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念在他身旁坐下,接過寶石放在手心觀賞了一番,問他,“從哪弄來的?”
塞繆爾沒有回答,隻是問,“您喜歡嗎?”
小小的寶石,純淨至極,血一般鮮紅。
看起來很昂貴。
唐念點頭,“喜歡。”
少年彎著眼睛笑了,輕聲說,“那以後我會找來更多更美麗的寶石送給您。”
唐念不相信一個奴隸可以弄到這麼貴重的寶石。
可很快又注意到他湿潤的眼睛,該不會哭過吧?
塞繆爾定定地看著她。
唐念心念動了動,為他擦淚,潔白的綢緞擦過眼角微紅的肌膚,瞬間泅湿了一小塊。
少年的眼紅得更厲害。
“您原諒我了嗎?”
“什麼?”
“因為……我逾矩了。”他垂下眼睛,臉色蒼白的可怕,碎發凌亂地遮擋著低垂的眉眼,水意洇在濃密纖長的睫尾。
好看的不可思議。
唐念默了默,不算太溫柔給他擦幹了眼睫,又命僕從換了幹淨的被褥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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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說原不原諒。
隻是接下來的一天,都對他無微不至。
不打擾他,給他的足夠的私人空間,讓他在房間裡休息,到了時間給他送來吃的,還命人拿來藥膏給他受傷的小腿上藥。
奇異的是那小腿骨骼上昨天還扭曲著,走路都走不好。
這次隔了一天再看,又變得筆直修長,像是自己長好了。
隻是脖子上象徵奴隸的黑色圈環仍舊突兀礙眼。
唐念坐下研究了一會兒,直到少年耳尖紅得像要滴血,確認了這個東西以她的能力實在沒辦法去掉,便要僕人去月光城找來幹淨漂亮的錦緞,當成圍巾一般在他脖子上纏繞兩圈。
並親自後面系了一個小小的結。
對一個奴隸來說,確實有些太好了。
卡特看她的眼神越來越擔憂,終於在唐念又一次從少年房間出來時,悄悄問她,“夫人,您是不是愛上他了?”
唐念挑眉,“為什麼這樣問?”
“因為您對他實在太好……而且沒有所求。”
卡特見到過許多豢養情人的貴族,把那些漂亮的少男少女當作金絲雀一樣養著,高興時便逗弄他們,給他們珠寶和財富,然後在他們身上無度索求,這也是所有貴族豢養情人的目的。
可卡莉夫人一副清心寡欲的樣子,看樣子並不想從少年身上得到什麼。
卡特忍不住提醒,“您記得那天拍賣會上的掮客怎麼說的嗎?”
唐念拿起食盤上的酒杯,又放下。
塞繆爾生得極美,可他的美沒有自保能力,隻能引來禍端。
“你覺得我喜歡他?”唐念問。
卡特抿了抿唇,眼中流露出怪異的妒意,“難道不是嗎……”
他快看不下去了,溫柔善良的年輕夫人被一個奴隸迷倒,而那個奴隸被轉手過那麼多次,服侍過那麼多個主人,誰知道他幹不幹淨。
最起碼心一定是髒的,不像自己……自己從沒有碰過任何一個女人,和男人,他是很幹淨的,伯爵府的廚娘們甚至會在他去取餐時捏他的屁股,有時還會摸他的腰,戲弄他。
所以,他其實長得也是好看的吧?夫人或許也能喜歡上自己這張臉……
卡特在豐富的想象中燒紅了臉,垂著頭不敢看唐念。
唐念則是在思索,“那他也會這樣想嗎?”
塞繆爾也會認為,自己喜歡上了他嗎?
曦光墜落,金烏隱匿,窗外烏雲翻滾,今夜將有雷暴。
月光城所有的貴族都藏了起來。
吸血鬼五感敏銳,貴族還有自保之力,血統不純的吸血鬼則會更加痛苦。
塞繆爾剛洗完澡,踩著水汽走出來,連腳趾都因熱氣蒸騰而泛著粉色,又變成幹淨的模樣。
回過頭,發現唐念又出現在了他房間裡。
“今天有雷雨,我讓卡特給你關緊門窗,你不是害怕雷聲嗎?”
她神色自然,目光掠過少年沾水的發絲和沒有合攏的衣襟,依舊沒有任何波瀾,“如果覺得雷鳴太吵,可以用這副耳塞。”
少年就這樣專注認真地看著她,那雙暗紫色的眼眸寫滿探究。
說完那些話之後便打算離開房間。
唐念的手已經落在門把手上,聽背後的人問,“您今天進食了嗎?”
倒是真的沒有進食。
她停下,不明白塞繆爾為什麼忽然問這個。
一陣清淡的沐浴露香氣襲來,少年不知什麼時候走近了。
唐念回過頭,面前是張驟然放大攝人心魄的臉。
鼻尖對著鼻尖,距離咫尺之間,一雙紫羅蘭般漂亮的眼睛倒映著她的模樣。
清潤的嗓音溫柔而蠱惑,如情人間的低語,“您今天沒有食用送到您房間的食物,那是……享用那個跟在您身旁的僕人的血了嗎?”
