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洲遠的右手突然握住我的手,輕輕摩挲,輕笑道:
「我明天可能就不會在集團了。」
「你是我的學妹,我當然會照顧你,除了工作還有生活,我都會傾囊相授。」
「在集團如果領導和陸頌言有跟你交代什麼事,你不明白的話,都可以和我溝通。」
「你是聰明人,應該能懂我的意思吧?」
如果是曾經,陳洲遠向我表達好感,我還會受寵若驚。
可今天,直覺告訴我不對勁。
回到家裡,陳洲遠的消息發了過來:
【後天是你生日吧。】
【準備了個小禮物,希望你喜歡。】
10
果然,第二天上班就聽說了陳洲遠離職的消息。
不知是不是巧合,就連那天勸我喝酒的女主管也不見下落。
其他人諱莫如深,我隻能從他們的聊天中猜到陳洲遠是被獵頭公司挖走了。
帶走了公司近一年的方案,去了同類的競爭公司。
恰逢部門總監讓我梳理下季度的策劃方案和選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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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陳洲遠說的話,我不由得皺起眉頭。
就連陸頌言約我出去玩我都心不在焉。
他又耐著性子低聲問:「那我就去訂票了?」
我這才如夢初醒:「啊?噢……好啊。」
他有些無奈:「你是不是根本沒聽清我在說什麼。」
我心懷愧疚:「昨天沒休息好,今天有點困。」
自從陳洲遠離職後,陸頌言好像工作輕松了很多。
沒了領導,估計天天摸魚。
陸頌言輕笑起來,放緩了聲音:
「我是說,你上次不是說有個喜歡的展子嗎?我們周六一起去看吧。」
……
周六上午,收到了陳洲遠送來的生日禮物。
一隻口紅。
他的微信適時而至。
【這隻口紅色號應該很適合你。】
【你化妝的樣子很漂亮。】
色號是大眾色號,基本上女生已經人手一支。
我沉默著把它收進了包裡。
走到美術館外,陸頌言已經等候我多時。
看著我,他笑眯眯地朝我打招呼。
陸頌言總能給人一種踏實的感覺。
我張了張嘴,還是老老實實問:「我想問你一個事啊。」
「什麼?」他比我高一個頭,聽我說話隻能低頭側耳。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斟酌字句,「你曾經喜歡的人,想讓你幹一件違背你自己原則的事,你會做嗎?」
陸頌言沉默片刻,又問:「曾經喜歡,那現在還喜歡嗎?」
我想了想,搖頭:「沒什麼想法了。」
我一直以為我是喜歡陳洲遠的。
但到後面才發現自己喜歡的隻是對他的幻想。
我把曾經幻想的美好品質統統加在了他的身上。
以至於,遇到現實的他,會讓我莫名有種陌生的感覺。
「既然沒什麼感覺還在乎他幹什麼。」
陸頌言嗤笑一聲:「他真拿自己當根蔥了。」
「早埋土裡八百回了,現在想起來詐屍了。」
11
進了展館,才發現隻有零星幾人。
一旁的工作人員說今天本來有位先生包了場的,但是後面變成了隻包場三個小時,不好打擾其他遊客。
我不由感嘆:「這個先生人還蠻好的。」
一旁的陸頌言聞言,勾起嘴角:「那當然。」
我不滿:「你驕傲個什麼勁,這語氣好像你認識他一樣。」
陸頌言:「……」
展廳裡放的歌曲也是我歌單裡最喜歡的幾首。
運氣有些時候就是這麼好。
沒了擁擠的遊客,可以盡情近距離觀賞畫作,陸頌言還兼職講解和拍照。
兩個多小時逛完會場,展廳的主辦方追出來送了我一個禮物。
