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越歌行》, 本章共4078字, 更新于: 2025-03-25 16:26:25

我是永安王側妃的獨女,自幼被母親嚴苛教養。


每每有人勸母親再生養一個,母親總是笑著婉拒,說她如今隻想好生教養我,隻怕再生養孩子會忽視了對我的培養。


於是旁人紛紛感慨母親一副慈母心腸,真真是對我極好。


唯有我知道,母親無比渴望一個男孩。


1


今日是二月初一,按著規矩,永安王的妻妾們要帶著孩子們去給老太妃請安。


母親身邊的青英早早地將我喚醒,一邊給我梳頭,一邊輕聲問我,母親前幾日教的詩我背會了沒有。


我本來還沒睡醒,頓時瞌睡全無,磕磕絆絆地給青英背了一遍,中間有幾次忘了,青英柔聲提醒,可算是順了下來。


果然,前往老太妃居處慈雲堂的路上,母親要我背一遍給她聽聽。


我聞言心中一緊,小聲地背了起來,中間幾次停頓,還是順利地接了下去。


背完之後我暗暗松了一口氣,有些高興,想去拉母親的衣角,卻聽見母親不滿地訓道:「磕磕絆絆,吞吞吐吐,背得一塌糊塗!」


「旁人的孩子七歲能作詩,你七歲連首詩都背不過!」


我被母親當頭潑了一盆冷水,忙低下頭去,輕輕松了母親的衣角,沉默著挨訓。


母親口中的「旁人的孩子」不是別人,正是父王的另一個側妃劉氏的次子趙雲澤,去年他在父王壽宴上作的詩讓父王在賓客面前頗有面子,父王極為高興,賞了不少好東西給劉側妃。


母親大為惱火,發誓要把我培養得不比趙雲澤差。


我沉默地跟在母親身後,母親冷著臉,帶著我繼續走,我忐忑地等著母親的下一句宣判,走到慈雲堂門外時,母親卻突然和顏悅色地對我說:「舒兒,一會好好表現,好好給祖母請安,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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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母親已經不生氣了,雀躍道:「知道了母親。」


正好此時劉側妃也到了,兩個大人正在客套,我則好奇地抬眼看向劉側妃身邊的趙雲澤。


他一身緋色長袍,外搭了一件大紅鬥篷,頭發半扎在腦後,顯然也是被精心裝扮過的,見我望過來,有些敵意地瞪了我一眼。


大人們並未發現小孩子間的互動,二人客套完,便帶著我們往屋內走去。


永安王妃早早到了,如今正陪著老太妃說話。


趙雲澤搶先一步,上前給老太妃請安,被她眉開眼笑地摟住,我被母親輕推了一把,也忙上前給王妃和老太妃請安。


永安王妃是個溫柔又漂亮的女人,隻可惜身子不好,一直沒有孩子。她見了我,喚我上前說話,問我些餓不餓、冷不冷的家常話。


我很喜歡永安王妃,卻不敢與她久待,心裡還惦記著母親的囑咐,要給老太妃表演我新背的詩,因而同她說話時有些心不在焉。


等到老太妃放開了趙雲澤,喚我上前時,我有些忐忑不安,好在老太妃也是極溫柔的人,說了幾句話後,我鼓起勇氣開口:「祖母,我最近新學了首寫江南的詩,聽聞祖母是在江南長大,想背給祖母聽。」


老太妃溫柔地說好,我便壯著膽子開始背,母親教的是首長詩,因而屋內外足足安靜了快一刻鍾,唯有我童稚的背書聲。


永安王妃淡淡地瞥了母親一眼,隨後便垂下眸子聽我背詩,等到我沒有磕絆地背完詩,才抬起頭附和老太妃對我的誇獎。


老太妃聽我背完,誇了我好幾句,此時父王恰好從屋外進來,笑道:「舒兒好生厲害,這麼長的詩,能一氣背下來。」


「還是徐側妃教導得好。」老太妃誇了母親一句,示意我回到母親身邊去,眼見王府內的主子齊聚一堂,又老生常談:「隻是府內的孩子還是少了些,如今舒兒也大了,也該叫孫御醫給你瞧瞧。」


