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家裡吃火鍋，發現漏電，我趕緊把電磁爐關掉，一家人幸免於難。
可妹妹一句話便將我置於死地。
「姐姐，你是不是嫉妒我有成人禮物啊？」
媽媽怒扇巴掌，質問我憑什麼覬覦妹妹的禮物。
爸爸將我摁進鍋裡，說要為妹妹討個公道。
火熱的湯汁澆灌，我全身重度燒傷，在醫院苟活一月。
最後因為父母拒絕繳費而被趕走，在橋洞下遭流浪狗撕扯吞食。
重來一次，爸爸的問話在耳邊響起：「這鍋底怎麼麻麻的？」
「我放了花椒。」
1
「我放了花椒。」
桌面上，我表情鎮定，可桌子下的手卻控制不住地顫抖。
哪怕已經過去一個月有餘，前世的死亡場景依然徘徊在我的腦海中。
前世的今天，就是在這張桌子上。
父母為妹妹慶祝生日的時候，我卻第一個發現火鍋的口感不對。
麻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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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的飯菜都由我處理，我可不記得放了什麼令人舌尖發麻的東西。
我瞬間便意識到了，這是電磁爐漏電的信號。
我立刻關閉電源，並且將連接電磁爐的電線徹底拔掉。
當發現了電線上的裸露的內芯時，我正慶幸找出了漏電的原因，逃過一劫。
卻沒想到對我而言更大的劫難還在後頭。
妹妹在空中舉杯的手放下，眼睛瞬間就紅了。
「姐姐，你是不是嫉妒我收到了成人禮物？」
「昨天你生日，媽媽也不是故意沒給你禮物，隻是事情太多忘記了而已。」
「如果你喜歡的話，我把它送給你，這樣你就不會生氣了吧。」
她抽泣著將小熊緊緊抓著，一點兒也沒有要給我的意思。
可是爸媽最看不得她生氣難過。
更何況如今還因為我哭泣。
不由分說的巴掌襲來，一下將我打倒在地，額頭磕到桌角，整個人眼前冒金星。
「好啊，原來你突然發癲就是因為這個！」媽媽怒聲質問，「你以為你是什麼貨色，妹妹的東西你也敢要？」
「我沒有……」
我張嘴想要說出真相，可妹妹搶先一步，捂著心髒把玩具熊扔到我的臉上，蓋住我的嘴。
「媽媽，姐姐喜歡就給她吧。」她揪緊胸前的衣服，「我隻是有點不舒服，沒關系的。」
這話一出，喝得臉紅一片的爸爸也起身了。
2
他晃著身子朝我走來，一把拎起衣領。
「囡囡別生氣，我給你討回公道，替你教訓教訓這個痴心妄想的賤人。」
我被摁在仍然沸騰的鍋裡，滾燙的紅油灼傷滿臉，又從口鼻湧入體內，肺部和食道劇烈收縮，強烈的窒息感與疼痛令我幾乎暈倒。
掙扎之下我終於脫身，油鍋卻順著動作傾瀉，將我燙得再無痛覺。
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醫院，全身被繃帶裹住，聲帶已經因為高溫徹底損壞，隻有眼睛勉強可以睜開。
床旁的護士可憐地看著我。
「這孩子怎麼辦啊，昏迷了快一個月，她爸媽就在送過來的時候交了一次錢，之後也不繳費也不同意治療，再放下去我們也沒辦法了。」
最後的繳費期限過去，父母的電話還是打不通。
當晚，一個蒙著臉的人將我連夜帶走，卻在快要到家的時候回轉車頭，將我扔到了離家不遠的橋洞。
「這下，再也沒有人跟我爭了。」
面紗被風吹起，我看到了妹妹的臉。
而四處徘徊的流浪狗看到天降人肉燒烤，喜出望外地大口撕扯。
失去痛覺的我親眼看著自己血肉模糊，身軀四散，不甘的眼睛至死都沒有閉上。
回到餐桌上，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將怨恨藏起來。
從前世到今生，我等這一天等了好久。
這一次，我要掙脫這個死亡的結局，逃出地獄。
3
聽聞有花椒，妹妹質疑地撈了一下，確實發現了一串串鮮花椒。
我討好地笑笑：「妹妹喜歡麻辣口味，雖然平時爸媽不讓她吃，但今天生日，我就自作主張給妹妹放了一點。」
妹妹和我們家的清淡口味很不一樣，更喜歡重麻重辣，但是爸媽卻也不讓她多吃，連帶著油膩的煎炸零食也少吃。