「尹小姐,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樂。」
禮物竟然是畫展原作的手稿。
我不可置信地又確認了一遍:「這真的是送我的?」
對方笑著說:「是的,因為您的生日剛好是我們美術館建館的日子。」
等離開展館,我還感覺像在做夢。
但驚喜遠不止於此。
晚上吃飯的時候,還抽中了免單,更是因為過生日,收到了店家送的生日蛋糕。
等回去的路上,我興致勃勃地跟陸頌言說:「今天好像特別好運!」
「是啊,」陸頌言勾起嘴角,「在過生日的時候會特別幸運。」
他說這話的時候,正替我拂去頭頂的落葉。
路燈從他身後散開,模糊了他的輪廓。
我甚至從他清澈的雙眸中看到我的倒影。
近在咫尺的距離。
一瞬間突然心跳加快,雙臉通紅。
等我到了家,收拾挎包的時候,從包裡掉出一個寶格麗的項鏈盒子。
上面還有一句話。
陸頌言字跡清秀,一如他人。
【希望我們昭舒——
生日快樂,永遠快樂。】
12
和陸頌言的曖昧不能發展成職場戀愛。
最多隻能偷偷約著一起上下班和吃午飯。
就連鍾靈都忍不住打趣:「你倆不僅是遊戲搭子,現在還發展成上下班搭子了嗎?」
我結結巴巴,雙耳通紅:「對……對啊,我倆住的地方很近。」
在他們看不見的桌下,陸頌言輕輕地牽住我的手。
安撫性地十指相扣。
「昭舒,你上次說你談戀愛了?」
閨蜜剛好來我們公司附近辦事。
好友多日不見,聊了幾句。
她看著我的項鏈,好奇問:「這是男朋友送的?」
我心有愧疚:「還沒有正式在一起……但、但也差不多……」
已經在想等陸頌言生日,我要送什麼回禮了。
這一串項鏈頂了他三個月的工資。
「沒事兒!他要是跟了你,也算是吃喝不愁了。」
閨蜜笑眯眯地說:「他還不知道你家有一棟樓收租吧?」
「還算這小子大方,以後咱不會虧待他的!」
一抬頭,陸頌言就站在不遠處。
他每天下午都會記得給我買咖啡。
鍾靈說,他這個自覺的精神,助理這個職位非他莫屬。
閨蜜看了眼我,又看了眼陸頌言。
用手肘撞了撞我,壞笑:「行啊,追了這麼久終於成功了。」
我愣了愣,腦海裡頓時警鈴大作。
還沒來得及阻止閨蜜,她已經大大咧咧地和對方打了招呼。
「你就是我們昭舒的男朋友?」
陸頌言微怔,很快反應過來,語氣溫和:
「你好,之前總聽昭舒聊過你。今天見得匆忙,也沒帶見面禮。」
閨蜜擺擺手:「大家以後就是朋友了。」
「不用這麼客套。」
「之前昭舒還專門來你們公司——」
一聽這話,我突然腦海裡警鈴大作。
然而還沒等我制止住她,她已經認真地開了口:
「小陳,我們昭舒喜歡你那麼多年了,暗戀很辛苦的。」
「你要好好對她哦。」
陸頌言微怔。
半晌,他才溫和一笑。
「好。」
……
回公司路上,我和陸頌言的氣氛變得尷尬起來。
我隻能祈禱他沒聽清那句話。
不過「小陳」和「小陸」的發音。
天差地別。
陸頌言但凡聽力沒問題。
都不會聽錯。
可他卻什麼也沒說,隻是把咖啡遞給了我。
叮囑我下午要多活動脖子,免得頸椎病又犯了。
我心裡暗自松了口氣。
看來是沒聽清。
自從陳洲遠走後,陸頌言搬去了樓上辦公。
我們在電梯口分別。
就在電梯門即將關閉的剎那。
陸頌言輕聲開口:
「小舒。」
「下次記得告訴你朋友,我姓陸。」
13
一連兩天都沒看到陸頌言。
我給他發了微信,問起他,他隻說不準備做助理了。
讓我別想太多,說自己最近很忙,過幾天就能見了。
猴哥和鍾靈等人湊在一起,小聲跟我傳遞情報:
「領導層要全換血。」
「劉董兒子親自接班!聽說脾氣很爛!」
「完蛋了,不會發裁員大禮包吧?」
「陸頌言都走了,果然陳洲遠一走,他那個助理的位子好多人盯著呢。」
我垂下眼眸,想到陸頌言說自己這幾天很忙。
在忙什麼?
忙著寫簡歷嗎?
