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從工作室回到家之後，見到謝成吉正殷勤地給我媽削蘋果。
「安安回來啦，你怎麼不早說小吉回來啦！」
我媽眉開眼笑地問我。
我愣在原地，謝成吉和我是初中同學，我媽是知道的。
畢竟當初的年級第一，是所有媽媽口中的別人家的。
當初我和謝成吉考上同一個高中，她遇到謝成吉的時候還和他拉過家常，說多多照顧之類的。
至於我整個高中的心事，作為媽媽，她也不是一點也不知道。
所以現在看到謝成吉，這麼開心也能理解。
但是，謝成吉是怎麼回事，昨天難道說得還不清楚？
我不解地看向那個優哉遊哉的男人。
「阿姨，是我不好，這麼晚才來看您。」
「不不不，你來阿姨很開心，不晚不晚……」
兩個人東南西北地聊著天，完全不顧我的存在。
原來 7 年後的謝成吉，已經能和任何人聊天聊得這麼開了。
「媽，不早了，謝先生，要不請回？」
「什麼謝先生，多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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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一掃多年來臉上的黯淡無光，仿佛回到當初那個談笑風生的楊總。
「是，阿姨說得是，安安還是叫我成吉吧！」
我無語。
已經是夜深時候，暖黃的路燈把破舊的小區也照得格外溫馨。
我低著頭，走在他身後。
好像回到那個高中，每個周末的晚餐路上，我們也是這樣。
一前一後，不緊不慢地走著。
不知何時，他停下腳步回了頭，我一個沒留神，一腦袋砸在他結實的胸膛上，疼得鼻子一酸，幾乎落下淚來。
一聲輕笑，隨後謝成吉近似無奈的聲音響起：「我看看。」
臉被男人捧起，淚水模糊中，我看到他噙著笑又帶著點寵溺的眼神。
猛然後退一步：「沒事。」
謝成吉停頓一下，收回手，苦笑一聲。
「沈安安，我已經知道你沒有高考的原因。
「也知道，你不是忘記我們的約定。
「對不起，這些年，我出國了，不知道你發生了這麼多事。」
抬頭就撞進男人深邃的眼神中，我有一瞬間的慌亂，又慢慢平復下來。
謝成吉，謝氏集團的少東家，本土企業的領頭軍人物。
想知道我們家這點事，還不是易如反掌。
「你不用抱歉，和你有什麼關系呢。」我深吸一口氣，忽然就笑了。
「人各有命，不是嗎？或許這就是我要承受的。而且，現在我很知足，債務已經差不多快還完了。我隻想要和我媽好好地就行。」
「安安，讓我來，行不行？」
男人深深地看著我，眼神中浮動著灼意，明目張膽，毫不掩飾。
我心口一滯，很快挪開視線。
「謝謝你，可是，謝總，你知道的，我們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
男人再次抓住我的肩膀，想要從我眼神中找到答案。
怎麼不可能，因為你是謝氏掌門人，是謝氏！
大概是我的眼神一直清明，謝成吉火熱的眼神逐漸熄滅，最後黯淡。
他松開我的肩膀，無奈地搖了搖頭。
「我明白了。」
謝成吉轉過頭，抬腳走了兩步，又頓住。
「沈安安，你當初說的喜歡，還作數嗎？」
我愣住，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最後，隻看到他的背影一步一步消失在月色中。
而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淚流滿面。
10
接下來的幾天，謝成吉都沒再出現在我的生活中。
就連我駐唱的酒吧，也再也沒見過他。
微信中，他的名字也是靜靜地躺在那裡，從來沒有消息。
他那麼驕傲的一個人，我那天對他那樣，不再理會我也是應該的。
所以，我也很安分守己，和往常一樣，白天去工作室，晚上去駐唱，一切好像都回到了從前，努力又平凡地生活著。
這一天，有個好消息。
我的工作室接到城投的邀請，鄉村振興的文宣全權外包。
工作室是我這些年全部的心血，因為文案走心，服務周到，倒也一直有一些訂單在做。
我把這個消息告訴我媽的時候，她也非常開心，多做了兩個菜。
「這樣的官方項目，要是做成功一個，以後就會源源不斷地有新的需求了。」