爸爸看著我的眼神有些責怪。
但媽媽看著妹妹開心的表情，便放了我一馬：「就這一次，而且你看孩子多高興啊，人家不是說了心情舒暢更重要嗎？」
爸爸的臉色才算好看一點，親自給妹妹夾菜盛飯，像哄三歲寶寶一樣給她喂飯。
媽媽也不認輸，轉身拿出準備好的生日禮物遞過去。
「寶貝，今天十八歲啦，成人快樂！」
這樣的戲碼，每年生日都要上演一次，溫馨而親密的三人，在妹妹生日的晚餐上其樂融融。
妹妹坐在主位上受盡寵愛，而我不過比她早一天生日，大家卻仿佛集體失憶。
這些年情況尤甚，爸媽對妹妹的寵溺可以說是事無巨細。
哪怕是家裡貧窮，妹妹的房間依然堆滿了各種玩偶，衣櫃裡是滿當當的昂貴衣服，家裡唯一一臺空調也安在了妹妹的房間。
而我躺在一牆之隔的雜物房裡，在睡夢中跟蟑螂蜈蚣作對。
「哇，是可愛的小熊！謝謝媽媽。」
妹妹湊過去親了媽媽的臉頰，開心地抱著小熊轉圈圈，看到我坐在桌邊默默吃飯後，卻突然問了一句：
「姐姐昨天生日沒有收到禮物，她看到了小熊會不會生氣啊？」
4
據說我和妹妹原本是雙胞胎，可媽媽難產，我在前一天晚上生出來，而妹妹熬到了第二天清晨才誕生。
妹妹一有點情緒就喜歡捂著胸口說難受，可我知道，她什麼病都沒有。
但爸媽還是願意相信她，指責我明知道妹妹身體不好還要惹她生氣。
如今這番問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我聚集。
一旦說錯話，恐怕又是上一世的結果。
我低眉順眼：「妹妹出生不容易，生日也尤其珍貴，作為家裡的掌上明珠，妹妹應當過個漂漂亮亮的生日，就不用在我身上浪費錢了。」
將「覬覦」的罪名趕緊撇開，隻見爸媽對我的誠懇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姐姐就應該有這樣的覺悟，以後你也要抱著這樣的決心，上了大學好好照顧妹妹，知道嗎？」
「大學的生活費我都會打給妹妹，讓妹妹給你管理好錢財，免得你亂花錢。」
若不是高考分數不能調換，爸媽一定會將我的分數給妹妹，讓妹妹去京城上 985。
可惜妹妹的分數隻能夠得上當地的一本，爸媽在報志願的時候已經將我填成了跟妹妹同一個學校。
美其名曰，姐姐要照顧妹妹。
然而我已經聯系班主任偷偷把學校改回來了，半月之後，我將前往京城開啟我的新生活。
不過改學校的事情，一到了開學就會被發現，到時候，迎接我的將會是無盡的叱罵和毆打。
如此看盡眼色，受盡折辱的生活，我已經歷了兩世。
我不會再在同一個地方跌倒。
所以不管怎樣，我也一定要在開學之前徹底離開這裡。
為了今天的出逃，我已經做好了充分準備。
5
我起身到廚房端出其他菜品，把手打的丸子放在了妹妹面前。
「妹妹一直喜歡吃我做的丸子，今年生日我也給妹妹準備了。」
爸爸點點頭，伴著酒大口吃起來。
媽媽嘲諷一笑：「喲，聽到生活費給妹妹之後就上趕著來巴結是吧？小小年紀的，心眼子怎麼就這麼多。」
話雖這麼說，可我的手藝確實好，她也吃了不少。
多吃點兒吧，吃完了就好好睡吧。
我半是緊張半是興奮地看著大家大快朵頤。
但妹妹挑著吃了幾口之後，卻一把將筷子拍在桌上，大發脾氣。
「不行，這個不好吃！」
「今天的丸子我沒有親自看著你做，誰知道你是不是偷偷放了別的東西！」
我心下一驚。
難道她發現了什麼嗎？
不，不會的，她隻是在遺憾沒能看到我的折磨。
這丸子是她的專屬菜單，每當嚴冬，她就點名讓我做這道菜。
要用刺最多的小鯽魚的魚背，一根根刺挑幹淨，再將幹活凍裂的手放入冰水之中，任由她添加檸檬汁，看著我疼得龇牙咧嘴卻隻能乖乖做魚丸，而後幾天雙手都會通紅發痒。
因為一旦表露出不願意，她就會放聲大哭，隨之而來的是爸媽的咒罵和毒打。
如今正值酷暑，這丸子做著輕松一些，她自然覺得不滿。
這便是要一個懲罰的由頭了。
我隻好撒謊道：「我沒有放冰塊進去，可能丸子不夠爽口。」
媽媽拍著桌子質問：「怎麼不放！你看害得妹妹都不高興了，要是因為你身體不舒服怎麼辦！」
「家裡冰箱制冷不好，冰塊都放在果汁裡了。」我抱著頭辯解，渾身發抖，生怕下一秒就是一巴掌。
妹妹被我的膽小逗樂了，嗤笑一聲終於不再追究這件事，放下丸子轉手拿著冰爽的果汁暢飲。