一時, 人人自危。
我們這些小透明更是提心吊膽。
陳洲遠也知道最近公司的情況, 卻還循循善誘讓我去把公司下季度的客戶名單拿到手。
我拒絕了陳洲遠。
他聽我說完卻並不惱怒:「昭舒, 你可以考慮一下的。」
「現在集團裡面亂成這樣根本不會注意到你,所以你完全不用擔心被發現。」
「要是被發現也沒關系,可以來我們這兒做我的助理。」
「我可以給你開比這個集團更高的工資。」
我微微一笑:「這跟集團沒有關系。」
「我隻是單純地不想做這件事。」
「至於你承諾的那些好處, 我其實根本不關心。」
「其實我這個人沒什麼大的志向,能安穩地過每一天就很滿足了。」
不得不說。
陳洲遠這人實在狡詐。
挑選的咖啡店也選在離公司不遠的地方。
生怕沒人發現我和他還在接觸。
我的回答好像在陳洲遠的意料之中。
他隻是笑了笑:「昭舒,剛畢業的學生都會有嫉惡如仇的心理, 但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
我也同樣報以微笑。
「也許是吧,但我還是喜歡用學生時代的思維來思考。」
等我起身後, 陳洲遠突然問:「你是準備和陸頌言在一起了嗎?」
我沉默片刻, 才回道:「是。」
陳洲遠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樣:「那你不也是選擇了現實物質嗎?為什麼又不懂我的選擇呢?」
「物質?」我笑起來, 「我要是選擇物質, 就不會選擇陸頌言了。」
喝酒的爸,生病的媽,年幼的妹妹, 無力的他。
這放在相親市場都是沒有人接單的程度。
陳洲遠還想說幾句,被人打斷:
「沒聽懂嗎?」
陸頌言摟過我的腰, 朝陳洲遠挑眉, 冷冷一笑道:
「你找錯人了。」
14
不過就是兩三天沒見。
我卻感覺好像隔了很久。
愣愣地看著身旁的陸頌言。
他今日換了西裝和襯衫,罕見地戴了一副金邊眼鏡。
察覺到我的打量, 陸頌言調笑問:「怎麼了?換個衣服就不認識了?」
我被陸頌言拉著離開了餐廳:「你等會要去參加面試嗎?」
陸頌言:「……」
他送我到集團樓下,我壓低聲音:「好了,你不用送我了,快去忙你的吧。」
看他今天打扮得人模人樣的。
面試應該蠻重要的。
前臺抬眼看我們,微微皺眉。
我心裡咯噔一下。
難道……離職的同事就不能左腳進公司大門了嗎?
前臺起身,恭敬頷首:「陸總好。」
我:「?」
進了電梯,剛剛才嘈雜吵鬧的電梯頓時一片死寂。
眾人看向我的目光復雜。
我:「?」
這種感覺一直持續到進了部門。
猴哥他們面如死灰, 神色呆滯。
隻有鍾靈在奮筆疾書。
我好奇問:「鍾靈在寫啥呢?」
猴哥:「離職申請。」
我震驚:「這麼突然?」
猴哥:「還有更突然的, 你知道陸頌言是誰嗎?」
我壓低聲音:「知道, 人事總監的親戚。」
猴哥閉眼, 心如死灰:「官還要更大一點。」
「董事長的親戚。」
「啊不對, 董事長的兒子。」
15
在座位上呆了一下午沒說話。
想起這些天的舉動。
上班摸魚,下班和陸頌言打遊戲, 平時在背後蛐蛐領導, 日常辱罵公司政策。
陸頌言罵得比我還狠。
結果是叛徒。
命運的齒輪瞎轉, 人生的鏈子已經掉完了。
地獄。
「(「」怎麼你爸姓劉你姓陸啊!
我認命地加班寫離職申請。
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遇到有人隱姓埋名來我身邊當臥底啊!
下班後在公司的消防通道給閨蜜打電話。
控訴陸頌言的斑斑劣跡,沒留意到身後有人慢慢走近。
掛了電話,對上陸頌言帶笑的眼睛。
我氣不打一處來, 惡狠狠地瞪他:「你怎麼不早說啊!為什麼還騙人!」
陸頌言雙手投降, 低聲哄道:「沒想騙你的,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說。」
「那你怎麼現在想起說了!」我恨不得掐死他。
陸頌言看著我,目光灼灼。
他說得很慢, 一字一頓:
「之前你不是總說沒人罩你嗎?」
「現在我可以了。」
我愣怔住。
這本來是當時陳洲遠威脅我時,我隨口跟陸頌言抱怨的話。
見我怔住不開口,他摟過我,輕輕揉了揉我的頭。
「當然, 騙了你我會補償。」
「你可不可以不生我的氣?」
我趴著他的臂彎,氣得牙痒。
「先談談補償的事——」
陸頌言啞然失笑:「是要錢還是要人?」
我悶聲悶氣:「兩個都要。」
陸頌言輕笑起來,昏暗的走廊裡是他身上好聞的淡淡香味。
「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