唐念直直看著他,好像被吸進了暗紫色的沼澤。
那雙瑰麗的眼眸泛起詭異的暗紅,如同被夜幕殺死的殘陽。
一瞬間,意識就模糊起來。
她嗅到了一陣迷人的芬芳。
香甜的,可口的,帶著極致誘惑的氣息。
是血的味道。
塞繆爾清潤的嗓音近在咫尺,如同念下咒語,
“那請您,享用我好嗎?”
第44章 進食
拍賣會的掮客告訴過唐念,塞繆爾歷來的每一任主人以及曾經擁有過他的人,都死於非命,有人被燒死,有人被用銀釘釘死在十字架上,有人被灌了水銀丟入大海。
每個人的死都與他有關,不是被愛慕他的僕人心甘情願當劊子手替他獲得自由,不然就是痴迷於他的人上前爭奪。
總之,都是同一種結局。
這讓唐念聯想到最近下場悽慘的貴族們,那場晚宴的開端,便是蘿絲從地下拍賣會買到了塞繆爾。
畢竟如果沒有他,蘿絲恐怕不會將那場晚宴辦那麼大。
“聽說血族沒有新鮮血液補給,五感和力量會下降,身體也會疲乏無力。”
他越離越近,聲音帶著與青澀面容截然不符的蠱惑,“最後,聞到血液的味道會理智全無……您說,我說得對不對。”
這雙漂亮的眼睛,就像紫色曼陀羅,花語是恐怖,帶著致命的毒素。
就像他一樣。
唐念想反駁他,想問他難道不是吸血鬼嗎?可新鮮血液的味道漫入鼻息,甜美得令人頭皮發麻。
哪裡來的血液味?
她難受地蜷起腿,體會到吸血鬼飢渴的感覺。
胃部痙攣般抽搐疼痛,口腔裡分泌出無法抑制的口涎。
塞繆爾溫聲說,“您是想休息了對嗎?”
飢餓泛濫成災。
他故意曲解了唐念的感受。
得不到答案也不在意,彎下腰,替她整理衣裙。
修長的雙腿自然屈起,半跪在地上,幫她解開鞋子的綁帶,又替她褪去白色蕾絲長襪。
冰冷的手指貼著唐念的皮膚,僕人抱著她的小腿,將它們放在床鋪上,盡職盡責的扮演服務主人的忠犬。
可他接下來的行為,就顯得有些大膽了。
唐念耳旁的枕頭微微塌陷下去。
修長勁瘦的手臂按在上面,少年居高臨下,垂眸俯視她。
是個以下犯上的姿勢。
“夫人,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血液的味道絲絲縷縷飄入鼻中,唐念歪著頭,尋到了香味來源。
面頰一側,少年的手背上有道細長的傷痕,香甜的血液緩慢滲透出來,鮮豔歡快的流淌著。
一瞬間便使她昏聩,沉淪於香甜中。
唐念的眼瞳渙散。
少年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她的視線跟著移動,嘴巴下意識抿了抿。
吸血鬼的進食本能佔據思維高地,讓她如同渴望血液的行屍走肉,逐漸失去理智。
“您可不可以隻要我一個奴隸?”撫摸著飽滿柔軟的紅唇,他柔聲問,“這裡,能不能隻吸我的血?”
唐念隻覺得煩躁,說不出話來。
偏頭張開嘴,尖細的長牙從唇瓣間露出來,極其渴望血液的伸著頭向身旁流著血的手背探去,可下一秒就被人捏住下巴。
手腳被少年強勢地緊緊壓住。
他慢條斯理地捏住唐念的下巴,轉過她的臉,暗紫色的眼睛安靜仔細地觀察她,良久後,撫摸了下她垂在床鋪上的柔軟發絲。
“好像餓壞了,主人。”
將手指喂到她唇邊。
“請享用。”
唐念沒有絲毫猶豫,仰頭張嘴用力咬住。
尖銳的牙齒刺破皮膚,血液流逝帶來淡淡酥麻的感受。
少年眯起眼,渾身痙攣,長久地舒出一口氣,俯下身,慵懶地靠在她旁邊的枕頭上,距離極近地觀察她進食的模樣。
像隻餍足的波斯貓。
吸血鬼的唇瓣已經染紅了,嚴絲合縫地貼著他的肌膚,刺破肌膚的感覺讓他異常亢奮,甚至忍不住輕喘,眼尾勾起潮湿的薄紅,一動不動地任憑她索取。
塞繆爾潛意識認為,沒有任何血族有資格咬他。
但她不同。
他沒有制止她貪婪的動作,甚至空出一隻手託起她的後腦,柔聲叮囑。
“慢慢來。”
免得女性吸血鬼在無意識進食的狀態中被血嗆到。
他將頭顱低垂,湿潤的唇貼著吸血鬼的耳朵,聲音溫柔,如情人間的低語,“都是您的。”
又沒人跟她搶,怎麼吃得哪都是。
像小孩子一樣。
塞繆爾垂首吮去她順著臉頰流淌的血珠。
舔了舔,蹙眉。
鐵鏽味,不好喝。
可一想到唐念身體裡流淌的是他的血液,就讓他難以抑制的亢奮起來,手指神經質的蜷縮抽搐,過了電一樣連骨縫都泛著酥麻。
“要多喝一點才行。”
他要將自己,全都給她。
雷鳴聲如期而至。
窗外下起了滂沱大雨,漸漸亮起的天空被陰雲壓回沉重的暗色。
天地失去光線,黑暗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