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驚起千層浪。
劉建濤常年往返鎮上，每年幫不少人帶成績。
他居然謊報成績，幫別人上學，誰不想自己的孩子考的分高？
六嬸子一馬當先衝去了學校，他兒子的成績更差，做夢都想兒子上大學。
人們三兩結伴都去鎮上看好戲了。
我媽還在後面著急地喊著劉建濤是好人，換成績也是為了更有需要的人能上大學。
她攔不住那些人，隻能怨恨地看我：
「你滿意了！」
我笑了，當然不滿意。
你們還沒有身敗名裂，我怎麼能罷休呢？
14
因為太多人上報。
公安局來人調查，還真查出了點事兒來。
劉建濤為了討好老板，設計調換了老板兒子和鄰村孩子的成績。
那個孩子本來能讀大學，現在卻在家務農。
聽說了這事，他們整個宗族的人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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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濤也是好心，大學離家遠，他是想幫你們把兒子留在身邊，你們就原諒他吧。」
我媽護在劉建濤身前，不斷地哀求苦主一家。
隻是這話並沒有平息他們的怒氣，反倒激起了更大的怒火。
就連警察也沒護住劉建濤，被打得肋骨都斷了兩節，我媽倒是積極地擋在前面，但是被踹掉了兩顆門牙。
那個老板兒子也被退學了，學校重新接收了那個倒霉的孩子，讓他從大一讀起。
我重生以來，還真做了件大好事。
我媽倒是因為劉建濤進了監獄，多次要拉著我去給他下跪道歉。
「你把你劉叔叔害成這樣，竟然還能吃得下飯，跟我一起去向他贖罪。」
「媽，你還敢去找他啊，你說要是劉嬸子知道劉叔是為了幫你隱瞞成績，才進的監獄，我們一家可攔不住她啊。」
劉建濤的老婆是有名的母老虎，三個成年男性都打不過的那種。
我媽嚇得臉都白了，再不提去看劉建濤的事兒了。
趁著暑假期間，我帶著哥哥去了省城，送他到了技術學院學裁縫。
我媽也在我生日那天被推進了手術室。
手術很成功，孫叔得救了。
我媽生無可戀地躺在病床上，而我在收拾東西。
「媽，一場小手術而已，你沒事了咱就回家，不能佔用醫療資源。」
手術後第三天，她下床都費勁。
而我這幾天照顧的鄰床老奶奶也要出院了。
「我媽就是這樣的好人，當年我哥做闌尾炎手術，第二天我媽就讓他出院了，說不能佔了醫院床位，現在我媽也要以身作則。」
回到家後。
家裡的雞不能動，豬不能殺，孫叔家送的營養費也被我攢了起來。
「到時候我捐給紅十字會，媽你可別惦記，這可是救命錢。」
經過我的伺候，我媽成功瘦了二十斤，臉色蠟黃，連皺紋都出來了。
曾經的她皮膚白皙，體態豐腴，被我家養得細皮嫩肉，和多少男人眉來眼去。
在她口中，這都是因為她善良才有好人緣，她和那些男人們都隻是朋友。
我媽剛好沒幾天，就坐不住了。
15
「你珍珍姐單純善良，以後就是你的嫂子了。」
我媽帶著一個妝容濃厚、肚子微顯的年輕女人進了門。
我一輩子都無法忘記這張臉。
上輩子我媽看見我哥又能賺錢了，引狼入室，打著為哥哥好的名義，帶回來一個大著肚子的珍珍讓失了腿的哥哥接盤。
「你不要她，不是逼她去死嗎？我林小草的兒子必須有擔當。」
珍珍生下個女兒就跑了。
我哥雖然不喜歡珍珍，但對孩子卻視如己出。
