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微的刺痛傳來。
尖細的牙齒上下咬合,湿軟的內腔擠壓著,血液從指腹一點點擠送,少年做出吞咽的動作,潮紅的眉眼蹙起,似乎不喜歡這個味道,可是不松口。
一點一點吮吸著。
原來被人吸血的感覺是這樣,
為數不多的血液離開身體,這種感覺格外致命。
手腳在發冷,但又有一種奇異的興奮感,好像很舒適,就仿佛某種毒蛇在捕獵前會給獵物注射少量的毒素,讓她渾身麻痺。
唐念又感覺更加怪異的體驗,像熱水般流過自己的身體。
快死了,力氣也漸漸消失。
少年終於松了唇,依偎在她脖頸旁。
像一隻渴望主人愛撫的貓咪一樣,一直蹭著她,親昵的依偎著。
他還不清醒呢。
唐念輕輕摸他的頭。
雙手還緊緊錮著唐念的腰。
腕間的皮膚上貼著一層層凝結成塊的血漬,像死掉的玫瑰花瓣,唐念抽出一隻手卷起他袖口的襯衣,一路向上,整條手臂上全是這樣亂七八糟的傷痕。
她有些生氣,拇指摁在傷口處,狠狠壓了一下。
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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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該。
可看著塞繆爾安靜脆弱的模樣,胸口又酸脹得難受。
如果一直這麼安靜該多好?至少不會去拿血喂傀儡。
傻子。
她眼睛轉動著,向上抬起,看了一會兒天花板,等待眼底的湿意消退,才重新垂下頭,撕下一截裙擺綁住他的傷口。
這樣的塞繆爾看起來快要壞掉了。
她修修補補,隻能讓他表面上看起來好一點。
第260章 醒與眠
更多的注意力還是在他的封印上。
這一次幾乎可以確認,塞繆爾身上唯一一個固定不會去掉的裝飾,就是脖頸上的項鏈——
除非他更加私密的部位還藏著其他的部件的,但那樣就太奇怪了。
唐念研究了一下,與之前一樣,內側刻著繁復古老的文字,冰涼的觸感順著指腹傳來,讓靈魂都微微發寒。
上下掂了掂,很重。
可這東西要怎麼解開?
門外咿咿呀呀的動靜不知什麼時候消退了,人間煉獄的景象也不見。
主人。
他喊的究竟是她這個主人,還是像上次在房間裡看到的那樣,在喊那個傀儡主人?
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卻不知該信不信。
唐念聽了太多關於塞繆爾痛恨自己奴隸身份,抹除卡莉夫人名字的八卦。
更重要的是,她剛剛在外面一通操作,還把他那個如珠似寶的傀儡下颌都踢掉了。
站起身來,裙子被扯了一下。
唐念心驚肉跳,慌忙回過頭,發現原來是裙擺被他壓在身體下。
少年斜斜靠著牆壁,綿長的睫毛在眼下印出一片鴉青色的陰影,顯得安靜又無害。
沒醒。
唐念松了口氣,提著裙擺離開。
黑暗中,低垂的睫毛動了動。
-
生活在古堡裡的僕人們早已對地獄現世的景象熟悉。
每隔一段時間,陷入夢魘的主人便會將地獄慘烈的景象帶到月光城中,無數血僕選擇躲藏,藏進叢林裡或者遠離古堡,平息之後再回來。
一天過後,城堡又恢復了秩序,所有人有條不紊地進行手上的工作。
幾個女僕端著盤子,裝好銀質匕首、各式各樣的氣血器具以及空的水晶杯,來到城堡頂層,走向盡頭那扇寬闊華麗的大門。
手指在門上敲三下,裡面沒有任何動靜。
鎖扣咔嚓一聲,是允許她們進去的意思。
女僕推開門,低眉順眼地舉著託盤走進。
剛走兩步,眼睛睜大,整個人原地僵住,被眼前的場景駭的手腳冰冷。
凌亂的被褥扯到了地上,殘肢斷體和一動不動仰躺在地面上穿著白裙的傀儡,將整個場景變得詭異而恐怖。
一隻眼球咕嚕嚕地轉動著,來到門邊,好像在打量進來的女僕們。
她們害怕極了。
主人一直呵護在手心的寶貝怎麼會這麼狼狽的倒在地上?這是誰幹的?
