“頂樓”和“祈禱”的口型相近,莉莉安娜一定是在讓她為她祈禱!
對,一定是這樣。
莉莉娅提著裙擺,緊張的一路走到無人處,拿出自己貼著胸口佩戴的菱形盾牌聖十字項鏈,雙手合十握在掌心,向神祈禱。
“仁慈的光明之神,求您賜下憐憫,蒙您的旨意,我們為光復光明來到此地,請您救贖那個可憐的少女,請憐憫我,寬恕我的軟弱……”
空氣愈發寒冷,轉瞬之間驟降。
祈禱完畢,莉莉娅呼出一口白茫茫的霧氣,睜開眼睛,倏然看到一雙修長的腿。
她顫抖著抬眼向上看,看到了一張仿佛被神之手精雕細琢般的精致面龐。
少年神色陰冷,問她,“我的主人在哪?”
莉莉娅僵住了。
光明神沒有拯救她。
魔鬼來了。
第269章 死得很難看
暗紅色的巖漿覆蓋大地,火焰和硫磺流淌在無底深淵,死去的龍骨變成黑色的山脊,盤踞在猩紅的天幕下,像駐守在這裡的亡靈。
時不時炸開的綠色火焰幾乎濺到腳背上,白衣黑褲的高挑少年往回踱步,下垂的手指上爬上綺麗詭譎的黑色紋路,像烙印進皮膚上的黑色藤蔓。
他一步一步走向華麗繁復的黑色宮殿,腳下的每一步都有無數黏膩的黑影拉扯。
綠色的火焰在燃燒他的身體,他的身影是這片浩瀚天地中唯一且孤獨的存在。
隻是他不在意,一腳踏入狹長扭曲的裂縫中。
纏繞在他身上的火焰發出細微的噗呲聲,想要吞噬掉他的軀殼,最終隻能不甘心的化成一縷縷白煙。
塞繆爾垂眸,注意到了桌子上的託盤。
冰冷漠然的雙眼中終於有了一絲近似於人的情緒。
他扯掉手上的攀附的黑色物質,指骨上頓時多了一些細微扭曲的裂縫。
算錯了時間,塞繆爾錯過了她的到來,神情染上一絲焦慮,像失去貓薄荷的貓,他無法忍耐這種感覺,換掉身上沾染了亡靈氣息的衣褲後,一刻沒有停頓,出去尋找他的主人。
貓需要貓薄荷,他需要主人。
她居住的佣人房他已經悄無聲息的來過無數次,有時會良久的站在她床邊,沉默的注視她的睡姿。
有時會大膽而逾矩的坐在她身旁,看著她,會莫名覺得很渴。
他偷偷吻過她的唇。
沒有被她發現。
他不敢放肆,淺嘗輒止,或忍耐不住輕輕咬一下她的唇瓣,汲水一樣偷偷舔舐,就克制著自己不再看她。
他確實糟透了。
是個覬覦主人的卑鄙奴隸。
塞繆爾站在空無一人的佣人房,眼底漫出一點陰霾。
她不在這裡。
可能是在花園,又或者是那間擺滿她撿來的東西的木屋裡,塞繆爾知道那間屋子,他悄悄放進去過玫瑰,不知道她發現沒有。
隻是走到後,卻發現那間木屋不見了。
花園被打掃得纖塵不染,殘枝斷葉也被僕人們打掃幹淨,地面有翻修過的痕跡,裝潢成了石板和新修葺的花池。
不對。
空氣中有著不易察覺的,熟悉的血液氣息。
塞繆爾倏然沉下臉色,一層又一層陰冷的氣息傾瀉,極細的黑色絲線如薄霧一般湧動在他周身。
萬籟俱靜之際,他聽到有人斷斷續續地吟唱祈禱。
極微弱的光明氣息散在空氣裡,令人作嘔。
塞繆爾的身影霧一般散開,再出現時,已經在聲源處。
是那個和她一起的信教徒。
“我的主人在哪?”
隻是這個光明教廷的信徒已經嚇傻了,握著聖十字吊墜渾身發抖。
這裡也有血液。
細微的,主人的血液。
她受傷了。
這個認知宛如引發雪崩的最後一絲回聲。
塞繆爾沉眸,眼底結出冰封般的森然,腳下驟然鋪開洶湧狂躁的黑色波濤。
無數呼嘯的黑色物質猶如抵擋開的濃霧,一層又一層湧向四面八方。
莉莉娅深深地震撼到了。
因為這顛覆認知的恐怖畫面,因為他那一聲令人震驚的“主人”。
黑色覆蓋了一切,肉眼可見的世界隻剩下無盡漆黑,莉莉娅感受到了冷,感受到了絕望,人族的脆弱肉體跪趴在地,眼睫上凝結出了一層冰霜。
城堡角角落落的黑色圖騰中再次湧出半透明的黑暗亡靈,發出尖銳的嘶吼吶喊,頃刻之間,天地色變。
而他忽然又開口了。
散發著幽幽紫光的眼眸俯視她,聲音像被冰凍過,“她脖子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莉莉娅恐懼到失聲。
她強迫自己張嘴,發出聲音。
可她的嗓子根本不聽從她的主觀意識。
像是不耐煩,少年伸出手。
五指虛空攏在頭頂,一種深入骨髓的惡寒籠罩了莉莉娅,她無法控制地在腦內回憶起莉莉安娜在教廷中的過往,她被嘲笑,被派去淨化汙穢,明知天賦不好還要去驅魔,再次運送回來的時候隻剩下一具屍體。
再到她蘇醒,變成啞巴,死而復生的莉莉安娜性情大變,被主教送入月光城,伺機刺死……
頭頂上的鉗制消失,莉莉娅癱瘓一般跌坐在地,像被強制打撈上岸暴曬缺氧的魚。
少年居高臨下,眼底滿是不加掩飾的厭惡與恨意。
“她信仰你們,你們就是這樣對她的。”
他隻是站著,背後湧動著深淵般濃鬱邪惡的黑色藤蔓,漆黑的碎發被吹亂,眼中透出極光一樣的色澤,卻讓莉莉娅覺得過於遙遠。
仿佛是渺小人類與黑暗神靈的對比,莉莉娅心髒無法抑制的悸動,鼓脹到她以為自己要死了,連靈魂都不堪重負地顫慄。
轟隆一聲,遠處傳來倒塌聲。
飛揚的碎石沙塵撲面而來,莉莉娅閉上眼,再睜開時,寬闊的房間已經變成一片廢墟,黑發紫眸的危險少年不在了。
.
唐念閉著眼。
臉上不知道是血還是水。
這裡不像是牢房,反而更像吸血鬼們私下虐待奴隸的發泄場所。
不遠處還有不知是誰的頭骨,掉落在地,眼睛被剜掉,已經有了腐爛跡象,嘴裡有獠牙,不是人類。
吸血鬼們崇尚血統,自詡純血為高貴,一百年前權力洗牌,許多新姓氏代替舊姓氏,新血族代替舊血族,於是新上來的這些血族更加病態地追逐純血。
他們想要掩蓋不光彩的過去,從曾經的奴隸變成貴族,就將骨子裡的自卑演變為更加惡劣的狹隘血統主義。
人族演變的吸血鬼是低賤的,舊貴族姓氏是低賤的,排除在月光城之外的血族也是低賤的。
他們長期被頭頂的巫師壓迫,所以就需要某種病態的途徑去發泄自己積壓的怨氣與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