城投接待的陳姐和王姐，非常和善，說是領導無意間看到我的設計，覺得很暖心。也和當地比較貼切，所以直接忽略了我工作室的資質，破格合作。
原來，我這是遇到貴人了。
這次服務的內容是蘇城下屬的一個鄉鎮，界鎮。
界鎮是本市最邊緣的鄉鎮，沒有明顯的特色，做不了江南水鄉的溫婉，也無法做西北大山的粗狂。
所以，城投建設接到上面的任務，鄉村振興，本市就從界鎮做示範點。
聊完大致的方向之後，陳姐說：「等會兒一起吃飯，正好建築部門的負責人一起來，以後你們也是要打交道的。」
做鄉村振興，勢必需要一些地標性建築或者文化牆等，畢竟形象設計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所以我也不好推辭。
誰知道世界這麼小，來的人是謝成吉！
當男人長身玉立地出現在辦公室的時候，我感覺四周的空氣，瞬間變得死寂。
「小謝來啦！來，我給你們介紹下。
「安安，這是小謝，謝成吉，謝氏建築的少東家。
「小謝，這是沈安安，安辰工作室的老板，你上次說挺好的那個廣告牌，就是安安設計的。」
他微微皺了下眉，冷漠地掃了我一眼：「沈小姐。」
我蒼白著臉低下頭，有些酸楚又有些無措，原來我以為的貴人，就是他。
「你，你好。」
陳姐絲毫沒有發現我們之間的情緒，隻是熱情地招呼著我們快點出發。
坐上謝成吉的車之後，我努力把自己變成隱形人。
陳姐一直絮絮叨叨地和謝成吉聊著天，我才知道，原來她是謝成吉的表姨。
也是因為這層關系，謝成吉才接了這個項目，不然以謝氏集團的實力，肯定是看不上這樣的小項目，沒有錢還要做得好。
「哎呀，都忘了安安還在。
「不好意思呀，安安，我這個大侄子，就是不愛說話，你別見外。」
「沒，沒有……」
我尷尬地扯了扯嘴角，謝成吉的性子，自然是少言寡語，不然也不會初中三年，從來沒有和他說過話。
後來要不是我天天追在他後面，他怎麼會和我做朋友呢。
整個吃飯的過程中，陳姐一直在和我討論設計的部分，想要展現的內容，傳達的精神等等。
一頓飯吃下來，倒是有了不少的靈感。
要是沒有那道冷冽的目光如影隨形，大概這算得上一頓愉快的晚餐。
11
回去的當晚，我就開始畫設計圖。
果然和謝成吉說的那樣，我的設計裡很多溫暖而乖巧的畫面，鄉村振興這個需要接地氣又有前沿感的項目，適合我這樣的設計師。
我畫起來顯得毫不費力，不知不覺，已經畫到深夜。
正在最後的文案制作的時候，手機歡快的鈴聲響起。
謝成吉！三個大字不斷地閃爍著。
這麼晚，他怎麼打電話？
皺了皺眉，我摁掉了電話。
既然說沒有交集，就不應該有交集！
可是沒過一秒鍾，電話又響了起來。
連續按掉 3 個之後，我帶了些怒氣，按了接聽鍵。
「謝成吉，你！」
「喂，你男朋友喝醉了，快來把他帶走，我這裡都要關門了！」
電話裡的吵鬧聲，刺激著我整個耳膜。
「什麼？」
「美女，你男朋友醉了，這裡是知性酒吧，你過來把他接走吧，他手機裡隻有你的號碼是有名字的。求求你了，我要打烊了。」
對方似乎都要哭出來，一邊喊著先生先生，一邊求我過去，說不行他就隻能報警了。
最後我隻能根據他給的地址，找到了酒吧。
看到趴在酒吧臺上的謝成吉，和看見我如同看到救星的酒吧老板。
「美女，你真是大好人！」
我被謝成吉壓著一句話說不出來，隻能對他點點頭，隨後把謝成吉塞進了出租車。
上了車之後，開始掏出他的手機，果然一排排號碼一個都沒有名字，隻有我的名字躺在第一位。
猶豫了半天，我還是沒敢隨便撥出一個號碼，畢竟不知道這位少東家的手機裡到底是些什麼人物。
要不打電話給陳姐？
一瞬間，我就否定了這個想法，半夜 1 點鍾，打擾人家不好！
「沈，安安？」
正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男人靠了過來，緩緩睜開眼，茫然地看著我。
我望著他的瞳孔，緊張不已：「謝成吉，你，你還知道你家地址嗎？」
他喃喃地說了個地址，又靠上我的肩頭，沉沉睡去。
男人的呼吸輕輕掃在我的頸脖處，痒痒的。
這是我瘋狂喜歡著的男人，是我的整個青春，此刻靠在我的肩膀上，喃喃著我的名字。
這車，要是一直到不了家多好。
可是僅僅 10 分鍾，就到了目的地。
我搖醒他，問他具體的樓層，還好，他還有點清醒，沒有走錯門。
隻不過門鎖的密碼，他怎麼按都是錯的。
「謝成吉，你再想想，再想想，我實在是扛不動你了。」
