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蠱惑。
「嬌嬌乖，殺了他，我就放過你。」
「好不好？」
說著，陸晏握住我的手，拿起了茶幾上那把水果刀。
面前，周霽珩也察覺出不對勁，他後退一小步，臉上有著幾分錯愕。
「阮嬌，你……」
陸晏仍舊在我耳邊低聲說著什麼。
可他究竟說了些什麼，我卻半個字也沒聽清。
那種被蠱惑的感覺，卻愈發強烈。
身體也漸漸不受控制。
陸晏握住我的手，指腹在我手背輕輕摩挲著。
「嬌嬌乖，動手吧。」
說著，陸晏握著我的手，將我往前猛地一帶——
10
匕首偏了些，擦著周霽珩胸口的衣角劃過。
似乎也劃了一道不斷深的傷口，有血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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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嬌？」
周霽珩蹙眉看我，一隻手捂著傷口，「你怎麼了？」
他竟也沒有發怒。
我也回過神來，手一抖，扔掉了匕首，縮在地上瑟瑟發抖。
我緊緊抱著手臂，眼淚大滴落下。
「陸晏，你饒了我吧，好不好？」
我急促地呼吸著，仿佛一條離水的魚，在窒息的邊緣痛苦掙扎。
在周霽珩過來安撫我時，我緊緊攥住他袖口，指著陸晏的方向，「你能看見他嗎？」
「陸晏，他就站在那。」
陸晏並未過來。
他隻靜靜地站在原地，蹙著眉看我，眼底掠過太多情緒。
我有些看不懂。
周霽珩愣了幾秒，轉頭看我，「阮嬌，你隻是最近太累了，才會出現幻覺。」
他輕輕拍著我的肩，以示安撫。
「這世上沒有鬼的。」
這世上沒有鬼嗎？
我若有所思，緩緩抬頭——
可陸晏還是站在那裡。
與他視線對上的那一刻，陸晏走了過來。
他的手撫上我心髒的位置，似乎隻要略微用力，就能將其掏出來。
他在警告我。
「讓他滾，馬上。」
我沉默了兩秒，照做。
「嗯，我可能是最近精神狀態不好，你先回去吧。」
周霽珩蹙著眉看我。
「你自己可以嗎？」
說著，他將我扶到了沙發邊坐下，「我留下來陪你吧，我睡客廳。」
「沒事。」
我看了一眼旁邊臉色陰沉的陸晏，連忙拒絕。
周霽珩性子溫和，見我拒絕也沒再多說什麼，隻說讓我有事隨時給他打電話，便關門離開了。
11
周霽珩走後，我又被陸晏帶回了我們的「婚房」。
夜色中，陸晏發了狠地吻我。
幸好。
他並沒有真的與我發生什麼。
我想要借機逃走，卻根本沒有機會——
鬼是不需要吃飯睡覺上廁所的。
陸晏可以一動不動地 24 小時監視著我。
於是，恐懼之後，我改變策略，試圖與他談心，由此得知他這般折磨我的原因。
可陸晏似乎並不想多說。
問得多了，他倒也說過一次。
他說。
囚禁我 14 天，他就放了我。
至於為什麼，他卻隻字不提。
而我。
竟真的被陸晏囚禁了十四天。
第一天，他與我結了冥婚，親自為我穿上了紙做的婚紗。
又在深夜親手脫下。
第二天，他摸著我的臉，逼著我吃豬肚蓮子湯。
因為，他就是死於這道菜。
豬肚蓮子，用白茄枝生火點燃，食之必死。
一天時間，陸晏逼著我吃了六碗豬肚蓮子湯。
我撐得抱著馬桶猛吐。
不過，沒有用白茄枝燒火的豬肚蓮子湯，根本喝不死人。
第三天，陸晏逼著我下廚，將他愛吃的菜餚做了一遍又一遍。
我腰疼手軟，這人卻還在一旁冷著臉旁觀。
並在最後，在廚房裡點了一把火。
在我險些被燒死其中的時候，他又救了我。
火勢很大，但好在沒有蔓延出廚房，最後，是鄰居大哥趕來幫我一同撲滅了火。
陸晏？
他正坐在沙發上，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第四天，他……
消失了一整天。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去做了些什麼。
我隻想逃走，可是——
我出不去。
