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愛傅廷川的那一年,我被他的白月光碾壓在車輪之下,成了植物人。
而我五歲的兒子,在重症監護室,親手拔掉了我的氧氣罩。
隻為討好他的「新媽媽」。
再睜眼,我回到了出車禍的一周前。
歷劫生死,這一世我不再執迷。
我主動提了離婚,淨身出戶。
「姜念,這又是你欲擒故縱的把戲?」
「傅廷川,這次我是真心想離婚。」
「那孩子呢?你舍得?」
我笑了,不是我不要他們,而是他們推開了我。
甚至不惜要我的命。
「你很快會給他一個新媽媽的,不是嗎?」
「傅廷川,你,跟孩子,我都不要了,以後,我再也不會打擾你的生活。」
01
說完這些話,我果斷在離婚協議書上籤上我的名字,然後遞給了傅廷川。
傅廷川沉聲看著我早就準備好的離婚協議,臉色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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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直知道時薇的存在,如果你一定要我在你跟時薇之間作取舍,我勸你,別找不痛快。」
我無視他的發作。
「後續我都交給了我的律師,有任何問題,你可以找他。」
我放棄財產分割,因為我來傅家的時候,就一無所有。
我也選擇放棄對傅思珩的撫養權,他跟著傅廷川,能夠擁有更好的生活環境,總好過跟我漂泊無依。
況且,孩子也不喜歡我。
「姜念,別那麼任性把離婚掛在嘴邊,都是成年人,我不會一味縱容你的無理取鬧。」
我不想與他爭論,也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他可以關心時薇,可以在乎時薇的情緒,對我,卻隻是一味忍受我的無理取鬧。
「傅廷川,我隻是不想繼續這樣生活了,所以我選擇放手,成全你和時薇。」
看到我決然的表情,傅廷川眼中劃過一絲暗淡。
我轉身快要走出他辦公室的那一瞬,聽到他拿起筆沙沙沙的籤字聲。
「等等。」
我停下腳步。
隻見他的秘書禮貌地微笑,將他籤好字的協議遞了過來。
和協議一起的還有一張銀行卡。
「這些錢拿著,隻是你記住,既然選擇離婚,就沒有回頭路了。」
傅廷川始終不明白,我從沒想過回頭。
我並不想收下他的卡,但我知道他這個人從來不喜歡別人拒絕他,這樣隻會讓他覺得,我提離婚是為了以退為進。
不想與他多做糾纏,收下了卡。
此刻,傅廷川臉色終於好看了一些,那表情仿佛在說:「瞧瞧,這個女人果然還是想用離婚爭取更多的利益。」
轉身,我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我心裡想著要如何處理這張卡,思忖間電梯到了一樓,門一開,我就瞧見了時薇。
傅廷川的白月光。
她手裡牽著的,正是我的兒子傅思珩。
他們那親昵的樣子看起來才更像一對母子。
02
我腦海裡浮現出了重生前的一幕。
充滿消毒水味道的醫院走廊,時薇抱著傅思珩,也不知道在他耳邊說了什麼。
後來他就在我的重症監護室裡,伸手摘掉了我的氧氣罩。
我知道五歲的孩子,他根本不懂這樣做的後果,他隻是想要討好時薇。
現在想來,我還是忍不住一陣心寒與後怕。
他和傅廷川真的是同樣的基因,傅廷川心裡從未放下過時薇。
而傅思珩心心念念隻想時薇做媽媽。
可明明,我才是他的媽媽。
我懷傅思珩的時候,被孕吐折磨了七個月,一直到生他前幾天,我還一直吐黃疸水。
臃腫的身體讓我吃不下睡不好,他從小在肚子裡就很能折騰我。
可我還是愛著他,小心翼翼,心心念念地期待著他的降生。
後來傅思珩出生了。
但傅廷川的態度並沒有因為兒子的出生而對我有所緩和。
在他眼裡,正是因為我的出現,才拆散了他和時薇的感情。
所以他總是不吝嗇地表達對我的厭惡和疏離。
一開始我不懂他為什麼對我這樣,既然不愛我,又為什麼聽從家裡的安排娶我。
我以為我的婚姻就隻能這樣在沉默中枯萎,甚至默認了,大概我的丈夫就是這樣的性格。
沉默,寡淡,冷漠。
直到時薇的出現,我才明白,傅廷川不是不會笑,隻是不會對著我笑。
傅廷川不是不溫柔,隻是不想對我溫柔。
傅廷川不是不會愛人。
他隻是。
不愛我。