可是妹妹，果汁的味道香濃，才更好蓋住迷藥的氣味呢。
6
晚餐過半，爸爸覺得頭有些暈乎，但他看著手邊下了大半的二鍋頭，也沒有起疑。
他的嘴裡念叨著十八歲，朝妹妹開心地笑了。
「我的囡囡終於長到十八歲了，爸爸等你等了好久咯，把還沒有膝蓋高的小娃娃養到現在，現在已經跟爸爸差不多高啦。」
妹妹甜甜笑著。
酒精打開了爸爸的話匣子，絮絮叨叨地講著把妹妹撫養長大的不容易。
他長嘆一聲，但臉上表情很是高興，「十八歲了，我的志豪也終於……」
話沒說完，媽媽就趕緊給爸爸喂了一口菜，強行打斷了他。
志豪是誰？
我疑惑不已，但妹妹似乎沒有聽到，正在享受媽媽的貼心投喂。
感受到我的視線，媽媽躲閃一下，呼籲大家舉起杯子碰一碰。
當然，是他們三個碰杯。
我獨自舉起杯子與空氣相撞，妹妹挑釁的眼神毫不掩飾地望著我，嘲笑我被家人孤立，被所有人嫌棄。
但我手裡的杯子隻敬天地，敬那個即將逃出地獄的自己。
注意到細微的電流聲傳來，正當時，窗外傳來煙花爆竹的聲音，把這一點預警也掩蓋起來。
媽媽感嘆地笑著：「囡囡，生日還有人給你放煙花呢，多好啊。」
是啊，真是太好了。
7
忽然，更大的電流聲傳來，妹妹疑惑地看著爐子。
爸爸毫不在意地揮揮手：「肯定是外面的聲音，咱家爐子可是新買的，安全得很。」
妹妹暫時放下疑心，但是緊接著，連媽媽也感覺到不對勁。
「偉強啊，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啊，怎麼跟燒焦了一樣？」
「鍋裡糊底了吧。」
爸爸用漏勺將紅油鍋攪和攪和，食物的香氣飄飄，重新佔據了大家的嗅覺。
「你看，這不就沒有味道了嗎？」
妹妹還是感覺聞著味道不對：「可是……」
砰的一聲，是玻璃破裂的聲音。
桌上的二鍋頭被我不小心打到，此時已經在地上化身碎片，濃烈的酒香將房間填滿。
「你怎麼笨手笨腳的，吃個飯都能把東西打碎！」
爸爸暴怒著要朝我揮巴掌，我驚叫著連連躲開，腳上又踢倒了一瓶白酒，哗啦啦的酒液流在地上，所有人的鼻子裡都隻能聞到酒氣了。
「對不起爸爸，我不是故意的，我現在去給你重新拿一瓶。」
我手忙腳亂地跑到廚房，卻沒有靠近櫥櫃，而是打開了小門，拿出藏起來的行李。
莫名的燒焦味道已經意味著電器超負荷，漏電運作許久的電磁爐將會讓坐在餐桌前的他們看著爐子在面前爆炸。
地上的酒液促進燃燒，屆時大家將忙於救火撲火，沒有人會在意一個女孩的消失。
這足以創造機會讓我永遠離開這個地獄。
騰的一聲，整個屋子陷入黑暗。
8
整條街都黑了。
似乎是因為暑期用電高峰，電路過載，導致電路開啟保護裝置，集體斷電了。
「啊，好黑啊，媽媽我好害怕！」
妹妹驚叫一聲躲在媽媽懷裡，惹得媽媽連連安慰，給她扇風倒水，這才平息一點兒。
而電磁爐因為斷電已經停止工作，那燒焦的味道也逐漸散去。
對此我不免有些失望，但我並不會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
正要動手的時候，大門外傳來啪啪的敲門聲。
一開門，媽媽就被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你們家怎麼淨幹壞事！現在害得整條街都停電了！」
「要不是那個害人精，大夏天的誰樂意受這種罪！」
幾個嬸子站在門前，為首的李嫂子搖著蒲扇，張口就點名妹妹禍害大家。
妹妹趕緊縮到了媽媽身後。
媽媽最看不得妹妹委屈了，趕緊維護：「你這張口就來，憑什麼說是我家小福惹的禍，長了眼睛沒看見我家也停電了？」
「要我說啊，肯定是你們做些不明不白的事情，這才害得整條街都陪你受罪。」
「我呸！」李嫂子憤憤，「就是你家開了空調還不關窗，才弄成這樣的！」
媽媽愣了一下。
「這裡電路不好，你家那臺陳年古董本來就吱呀吱呀的，隔著窗子都能聽見。」李嫂子繪聲繪色，「現在還開著窗戶，二十四小時轟隆轟隆不停，這不就超負荷出事了。」
早幾天爸媽就奇怪這個月電費高得嚇人，原來是因為這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