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長眼嗎!不會看路嗎!”
少年嘴裡卻不停咒罵著,一張臉憋得泛紅。
然後推著車離開,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
走廊裡隻剩下少年一個人。
徐致意識到不對時,已經呼吸不過來了。
他的腹部痙攣般絞痛,脖子不自覺偏向一側,緊緊壓在一邊肩膀上,嘴裡的咒罵早就變成了尖銳而無意義的叫聲,手腳僵硬,不自覺地抽動起來。
發病了。
他跌倒在地。
全身上下的肌肉如石頭般僵硬,呼吸陷入停頓,舌尖隱約有刺痛感,應該是被牙齒咬爛了。
走廊上隻剩他自己。
怎麼辦?
莫大的恐懼充斥著他即將錯亂的神智裡,渙散的眼瞳卻注意到地上落著什麼東西。
他痙攣著,無意識將手壓在上面,隻覺得指腹下傳來一陣猶如陽光般柔和的溫暖。
像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坐在花園的秋千上睡著,溫柔的暖光灑了一身的感覺。
徐致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停止的抽搐。
手下的皮膚好像在被暖融融的感覺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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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好像變成了一灘水。
皮膚,五官,甚至骨骼,都如燉奶鍋裡融化的巧克力一般,變得黏稠,緩慢地流動著。
可他不覺得恐懼。
反而覺得舒服極了,每一根骨頭都在這種溫暖中酥掉,是他短暫人生中,最極致的享受。
記憶如同卡住的膠片,被人剪掉一段。
再醒來時,那個妖豔的繼母跪坐在地上哭泣,自己的父親則是瘋狂地辱罵她。
徐致悶哼一聲,揉著腦袋坐起來。
“都在吵什麼。”
中年男人立即停止了咒罵,慌忙跑來,“小致,你醒了,你有沒有……”聲音戛然而止。
徐致揉著額頭,也停下來,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
骨節修長,皮膚白皙,清瘦勻稱。
這不是他的手。
在房間裡所有人詭異的眼神中,他掀開被子踉跄地衝到鏡子前,眼神劇烈地顫抖起來。
這是誰?
他臉上的青春痘,粗大的毛孔全沒了,連凹陷的面容都以精妙的方式組合隆起。
五官還是他的,卻不可思議地優化了許多倍,像被審美修養極高的藝術家精心雕琢。
個子也變高了。
他手腳骨骼像被拉長過,連視線都和平時不一樣。
所有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錯愕地看著大變活人般的英俊少年。
隻有徐致自己知道。
是那根羽毛。
昏迷前他躺在醫院地上摸到的那根羽毛。
他捂住臉,肩膀一顫一顫,抖動起來,先是大笑,而後又變成了大哭。
是奇跡。
他身上出現了奇跡。
他被命運之神眷顧了。
不知是誰先反應過來,上去按著情緒激動的徐致,擔心他因為大悲大喜癲痫發作,可是沒有,他精神異常活躍,卻沒有出現絲毫呼吸困難或是痙攣症狀,好像那種難纏的疾病一夕之間從他身上消失了。
轟隆——
城市上方迅速聚集起厚重的烏雲。
伴隨著沉重的雷鳴,豆大的雨點砸下來,墜落在地面。
唐念閉上眼,翻了個身,將頭埋在被子裡。
她並不知道,在她退出遊戲的第36個小時,城市新聞上播報了一條這樣的緊急推送。
暴雨引發城市路面大面積塌陷,市中心地段路面拱起,核心商業區那些大廈有倒塌的危險,提醒各位市民請務必不要前往。
所有人都疑惑著,病房裡正在削蘋果的家屬嘀咕,“路面坍塌可以理解,但路面向上拱起是什麼意思?”
“難道地下有什麼東西要鑽出來了嗎?”
事實上,正如新聞所說,路面真的向上拱起,好像平地生長出了丘陵。
柏油路支撐不住,破裂出條條縱橫的紋路,露出猙獰的鋼筋和深不見底的凹痕。
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商圈被大量黃白條幅警戒線封鎖。
世界正在發生悄然的改變。
第12章 貴族晚宴與籠中少年
半夜,唐念一陣心悸,因為心髒不舒服而醒來。
七十二小時的生命延續時間快要結束,這是遊戲在提醒她,該進入下一段旅程了。
等查房醫生離開,她悄悄拿出了手機。
打開遊戲,神殿的地圖變成了灰色,顯示被遊戲系統鎖了起來,點不進去。
她嘗試著點了兩下,屏幕上彈出了一個小方框。
「神降臨了,此地圖暫時性封閉」
神降臨了?