孫御醫是有名的婦科聖手,老太妃這話說得並不隱晦,隻見母親掩唇一笑,說道:「妾身有舒兒已是知足,如今舒兒也大了,妾身隻想著該如何好生教養她呢。」


「何況如今府內陳、李兩位夫人都有身孕,來年府內再添兩個孩子,更是熱鬧了。」


「臣妾倒瞧著舒兒實在伶俐,」一旁的永安王妃突然開口,「若是臣妾得女如此,倒也知足了。」


「舒兒自然是妾身的心頭肉。」母親沒等父王開口,急急道,「如今妾身一心都撲在她身上呢,隻想著將她好生教養。」


父王安撫性地拍了拍王妃的手,轉而對母親道:「你將舒兒教養得很好,你養著她,本王很放心。」


2


大人們又闲話了一刻鍾,老太妃說乏了,便叫眾人散了。


母親領著我回了晚香堂,打發我去練字,同青英在隔間裡低聲聊天。


屋子裡實在是太靜,談話聲隱隱約約傳來。


……


我聽見母親嘆了口氣:「……便是舒兒都七歲了還是沒懷上,隻怕還是此前傷了身子,還得你悄悄去尋哥哥給我拿藥。」


青英應下,又勸母親不要心焦,說她還年輕,日後總會有的。


母親又低聲說了什麼,突然惡狠狠道:「便是生了兒子又如何,我要把我的舒兒教養得比她的兒子強上百倍,看王爺還願意立他做世子不成?!」


話罷母親掀開隔簾,要來看我的字寫得如何。


隻是我方才偷聽母親說話入神,實在是寫得不夠用心,果然母親見狀大怒,指著我寫的字訓道:「你自己瞧瞧寫的什麼東西,愈發倒退了,狗爬的都比你強!」


一邊說著,一邊吩咐青英把我寫好的大字丟進火盆:「既是不好好寫,就加練二十張,什麼時候寫完,什麼時候才準吃午膳!」


母親立在一旁盯著我,青英不敢插嘴,隻能默默地替我研墨,我再不敢分心,老老實實寫完了十張大字,手腕酸痛,飢腸轆轆。


我看向母親,卻見她翻著我方才寫好的,毫不客氣地點評:「現在寫得倒是像狗爬的了。」


青英見狀適時出言相勸,說我年紀還小,要是餓壞了就不好了,不如先吃些東西,再補上剩餘的大字。


我聞言小心翼翼地望向母親,卻見母親對上我希冀的目光後更為生氣:「吃吃吃,就知道吃!連字都練不好,還有臉吃!」


青英不敢再勸,我低下頭,拿起筆接著練字,不敢有絲毫停頓,冷不丁手背又挨了一下戒尺,不算痛,但我嚇了一跳,抬眼看見母親嚴厲的目光,「寫得這般急做什麼,若是再有一張不合格,就加三張。」


於是我不敢再圖快,老老實實地接著練字,很快我的右手手背浮起一道紅印,我卻連哭都不敢哭,直到母親說大字合格,叫青英帶我去吃午膳。


四下無人,我撲進青英的懷裡,委屈極了,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來。青英抱著我安慰道,說母親隻是希望我成才,方才打我都收著力道呢,若是母親當真狠狠打下去,隻怕我手背都要腫起來呢。


青英說得真切,我這才收了眼淚。


母親這麼兇,定是為了叫我成才罷了。


3


此後我便是日日跟著母親讀書識字。


直到開春,劉側妃跟父王提及,趙雲澤如今年滿八歲,也該送進宮裡讀書了。


宮中設有內書堂,供皇家宗族子弟入學,隻是尚未對女孩開放。


父王自然無不應,為此還特意入宮一趟去見陛下。


消息傳來,母親正在看我的功課。


她本就覺得我寫得不好,正數落我「要比趙雲澤落下一截」呢,聽聞此事更是氣極了,對我說道:「你要是也是個男孩該多好!」


青英聞言抬頭看向我,我則是心頭一震,卻低著頭不敢出聲,她連忙接道:「女孩也好呢,我們姑娘最是懂事貼心的,便是拿十個男孩也換不得的!」


說罷青英給母親使眼色,示意她太過分了些,母親頓了一下,思索了一會兒,聲音緩和不少:「罷了,她既是要將兒子送進宮裡讀書,我便將舒兒送進國子學,我就不信國子學的大儒教出來的學生比宮裡教出來的差。」


