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慘白地看到前擋風玻璃,在激動恐懼中甚至失去了反應。
“咔嚓咔嚓”,破裂聲從頭頂和前擋風玻璃處響起。
眼前近人而非人的腐爛物種,隻是用利爪的前端輕輕碰觸到玻璃,便像戳碎了肥皂泡一樣,一下就是一個洞。
不敢想象那種森然的牙齒如果刺入人類脆弱的皮膚,是怎樣的場景,恐怕和咬爛一張薄紙沒什麼區別。
司機從來沒有見過那麼恐怖的東西。
他想要做出些反應,踩油門,或者按喇叭,甚至大喊一聲都行,可他的身體在極度恐懼中失去了反應能力,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將擋風玻璃卸掉。
那張腐爛腥臭的嘴張開了,足有一個人頭那麼大。
就在中年男人以為自己即將被吞噬時,它卻一甩尾調轉了方向,朝別的方向迅速彈跳飛出,快成一道看不見的殘影。
隻見剛剛坐在轎車裡的女性不知用什麼利器深深割開了掌心。
洶湧的血跡正順地著她的掌心流出,她將鮮血淋漓的手高舉出窗外,猛踩油門。
“快走!順著這條路!別停!”
幾隻食屍鬼迅速被血液的味道吸引,朝她猛衝而去。
黑色轎車子彈一般加速駛入了深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車頂哗啦哗啦響個不停,厚重的鋼鐵像紙一樣脆弱,早就被那些不知名的生物掏出一個空曠的大洞,雨水哗啦啦澆灌進來,驚醒了前排幾個女生。
“怎麼回事啊!漏雨啦!”
“車頂……車頂怎麼成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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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發生了什麼啊!你怎麼不開車了!這痕跡好恐怖!”
車裡的模特們接二連三從夢中驚醒,最後一排靠窗的女孩也睜開眼,看見臉旁的玻璃窗裂開一個圓拱形大洞。
司機終於在驚叫聲中回過神,調轉了方向猛踩油門,腦海裡隻剩下一個念頭。
對。
快跑……
不跑,就會死的。
-
車子已經提到了全速,唐念根本看不清窗外都劃過了什麼,月光被厚重的陰雲掩蓋,遮天蔽日的巨大樹影在道路兩邊宛如幽靈一般拉出一道又一道殘影。
黑車一路衝進了群山環抱的無人區,然而車輛速度再快都快不過那些異世界而來的猙獰生物,隻聽猛的一聲巨響,車尾被什麼東西扎住。
尖銳的利爪深深刺入了鋼筋鐵骨中,將它牢牢固定在車頂上。
接著又是另外一聲巨響。
唐念抬起頭,正好看到青灰色的尖刺從鐵皮穿透進來,像一柄鋒利的匕首。
車輛瞬間失去了控制,吱呀一聲在柏油路面摩擦出尖銳的痕跡。
失重感傳來,整個車猛地衝出山道,像個被孩童丟棄的撥浪鼓一般,翻滾了幾下,掉進山道旁的溝壑中。
氣囊砰的一聲彈出來,唐念整個人陷進氣囊中,撞得頭暈耳鳴,下一瞬又迅速被甩出去,跌入冰冷刺骨的溪水中。
她抱著膝蓋慘叫一聲,視線餘光看到幾隻醜陋的類人生物正貼著完全報廢的轎車,嗅聞血腥的氣息。
受傷的手浸泡在溪水中,刺骨的冷水可以止血,卻無法阻隔血液的味道。
第220章 六翼降臨
渾身散發著惡臭的食屍鬼像一隻巨大的腐爛蜥蜴,正虎視眈眈地盯著她,下一秒就會撲過來咬斷她的脖子。
唐念拖著痛到幾乎快要失去知覺的腿,狼狽地穿梭在叢林間。
心裡隻剩下深深的懊悔。
或許很快她就會以悲慘的方式死去。
不該來的,根本不該來的。
根本沒有見到任何可以拯救林隅之的辦法。
早知道就該自私一點。
做什麼好人。
腳下的路戛然而止,唐念及時在懸崖旁止住腳步,抓著身旁的樹幹,幾乎要滑進巨大陡峭的裂縫裡。
眼前憑空出現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懸崖。
是山林中的峽谷嗎?可剛剛的車載導航上明明顯示這邊是隆起的高山,那這裡是什麼地方?