唐念的注意力很快就從這一行字上離開,因為旁邊,兩塊新的地圖點亮了。
一個叫荊棘古堡,一個叫病毒異變。
不同的地圖對應不同的任務支線,在打開地圖前,唐念看不到任務內容。
她選擇了看起來相對安全一些的荊棘古堡。
至少古堡是可以居住的,總比病毒要安全許多。
第一個地圖的經歷在腦海中呈現一片空白,她的記憶被清除掉了。
似乎也不那麼重要。
「載入中……
正在生成角色……
人物即將online」
音樂聲先於視覺傳入耳畔。
「叮——」
「載入完成,請開始遊戲」
奪目絢爛的光芒從眼皮上流轉而過,唐念睜開眼,已經進入了“荊棘古堡”地圖中。
這是一場晚宴。
風很大,不遠處高臺上有穿著古典禮服奏樂的樂手,旋轉於莊園裡衣著華麗的人群,還能聽見高腳杯相撞以及談笑聲。
她獨自站在露臺上,衣著暴露,手裡夾著香煙,鎖骨上有個吻痕。
這具身體的主人,生活混亂。
唐念扔了煙,把手裡的紅酒換成一杯加了冰塊的水,拒絕掉水蛇一樣纏上來的男僕,走出了流光溢彩的大廳。
卻下樓時迷了路。
這裡實在太大了。
摸索著走到了一個好像僕人備餐的地方,幾個高大的推車在晚宴後門處停著,上面罩著幕布。
不遠處幾個身著僕人服的男人在抽煙。
地上很髒,唐念提起裙擺走過去,卻忽聽幕布下傳來不明顯的呻-吟聲。
像貓兒叫。
走出去兩步,那道聲音更明顯了,裙擺也像被什麼東西勾住一樣一動無法動。
回頭看,一條白皙清癯的手從幕布下伸出,拽著她的裙邊。
關節紅紅的,手腕上還有被捆綁過,未消散的瘀血。
凌虐又色氣。
“……救……”
嘶啞低弱的聲音從裡面傳出。
唐念停下腳步。
“請……救……”
她蹲下來,仔細辨別著,終於聽出對方在祈求路過的人救救他。
籠子裡裝著的,竟然是活人嗎?
猶豫片刻,唐念抬手掀開厚重的幕布邊緣,一些光從她蹲下的方向滲進去,可裡面的東西好像畏光一樣,白色一晃而過,縮進了光芒投不進的地方。
是一個很怕生的,正在求救的,被人關進了籠子裡的人。
唐念遲疑了。
這是遊戲,她不該動惻隱之心。
可放下幕布想走,卻看到那隻滿是紅痕的手還抓著她的裙擺,像抓救命稻草一樣。
“對不起,我救不了你。”
因為光線的原因,她看不見暗處躲著的人,可那個人一定可以看清她的樣子。
想到對方嘶啞低弱的嗓音,把自己手裡的水從欄杆處遞進去。
那人遲遲沒有靠近。
她溫聲說,“這是幹淨的,我沒喝過。”
抓住裙擺的手這才終於松開,轉而去接她遞進去的杯子。
過程極為緩慢,就像被人類傷害過的流浪貓,不知道該不該親近對自己流露出善意的陌生人。
小心翼翼的,謹慎的握住了她遞過去的杯子。
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唐念手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很冰,像失血一般冰。
杯子被接過去。
黑暗中,隱隱被光線照了半邊下颌。
對方果凍般潤而嫩的舌輕輕舔舐了一下水面,接著急不可待的仰頭吞咽起來。
玻璃杯壓在他的唇上。
嘴唇像是被他自己狠狠咬過似的,又腫又紅,冰水被他吞咽不及的順著下颌滴答流淌,潤澤了傷痕累累的唇瓣。
不遠處幾個僕人抽完了煙,看樣子打算過來。
唐念站起身,籠子裡喝水的聲音頓時停下了。
察覺到她要走。
裡面的人似乎往前挪了一些。
杯子摔在籠子裡,水灑了一地,修長受傷的手指抓著鐵籠,好像在看她。
“我要走了。”唐念告知他。
走遠前,聽到籠子裡傳來的聲音。
“……謝謝,不要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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