「我們姑娘聰明伶俐,自然是不比二公子差。」青英打著圓場,母親起身要去見父王,我還坐在那裡,又見母親回過頭來:「還不跟上!一會兒見了你父親,你要自己開口。」


「就說你聽聞二哥哥進了內書堂,你也想去讀書,」母親瞥了我一眼,叮囑道,「此時我再開口說要送你去國子學的女學,你父親一定會答應。」


……


隨後我便跟著母親去了父王的書房。


父王正在看公文,見我們來了,便問有什麼事。


母親輕推了我一把,我連忙上前,有些拘謹膽怯,小聲對父王說道:「……女兒聽聞父王送二哥哥去內學堂讀書,女兒也想去。」


父王聞言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我,我越等越害怕,身後的母親尚未開口,我倒是真的嚇到掉眼淚了,「女兒是真的想去讀書,求父王……讓我去吧。」


「內書堂不收女學生。」父王慢條斯理地開口,「舒兒跟著母親讀書不好麼?」


「妾身畢竟是內院女眷,怎能比得宮中太傅學識淵博。」母親適時開口,「舒兒實在是求學心切,妾身實在不忍心讓她失望。妾身也知道舒兒是女孩,進不得內學堂,隻是妾身聽聞國子學的女學也有許多大儒講學,不知王爺能否允了舒兒去國子學讀書,也是全了舒兒的一片求學之心。」


「國子學不收十歲以下的孩子。」父王還是不急不緩,「舒兒要是願意,三年後再去便是。」


我突然明白母親的用意,抬起頭對父王說道:「求父王讓舒兒今年就去吧,舒兒想讀書。」


父王面上一沉,剛想說什麼,卻見母親軟了語氣,哀求道:「王爺,妾身如今隻有這麼一個女兒,隻想她爭氣些,多讀些書,叫人不敢看輕了去。」


「妾身也知道,女兒家縱使讀書再多,將來總要嫁人的,所以就想著趁著舒兒還小,叫她早些入學,多讀幾年,也是多學些東西。」


「再者,王爺的女兒,比尋常女兒家出色些,不是應該的麼。」母親使出了殺手锏,父王聞言終於松口。


我隻知道在我出生之前劉側妃是有過一對龍鳳胎的,可惜難產太久,男孩生下不久就夭折了,女孩雖活著,我卻從未見過,隻是從母親的隻言片語中拼湊出——那個姐姐也應當智力有損。


隻是後續如何處置那個女孩,除了父王,沒人知道。


但父王需要一個出色的女兒。


時年七歲的我尚未能認識到這件事,但是母親認識到了。


於是父王答應後日帶我去見一見國子學的老師。


……


回去的路上,母親很高興,還破天荒地誇了我一句「伶俐」,隻是我還沒高興起來,母親又沉下臉來訓斥我,告誡我去見國子學的老師時,不許分神,不許亂跑,不許應付,要好好表現自己,爭取留下。


我乖巧又沉默地聽著,母親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要我一定記住。


第二日一早,母親就叫我起來,她昨夜思索了許多問題,說明日去見老師或許會被問道,她提問我該怎麼回答,我答不上來,說得支支吾吾磕磕絆絆,又被母親訓了。


母親在氣頭上時,有時會口不擇言,以至於我小小年紀,「朽木」「蠢貨」「爛泥」「呆子」「愚不可及」等詞已經聽熟了,聞言也隻是沉默地聽著。


母親罵過去之後,順了口氣,恨恨地將我叫到跟前,教我一字一句地跟著她學。


要說自己向往國子學已久,要說自己對老師仰慕已久,要說自己對詩書求學若渴。


……


隻是父王帶我去見老師時,老師並沒有問母親教的那些深奧的問題。


老師是個須發皆白的大儒,他極為耐心地問我讀過什麼書,識字多少。


問過之後他就對著父王說,我是個好苗子,隻是年紀太小,跟著大我三歲的姑娘們讀書,隻怕會跟不上,還是三年後再來。


父王看向我,似乎在詢問我的意見。


我鼓起勇氣,鬥著膽子對老師說,我想現在就跟著他讀書,若是有跟不上的,我可以回去請教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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