我不知道我死了以後,他們會不會迅速結婚,組成幸福美滿的新家庭,畢竟沒了我的橫亙,他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但這些都和我沒關系了,隻有斷舍離,我才能過好我自己的人生。
03
傅思珩看到我起初有些意外,被時薇牽在手裡的小手明顯有些局促。
時薇顯然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我,看我的眼神帶著勝利者的嘲諷。
「念念,你是來接思珩的?他一直想去廷川的馬場玩,正好我今天沒什麼事,就帶他去騎了騎馬。」
傅廷川喜歡馬,可是他的馬場,我從沒去過。
時薇是在跟我炫耀。
即便她早就已經吹響了奪愛的號角,我還是不接招。
被愛的人才有叫囂的資本。
不被愛的,再怎麼委屈哭鬧,也不過是小醜一個。
我不想當小醜。
「思珩,我們談談。」
我衝著傅思珩笑了笑,客氣中帶著些許疏遠,和平常不一樣。
時薇見我直接無視了她,有些尷尬,但大庭廣眾之下,又是在傅氏,她也不好發作。
我帶著傅思珩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家甜品店,給他點了他喜歡的冰激凌和甜點。
以前這些,我都是不讓他吃的。
思珩從出生起,脾胃就不太好,小時候生長發育也不如同年齡的孩子。
所以我對他的飲食格外用心。
我的身體底子不好,加之和傅廷川的關系心裡鬱結,因此氣血兩虛,母乳不足。
為了母乳喂養,我總是趁他睡著了吸奶,好不容易攢到了他一頓的口糧,想合眼休息下,他卻又醒了。
在傅思珩的成長中,我親力親為,盡心盡力。
累並快樂著,因為他是我的寶貝。
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和我血脈相連的人。
可我沒想到,他不愛我,甚至,討厭我。
「我不想吃這些,我就想吃糖,薯條,可樂!」
「我不想睡覺,你整天讓我午睡午睡,我討厭這些,我說的話你聽不懂嗎?」
「我的玩具我就想扔就扔,想玩就玩,就是不想收起來,我才不要你管我!」
他越來越討厭我對他的管束,我們之間的裂痕,也越來越大。
直到有一天,傅思珩和傅廷川一起回來,開心得不得了。
我看他滿頭汗隻是想幫他洗個澡,他就指著我的鼻子告訴我:
「我以後都不要你管我,我喜歡時薇阿姨,她會跟我一起玩,一起吃好吃的,她才是真的愛我!」
那一刻我才發現我的心像被人狠狠撕開了一個口子,連呼吸都疼。
04
傅思珩看著眼前這些我以前不會放縱他吃的東西,有些疑惑。
而我隻是平靜地告訴他:
「我以後不再管你了,你喜歡時薇阿姨,想跟她一起玩,我也不會阻攔你。」
「以前你總說,不要我做你媽媽了,我答應你,不做你的媽媽了。」
傅思珩沒想到我會跟他說這些,一時間有些發懵。
一桌子的好吃的,他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不敢動手。
「以後,你想怎麼就怎麼樣,你開心就好。」
「但出於責任,我還是想告訴你,長大了要懂事一點,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你是男孩子,要有責任感和擔當。」
「以後放學管家伯伯會來接你,記得牽好他的手,別再亂跑。」
傅思珩睜大了眼睛,不懂我什麼意思,但這都不重要了。
「我要走了,你幫我把這張銀行卡交給你爸爸。以後,我不會再惹你們嫌了,你們也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你以後不跟我們一起生活了嗎?」思珩問道。
我想伸手去摸摸他的頭,可還是忍住了。畢竟重生前,是他要了我的命。
有些人之間的緣分,淺得可憐,即便是母子,也注定分離。
「不了,思珩,我們以後,不要見面了。」
說完,我把他送回傅氏,交到了時薇手裡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05
一旦決定離開,我就像裝上了飛翔的翅膀。
離開傅家,離開江城,遠離一切喧囂與糾葛。
我回到了我的老家梁州。
梁州離江城不遠,動車一個小時就到。
隻是家裡已經沒有人,隻剩一棟老房子。
我自小父母雙亡,在孤兒院長大。
父親是江城重案組的警察,他手裡負責偵破的案子就是緝拿當年綁架傅廷川父親的兇手。