我有些著急，要是進不去，我怎麼才能再把他扛起來送到酒店去？
謝成吉愣愣地看著我，忽然眼神有些清明，狠狠將我拽到懷裡。
「沈安安！真的是你！
「你不喜歡我了是不是！
「你以前是騙我的，騙我的！
「對，你是騙我的！」
我被他一把推開，後背撞到門上，痛得我眼淚都下來了。
抬起頭剛想回懟過去，發現他似乎很難受，一手揉著太陽穴。
想了想，我隻好自己嘗試去按密碼。
他的生日，錯誤。
他的學號，錯誤。
他的車牌，錯我。
他第一次得獎的日子，錯誤。
他畢業的日子，錯誤。
……
啪！門鎖自動鎖住了。
等了 5 分鍾，再次一遍遍試著，我所知道的關於他的日子。
全部都錯誤。
我急得鼻子開始冒汗，轉頭想看看他有沒有醒一點，正對上他猩紅的眼眶，死死地盯著我。
「謝、謝成吉，你清醒點沒，密碼記得嗎？」
他粗重的呼吸全部噴在我的臉上，像一團火焰，隨時要湮滅我。
大概時間夠了，他清醒一點了，撐著我的手，開始按密碼。
080701——
我們……開學的時間？
扶著他進去的時候，我腦中慌亂，絲毫沒注意，已經被他帶到臥室。
下一秒，天旋地轉，我被謝成吉壓在了床上。
他的臉，近在咫尺，眼中露骨的情意毫不掩飾。
「謝成吉！你……你幹什麼！」
我緊張地去推他，可是男人根本沒有聽見我的話似的，盯著我的眼睛越發深邃。
他低下頭，緋紅的嘴唇，逐漸靠近我，壓倒似的覆上了我的。
我整個身子都是僵硬的，身上的男人開始不安分地動來動去。
這個男人，這是把我當作了誰？
動作這麼熟練！一瞬間，腦海中上次在酒吧的情形浮現出來，我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地落了下來。
身上的男人一愣，動作僵了，一聲淺淺的嘆息，仰躺在身側，死死地拽著我的手。
我邊哭邊想掙脫，見掙脫不掉，側臥在床邊默默地哭著，最後竟然睡著了。
第二天，我被手機鈴聲給驚醒。
「喂？」
清冽的男聲從身邊響起，側頭過去，對上謝成吉清冷的雙眸。
「謝成吉！今天爺爺喊你回家吃飯，我跟你說，不許推脫！」
他開了免提，電話中的女生溫柔而甜蜜。
我嚇得大氣不敢出，更是把剛剛伸出床邊的腿給縮了回來。
用眼神暗示他，關掉免提！
可是，他當作沒看見一樣，甚至露出些惡趣味的笑容，好整以暇地看著我。
「不想去！」
「什麼？又不來？爺爺說了，你要是不來，他就給你去相親！」
「隨便。」
男人漫不經心地回答，眼神卻沒有從我臉上移開。
不知道為何，我見他答得爽快，竟然有些不滿，瞪了他一眼。
我不知道 7 年後的他，竟然生出許多惡趣味來，他在被子下，輕輕捏了下我的腰。
「啊！」
發出聲音的一瞬間，我立刻捂住嘴巴，驚恐地盯著謝成吉的手機！
大概幾秒鍾的死寂，隨後手機中女人的聲音陡然拔高！
「謝成吉！你身邊有女人！我去！……爺爺！爺爺！」
刺耳的聲音，讓謝成吉把手機遠離耳朵，嫌惡地按了掛斷鍵。
「我去洗澡！」
男人翻身下床，朝著衛生間走去。
呼出一口氣，我坐在床上，環視謝成吉的房間。
典型的男人獨居的房間，色調是符合他的黑白灰，冷冰冰的樣子。
忽然，床頭的相框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那上面，是高一的我。
一張 2 寸的紅底照片，女孩笑得直冒傻氣。
照片被貼在白色的底板上，紅色的 080701 格外顯眼。原木色的相框邊緣光滑得有些發亮，似乎……經常被人摸過。
「是我從圖書證上撕下來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謝成吉已經坐在我的旁邊。
我一驚，來不及反應，又被他擁入懷中，男人沐浴完的清冷氣息全部縈繞在我身邊。
「安安，你那時候的喜歡真的不作數了嗎？」
男人的頭擱在我肩膀上，頭發軟軟地掃過我的臉，我從沒見過這樣的謝成吉。
心裡柔軟得一塌糊塗。
我不傻，也不笨。
謝成吉什麼心思，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是，我的家庭……
「對不起，謝成吉。」
男人身子一僵，抬起身，定定地看著我。
「沈安安，這是你的真心話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