身後的食屍鬼詭異的放慢腳步,跳到樹上,渾濁腐爛的眼睛透過葉片緊盯著她,像吃飽後逗弄獵物的掠食動物,一邊狩獵一邊享受著獵物恐懼的快感。
它不著急咬斷唐念的喉嚨,而是要她親眼看。
唐念的視線緩緩移到漆黑的深淵中。
這裡好像並不是峽谷,斷裂的土壤新鮮而湿潤地暴露在眼前,巨石尖銳的斷裂面被暴雨衝刷的锃光瓦亮,像是不久前剛裂開的。
眼球僵硬的轉動,往下看,這有什麼從黑暗中鑽出來,像盤踞在礁石上的密集藤壺。
黑壓壓的蠕動著,如果不仔細看,會把它們當作黑夜的一部分。
是,食屍鬼……
一個又一個。
上百、上千、數以萬計。
密密麻麻的。
像倒掛在洞穴中無窮無盡的蝙蝠一般。
淹沒了整個懸崖。
它們不知什麼時候通過什麼方式來到的這裡。
在深山深處,密林叢中,一個從未被人發現的地方,有一片巨大的,一眼望不透的,完全不屬於地球地貌的地方。
深淵的地表不是人類常見的草木泥土,而是鼓脹的、正如心髒般一收一縮的血肉組織,地下好像有經絡在蠕動,有節奏的緩慢起伏舒張,透出隱隱紅色的暗紅色的光芒。
無法計數的食屍鬼便匍匐在這一片古怪的深淵中,有一些正以奇異醜陋的姿態交配,繁衍,無窮無盡的復制蔓延。
它們大批量休眠在此地,好像還沒從沉睡中醒來,腐敗青灰的臉上是一雙雙閉著的、凹陷的眼睛。
尖銳的鋸齒和利爪透出與人類截然不同的殺傷力和嗜血性。
唐念仿佛看到末日降臨,她無法想象這個地方是怎樣變成現在的,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裡絕非是地球應有的地貌。
一瞬間,便想起了城市裡那些詭異的地隆區。
她曾在廢土病毒地圖時看到過一塊屬於人類世界的商業街道,就像一片拼錯的拼圖一樣突兀的出現在那個世界裡,那麼眼前這個地方,也有可能是別的世界拼錯在這裡的拼圖。
緩慢蠕動的猙獰峽谷好像血肉組成的會呼吸的大地,像個一眼望不到頭的巨大卵房。
唐念捂住嘴,一點點後退。
轉頭從小跑變成了瘋狂逃離,移動中無法制造出動靜,身後的樹葉悉悉簌簌,匍匐在靠近懸崖邊緣位置,沉睡的食屍鬼們接二連三睜開雙眼。
她無法想象,這些殺傷力巨大的物種一旦進入人類世界,那手無寸鐵的人類將會面臨怎樣的災難?