窗簾旁坐著一道清瘦修長的身影,似乎在出神。
主人沒有在大發雷霆,所以眼前的場景是他默認的。
女僕們小心翼翼地邁動著步伐,將手上的東西端到放到桌子上,在安靜到幾乎窒息的場景中極力想要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剛轉身走到門邊,聽到黑暗中的主人說,“以後這些東西不用再送了。”
她們連忙應聲。
關閉大門時,又被叫住算了。
窗簾旁的少年垂下頭,聲音低啞,不分喜怒。
“繼續送吧。”
-
所有人都知道,住在古堡頂層的主人一直在尋找著什麼,如蛇一般的黑色粘稠絲線遍布在整座荊棘古堡的角角落落。
龐大的黑暗覆蓋著大地,讓古堡裡的血僕們終日惶惶不安。
可是某一天開始,他忽然不再找了。
不但不找了,還撤走了城堡裡那些恐怖陰森的傀儡們,連同那些無處不在的黑色物質都消失。
所有吸血鬼們都松了一口氣,以為那個陰晴不定的掌管者終於又要將自己鎖起來。
隻是令他們沒想到的是,那個常年將自己封閉在黑暗中,深居簡出的少年開始頻繁出現。
剛進入古堡時,唐念很少能看見塞繆爾。
他是這座古堡的主人,最為黑暗恐怖的存在,每次有他出現的地方總會伴隨懲戒和死亡,是個陰晴不定的危險存在。
僅有隻有幾次擦身而過,唐念總是低垂著頭顱,盡量把姿態放得很低。
那群高高在上的吸血鬼貴族如同圍著主人打轉的狗一樣,諂媚又謹慎的簇擁在他身後
渴望他分出的力量。
一般隻有他主動出門的時候,唐念才能在遠遠的地方看到他。
但不知道為什麼,那晚之後,唐念覺得自己經常碰見塞繆爾。
有時是在花園,有時是在古堡的長廊上,有時是在餐廳,有時在畫房。
甚至連旋轉樓梯下那臺從未被人打開過的三腳架鋼琴旁,都出現了他的身影。
他出現的次數也變頻繁了,這讓整個古堡的奴僕都惶恐不安起來,整日提心吊膽。
唐念沒有放在心上,隻當是巧合。
由於上一次表現太差,安德魯夫人安排她去打小花園中最難打掃的噴泉池和雕塑群。
這裡樹葉枯黃,人煙稀少,整日要提防狂風將樹葉吹到泉池裡,要時刻保持流水的清澈和噴泉池表面的幹淨。
雕塑高大繁復,栩栩如生,邊邊角角的縫隙最難打理。
這裡不但是別的女僕們討厭打掃的地方,也是唐念心裡的黑名單之一。
莉莉娅跟唐念親近了很多,也算是過命的交情,得知唐念要打掃的區域如此麻煩,便著急的要幫她一起打掃。
可她的身份是人類血僕,吸血鬼們的食物,還沒等幫助唐念,就被安德魯夫人強制壓到了吸血鬼男爵那裡。
送了幾次之後,莉莉娅奄奄一息,手腳提不起來。
唐念有的時候很擔心她。
被吸過血後,她整個人消沉了許多,連打倒黑暗迎接光明的口號都不喊了。
唐念打掃完噴泉池,安靜往回走。
最近的噴泉和花園總是很幹淨,落葉都沒有飄進去過,每次來打掃幾乎都不用費什麼力氣。
就連高大華麗的雕塑上都沒有灰塵,就好像被人打掃過一遍一樣纖塵不染。
大多數時間,唐念都躺在一旁的長椅上,眯著眼睛休息。
她走後,黑暗粘稠的瀝青狀物質從泉池中心湧出來。
瞬間將清澈的池水染成濃稠的漆黑。
它們蠕動著,悉悉索索,似乎在興奮的叫囂什麼。
高挑蒼白的少年靠在羅馬柱的陰影裡,與斑駁的樹蔭融為一體。
他淡淡垂眸,沒有溫度的說,“閉嘴。”
第261章 Samuel
月色昏暗,莉莉娅捂著脖子上的咬痕,眼角掛著未幹的淚,在睡夢中被唐念拉起來。
她不明所以,看著對方推開僕人房的門,想要出聲制止,“現在是宵禁……”
話音未落,被捂住嘴。
兩個人穿梭在空無一人的古堡中,左轉右轉,一路走到人跡罕至的小花園。
這裡是莉莉安娜白天打掃的地方。
隻是沒想到,貼近樹叢邊緣,還有一個更小的房間。
推開房門拉著莉莉娅進去,進入的過程中,還莫名踮起腳捂了一下她的眼睛。
莉莉娅視線受阻,立即將她的手心扯下來,“你捂我眼睛做什麼?”
小啞巴不說話,松開手朝裡面走去。
莉莉娅這才發現房間內外差別很大。
裡面看起來比想象中的大許多,一片漆黑,沒有窗戶,眼睛艱難的適應著光線,看什麼都看不清楚。
這個房間裡甚至連最基本的擺件都沒有,不像雜貨鋪,又不像工具房,就好像一間生生開闢在這裡還未經使用的區域。
至於角落裡有幾個破破爛爛的箱子,像是小啞巴從哪裡撿來的垃圾。
“莉莉安娜,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宵禁被發現就完了……”
說著說著,莉莉娅自己的聲音都變小。
她看到那個小啞巴從破舊的箱子裡拿出一個簡易藥箱,打開箱子沾好藥膏,對她招手。
“你該不會……”莉莉娅的眼神有點復雜,“你把我叫出來,是要給我上藥嗎?”
小啞巴說不出話,對她眨了眨眼。
一隻手從她身後繞過去,撩開一側的頭發,握在手指間,緩慢地攏到她另一側的肩膀上。
動作過分親近,莉莉娅甚至能感受到她指尖不經意間擦過皮膚時,帶來的異於常人的冰涼感。
對啊,她已經是吸血鬼了。
莉莉娅屏住呼吸,又有點莫名的緊張。
小啞巴的手法很輕,柔柔地落在她的脖子上。
下午從她身上吸走血的吸血鬼動作粗暴,那一片皮膚被撕裂,兩個森然的孔洞還在微微滲血。
藥膏不知是從哪兒來的,塗上後冰冰涼涼的,有鎮痛的效果。
莉莉娅心情復雜,“謝謝。”
她記得小啞巴不久前縫合傷口時,那些在皮膚上粗暴穿梭的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