但父親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被兇手擊穿肺部,在送醫途中不治身亡。
母親因為受不了這個打擊,也病倒住院,一周後心梗去世。
十五歲那年,傅家長輩為了報恩找到了我,把我接回了傅家。
傅家人對我很好,讓我接受良好的教育,給我衣食無憂的優渥生活。
圈子裡的人總說,我以後就是傅家的少奶奶。
一開始我並不在意這些話,直到那年傅家中秋家宴,我見到了比我年長三歲的傅廷川。
「翩翩玉樹映風前,儕輩如君最少年。」
我對他就這樣一見鍾情。
傅廷川一開始也對我很好,因為父母亡故,我休學了一段時間,他會耐心輔導我功課。
在學校被人笑話沒爹沒媽的流浪狗的時候,他總會挺身而出教訓那些紈绔子弟。
我對他的好感越來越深,隻是那時候我不知道,他的好,隻是哥哥對妹妹的好,親人的好。
直到我十八歲生日那天,原本好好的傅廷川在書房和伯父長談之後忽然暴跳如雷,我到現在都記得他衝下樓梯和我撞個正著。
他猩紅的眼緊緊攫住我,像一隻受傷的狼,敵視著舉槍的獵人。
他負氣離開傅家,外面下著瓢潑大雨,我不放心他,便跟了出去。
我依稀記得車子繞著環山公路一路狂飆,好幾次我嚇得以為我們就要墜崖,他才在差點脫軌的前一秒懸崖勒馬。
他問我。
「姜念,你就這麼想成為傅家少奶奶,成為我的妻子?」
他目光冰冷,眼裡布著血絲。
我不懂他在說什麼,但我擔心他。
於是我伸手抓住他的手掌想讓他冷靜。
他大概以為我的舉動是在表明肯定的態度。
下一秒眼眸黯然。
「那我成全你。」
他強壓著我的腦袋,將我按在副駕駛,狂暴粗粝的吻將我撕咬席卷,那一刻我淪陷了。
可當時我分明感覺到了他吻我時,唇間的悲涼。
後來我知道,那一晚,那個曾經的翩翩少年,和他深愛的女孩,徹底決裂。
現在想想,其實我們的婚姻到現在這個地步,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我放任了這一切的發生,所以才會自食惡果。
我不能一錯再錯,握不住的男人,就要學會放手。
06
我打掃了一下老舊的房子,簡單布置了一下,倒也溫馨。
房間裡還有父母的照片,我看著他們的照片,心裡不至於空落落的。
我回家了,至少,這些年一直有他們等著我。
江南小鎮,生活的節奏比江城慢了很多。
上學時我讀的是醫學,成績斐然。
如果不是和傅廷川結婚,我在江城也能進一家不錯的三甲醫院。
因此,憑借自己的學歷,我很順利地在鎮上的二級醫院當了一名外科醫生。
雖然是編外,但我挺喜歡這份工作,至少比待在家裡什麼都不幹有價值。
醫院有一個學術交流的機會,院長覺得我可以培養,於是就推薦了我去江城人民醫院交流。
我乍一聽到江城,本能想拒絕,可礙於院長的苦口婆心,我還是接受了。
我告訴自己,如果心裡放下了,在哪我都不受束縛。
但如果心裡還是在意,即使不去江城,也還是會作繭自縛。
隻是我沒想到剛回到江城,就又遇上了他們。
傅廷川,還有傅思珩。
07
見到他們是在江城人民醫院的預防免疫科。
那裡有我上學時同期的一個朋友,周巖。
我進去的時候,門診內間有個孩子在等著注射狂犬疫苗。
「念念,你先等我一下啊,我給裡面的小孩打完針我們再聊。」
「沒事,你先忙。」
周巖戴著口罩,沒想到我真的又當了醫生,他既為我高興,又覺得多少有些可惜。
當年以我的實力,本可以出國深造,沒想到居然早早結婚生了孩子。
周巖辦公室的角落裡,有一個狗籠子,裡面關著一隻髒兮兮的小奶狗,白色的毛色,看品種,是一隻中華田園犬。
我饒有興致地蹲下來看它,它小小的,蜷縮在了一邊,身子還在瑟瑟發抖,像是受到了驚嚇。
它應該是一隻被遺棄的小狗吧。
那一刻,我居然覺得,它像極了當時初見傅廷川時的我。
可憐巴巴,無依無靠。
「叔叔,你要輕點給我打哦!都怪那隻破狗,我要讓我爸爸送它到城管關起來,打死它!」
稚嫩的童聲咬牙切齒,控訴著這隻小可憐的罪行。
但小孩冰冷憎惡的話語,聽起來一點也不像小孩的天真無邪。
我聽到聲音的時候心裡頓時咯噔一下。
這聲音怎麼這麼像傅思珩?
正當我疑惑的時候,傅廷川從外面走了進來。
在醫院見到我,他顯然也是沒想到。
「小朋友,今天回去不能洗澡哦,打針的地方有點疼,不可以碰到哦!」
「知道了!等我爸爸來了,我一定要讓他好好懲罰這隻小破狗!」
他一邊叫囂,一邊抬腳狠狠踢了一腳狗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