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媽辛苦地將孩子拉扯到十二歲。
珍珍又跑回來要孩子要錢，見我哥不答應。
她就聯合自己的情人將我哥燒死在家裡。
我對她的恨意絲毫不亞於我媽。
村裡對於陌生的面孔十分敏感，何況是村裡大傻子帶回來的大肚子女人。
眼下門口又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人。
「倩倩，珍珍一個人照顧不了孩子，咱們日後要多照應才是啊。」
我笑著將珍珍迎了進來，安頓在自己屋裡。
「媽，你放心，我肯定會好好照顧珍珍姐的。」
我奶奶氣得每天拿著大掃把打得我媽嗷嗷叫，但卻不敢動懷著孕的珍珍。
「你還是親媽嗎！」
不過這種日子很快就結束了。
16
因為我的通知書送來了。
奶奶喜得扔掉笤帚，戴上了老花鏡，一遍遍摩挲著。
「倩倩出息了。」
我爸回來後也一臉激動，眼裡閃著淚花：
「以後好好讀，爸掙錢供你。」
其實他並非不愛我們。
隻是他太害怕媽媽離開他了。
那年冬天，我媽把奶奶給我做的新衣服送給了蓉蓉。
大年三十，去鎮上的公交車都停了，我爸走著去了鎮上。
天氣很冷，積雪很深，到家的時候我爸手、腳、耳朵都凍腫了，他的棉袄都被汗浸湿又結成了冰，我給他脫下來的時候都帶著響聲，但他還是寶貝似的從懷裡掏出一件新棉袄。
我爸開心地傻笑：「倩倩的新衣服。」
通知書送來的時候，我特地在村裡晃了一圈，很多人都看見了。
下午我舅就帶著林蓉上了門：
「表姐，求你不要和我搶了。」
林蓉上來又跪下了，真不愧是我媽的親侄女。
「倩倩，你就把通知書給蓉蓉吧，咱們家都欠了蓉蓉的，要不是咱們，蓉蓉她媽怎麼會……」
「媽，你從小就教我要誠實守信，我聽你的，可不能做這種偷梁換柱的事兒啊，再說了，要不是你非要攔著那小偷，舅媽怎麼會被捅死？」
我十二歲那年，她和舅媽一起去鎮上，看見小偷偷東西，她正義感爆棚，非要以理服人攔著不讓走，舅媽純屬是被誤殺的。
我媽還是嘀嘀咕咕地說著虧欠他們的話。
我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
「媽，這麼說的話，咱們虧欠蓉蓉太多了，單賠一個大學名額怎麼能行呢？」
我媽思索著點了點頭。
我回屋拉出正躺在床上的珍珍，推到了舅舅懷裡。
「舅舅、蓉蓉，我知道再多的賠償也不能彌補你們失去舅媽的傷痛，所以我媽前幾天帶回珍珍姐，說要嫁給舅舅，當蓉蓉的媽媽。」
舅舅看著年輕貌美的珍珍，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一口答應下來。
而珍珍看著我舅舅腰間的寶馬車鑰匙，也默不作聲地跟在了他的身後。
我媽愣神的工夫，珍珍就跟著舅舅走了。
隻留下林蓉在原地痛罵我媽。
17
將珍珍這個禍害送出去後，我心情大好。
哥哥在省城的學習也很順利，沒多久就能自己做成一件衣服了，課餘時間還能接點活掙錢。
隻是這件事被我媽知道了。
「把錢給我，咱們已經毀了蓉蓉一輩子，隻能補貼她點錢了。」
她義正詞嚴地堵在門口。
口口聲聲說我們害了林蓉。
「蓉蓉本來就沒了媽，現在又來了個珍珍後媽，你們知道蓉蓉每天過的什麼日子嗎？」
可沒人理她，就算她在家絕食，也不會再有人心疼了。
她絕望地跑到了林蓉家。
過了兩天，她又滿面春風地回來了。
「你舅舅找到了掙大錢的方法，現在隻要投資一百元，以後能分一萬塊。」