不合時宜的地獄笑話從腦海裡冒出來,自助餐。
食屍鬼進入人類世界,就仿佛進入餐廳享受的自助餐。
雨中的山谷森林又湿又滑,梅雨季節,石頭上生長出苔藓,唐念踉跄了一下,踩著腥湿的避光植物摔到了地上。
這一下撞得太重,膝蓋咔嚓一聲撞向石頭的稜角。
骨裂了。
稍微動一下,都是眼前發黑的劇痛。
陰森的氣息驟然貼近,兇狠血腥的殺意。
食屍鬼的嘶鳴貼著後頸響起。
唐念絕望的閉上眼。
暖流卻在這個時候緩慢包裹住她。
像掉進了溫暖的泉水中。
“請在旁邊休息一下。”
前方傳來一聲溫柔的話語。
刺目的強光徹底淹沒視野,過分刺激的光線使生理性的淚水湧上眼眶,模糊了視線。
“噗--”
某種堅韌的利器穿透血肉與骨骼,溫涼而腥臭的粘稠血液在黑夜中揚起一道弧線。
一支純淨皎潔的羽毛如隔開黑夜的流星,從唐念的眼前劃過,貫穿了咫尺之間,對她張開巨口的食屍鬼的頭顱。
噗呲一聲,骨頭破裂。
龐大醜陋的身體飛出去,像被釘死在石頭上的老鼠,手腳抽搐兩下,失去了動靜。
唐念趴在地上渾身顫抖,冷汗滑進眼裡,刺激得眼膜生疼。
耀眼的白色印入眼簾。
過分的強光讓她微微眯起眼。
眼前首先出現的是一雙白到仿佛發光的足,懸空在泥濘潮湿的地上,沒有玷染上半分汙濁。
接著就是一副漂亮到讓人窒息的景象。
長發如流淌的皎潔月光,修長的脖頸,精致的下颌,姣好的唇,眼睛上束縛著銀白色的綢緞,隨著光與影輕輕拂動。
整張臉孔還有軀體都美麗得超出常理,唐念想要轉開視線卻不能自控,心頭難以抑制地湧上畏懼與壓迫感。
還有他被背後,如六片銀白色利刃一樣神聖又高不可攀的羽翼輪廓。
這是什麼?
是……天使嗎?
白色的透明弓箭透著水晶般晶瑩的質地,纖長的手指間懸浮著光影一般聖潔敏亮的羽毛。
呲——
又是接連兩聲。
暗處藏匿的食屍鬼也被釘死,好像被高溫融化的腐敗物一樣變成粘稠青綠的液體。
唐念以渺小的人類之軀,近距離感受到無限趨近於神的震懾,身體僵成一塊不會思考的木頭。
人如果太漂亮,會有種失真感。
甚至讓她感到恐懼。
“一會兒不見,怎麼受了這麼重的傷。”
月光下的人影轉過頭。
唐念眼裡隻剩下純粹的白色。
銀白色的長發,雪一樣白的衣服,皎潔神聖的六隻翅膀,尾端那一點黑色淹沒進漆黑的夜,隻能辨別出耀眼奪目的白。
他微微笑了,“是不是嚇到了你。”
唐念聽見了自己撲通撲通的劇烈心跳聲。
她恍惚了許久,終於確認,眼前的夢幻景象是真實存在的。
月光下,六扇神聖而雪白的翅膀張開到極致,仿佛一片片貼合著巨大翼骨的鋒利匕首,雪白的羽毛帶著足以使食屍鬼頃刻間斃命的殺傷力,流淌著月光一般璀璨皎潔的光華,隨著他的步伐微微顫動著。
印入現實的魔幻現實主義。
眼盲青年仿佛從美輪美奂的古典宗教壁畫中走下來了一樣,白皙的面龐在月光下呈現出羊脂玉般溫潤細膩的白色。
他就是光源本身。
“被你看到了。”他似有些苦惱,又像談論月光一樣,輕描淡寫的做了決定,“那就洗去你的記憶好了。”
唐念產生了極為不安的預感。
恐懼、壓迫甚至還有無法撼動的臣服本能。
他談論著唐念的生殺大權,又仿佛仁慈般要剝奪她的記憶,“我不太方便被人看到,不洗去就隻能讓你消失,神不允許人類接近我,擁有關於我的記憶。”
壓迫感超出了唐念所能夠承受的生理極限。
隨著非人物種慢條斯理的靠近,她心慌得快要失控。
唐念手撐地試圖爬起來,劇烈的刺痛,抽氣,又摔回地面。
有人握住她的手腕。
手指微微有些涼,停在她皮膚大概半釐米,隔著一層空氣拉住了她。
唐念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