我都驚呆了。
哪有這種好事，這不明擺著是傳銷嗎？
「你舅舅不計前嫌，也帶咱們賺大錢，快把咱家的積蓄都拿出來啊。」
回答她的，是我看傻子一樣的目光。
我爸和我奶聽完就扛著鋤頭下地了。
我媽在家哭天搶地了一會兒，又跟打了雞血一樣跑了。
這次她七天沒有回家。
我爸有些擔心，以前耍脾氣三五天也就回來了，這還是她頭一次這麼久不見人。
正說著，我媽像被狗撵了一樣衝進家門。
破舊的大門被她關得震天響，靠在牆根呼哧呼哧地喘著氣。
我爸問她咋了，她一把抱住我爸：
「大柱，現在就隻有你能救我們倆，你快去自首吧。」
我爸被她說得有些蒙, 撓了撓頭。
「那就是群騙子，我弟弟也是逼不得已啊, 他們要帶著錢跑。」
她拽著我爸就往外走：
「你去公安局，就說人是你殺的。」
18
「憑啥啊, 我又沒殺人！」
「殺人償命，你要是不去, 我弟弟就沒命了。」
我爸徹底對她死心了, 一把推開她, 沉默地坐到椅子上。
「你弟弟的命是命，我兒子的命就不是命了」
奶奶氣得拿起笤帚, 往以死相逼的我媽身上打。
警察來的時候我媽還在撒潑打滾，想著讓我爸去替舅舅頂罪。
他們直接銬住了我媽，順便讓我們跟著去趟警察局。
路上, 我們才了解到事情的經過。
珍珍看舅舅有錢, 撺掇他去了傳銷大會。
他一下子就迷上了, 覺得這個生意十分適合他這種成功人士。
不僅拿出了自己的全部積蓄, 還開展了動員大會, 鼓勵村民投資。
我媽看著眼熱, 也想摻和一腳。
隻不過我家沒錢，她就隻能跟著我舅到處去拉投資。
她嘴皮子好使, 又長得一副老實人模樣，還真讓她成功了, 被他們騙進去很多。
眼看錢越來越多, 連珍珍他們都有些扛不住勁了, 找著機會就想帶著錢跑路。
不想被晚上還在加班的媽媽看見了。
她喊來了舅舅和表妹，想攔住他們，不過騙子人高馬大他們也拉不住。
舅舅情急之下，拿起鋤頭砸了珍珍的腦袋, 聽說把腦漿子都打出來了。
殺了人才知道害怕。
我媽出了個餿主意，準備逼著我爸去自首頂罪。
她被我說得啞口無言，求救似的看向爸爸。
「可隻」我舅到得早，看見我媽在大喊大叫地讓我爸替他頂罪。
暴躁地扇了她一巴掌，讓她閉嘴。
189
殺人現場還沒被破壞。
他們打鬥時的痕跡、鋤頭上的指紋，都一清二楚。
案件很順利地了結了。
開庭的那天來了很多人，跟上輩子的場景一樣, 隻是被告席上的人變了。
重生前是我入室持刀被判了八年，在獄中絕望自盡。
重生後是我媽組織傳銷，詐騙金額巨大, 參與殺人, 被判了有期徒刑二十年。
我舅故意殺人判了死刑, 林蓉剛滿十八歲也被判了五年。
我媽被押走的時候，劇烈反抗起來：
「我真的是好心了, 想讓他們賺錢。」
可周圍都是被她騙光錢財的人。
人們對她的恨意明顯更深一點。
珍珍他們騙來的錢還沒來得及轉移，大部分都被還回去了。
可是我媽收來的錢卻已經都被她大方地送給街邊的流浪漢了, 要都要不回來。
現下大家可是對她恨之入骨啊。
尤其是孫叔一家。
他被我媽忽悠得甚至賣了房入股, 現在是血本無歸了。
20
暑假過後。
我來到了省城上學。
哥哥的裁縫店開在學校門口, 生意也十分不錯，奶奶也被接進了城裡。
闲暇時，我也去過監獄看望過我媽。
隻是她在每次好心幫可憐的獄友逃跑後, 成功被判了無期徒刑。
可能我媽到死都想不明白，為什麼她這個天大的好人，最後的結局卻是在監獄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