手指碰到入戶門的把手，心口便是一陣尖銳痛意。
晚上，陸晏回來了。
他沉著一張臉，將自己關在房間裡一晚上，總算沒有再折磨我。
可是。
第二天我在沙發醒來，折磨卻又繼續。
陸晏最愛嚇我。
變成鬼後，他極愛與我玩捉迷藏，而且，每次都是我藏起來，他來找。
最恐怖的一次，是我藏在了床下。
那是午夜 11 點。
房間內極為安靜，在陸晏的要求下，我與他玩著捉迷藏。
一片寂靜中，我趴在床下默默等待著。
隱約能夠聽見陸晏在其他房間說話的聲音。
我屏住呼吸，等著他來找我。
可是。
很久都沒有動靜。
床下空間逼仄，地板又涼，我有些趴不住了，正想輕輕活動一下時，面前光線忽然暗了幾分。
我疑惑抬頭。
卻發現陸晏那張慘白的臉驀地出現在了面前。
他以一個十分詭異的姿勢趴在床下，靜靜地看著我，與我之間的距離不過幾釐米。
我再往前點，都能碰到他的鼻尖。
「嬌嬌。」
他緩緩開口，「你輸了哦。」
那晚，房間裡回蕩著我驚恐的尖叫聲。
但凡陸晏長得難看一些，我恐怕都會被他當場嚇死。
12
被囚禁的這些天，我時常會接到周霽珩的電話。
怕我在家悶的厲害，他經常約我出去。
我卻在陸晏的示意下，統統拒絕了。
陸晏不允許我見他。
而我找了無數次機會，卻沒有一次能成功逃走。
到了後來，我甚至已經放棄了。
反正，陸晏不是說，隻囚禁我 14 天嗎？
今天就是第 14 天了。
其實，恐懼之餘，我也有些好奇。
今天過後，陸晏會把我怎麼樣？
放了我，還是，殺了我？
我不知道。
我隻知道，陸晏的身體，似乎越來越虛弱了。
似乎，強行留在陽間，對他的身體消耗很大。
他的身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虛幻與透明。
晚上。
我終於等到了逃跑的機會。
陸晏睡著了。
鬼是不用睡覺的，可他似乎是太過虛弱了，所以倚著床邊閡上了眼，似是在睡覺。
我悄悄地給周霽珩發了消息，讓他來接我。
我知道自己出不去這棟房子，但是，陸晏現在身體虛弱，周霽珩又是男人，火氣旺盛，說不定真能將我帶走這個鬼地方呢？
周霽珩幾乎是秒回。
他告訴我，十分鍾就到。
我握著手機，故作平靜地坐在陸晏身邊，心裡卻在不斷地掐著時間去算。
終於。
十分鍾到了。
剛好，手機震動了一下。
我連忙拿起手機，點開了周霽珩的消息。
可是，還未看清內容，手機便被人搶走。
與此同時，陸晏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嬌嬌，你想逃走嗎？」
13
在陸晏的逼迫下，我給周霽珩打了一通電話。
「我有點害怕，你能上來接我嗎？」
「嗯，好。」
電話裡，周霽珩的聲音依舊溫柔。
其實。
我和周霽珩青梅竹馬多年，感情很好的。
小時候，我淘氣，他膽小，每次都是我闖禍，他擦屁股。
當時的胡同裡，經常能看到這麼一副奇觀——
我在前面撒丫子跑，我爹在後面拎著皮腰帶追。
而周霽珩？
他甩著兩行清鼻，跌跌撞撞地在我爹後面跟著，一邊哭一邊替我求情，「阮叔，饒了嬌嬌吧……」
長大後，我整天混吃等死，而周霽珩則很有出息。
他考了名牌大學，進了知名公司，後來又離職創業，又在我失業之際收留了我，成了我的老板。
整個公司幾十人，隻有我敢給老板甩臉子。
老板還得笑眯眯地受著。
……
出神間，敲門聲響起。
陸晏揉了下眉心，示意我去開門。
其實我也疑惑，向來討厭周霽珩的他，怎麼今天反倒主動讓他上來。
門開。
周霽珩風塵僕僕出現在我面前。
「怎麼了？」
他將我上下打量一眼，眼底的關切不像是作假。
我攥住他袖口，聲音發顫。
「我……如果告訴你，陸晏就在這個房間裡，你會不會害怕？」
周霽珩愣了一下，應的斬釘截鐵。
「不會。」
他摸了摸我的頭發，「嬌嬌，我不相信鬼神，也不相信果報。」
他看著我，似乎另有深意。
「我隻相信我自己。」
周霽珩仍在說著，語氣溫柔，似乎想要將我從「見鬼」的幻覺中拉出來。
而我抬頭看他，雙眼迷茫。
驀地。
我袖中有一把匕首掉出，剛好落在手裡。
而我沒有半點猶豫，朝著周霽珩小腹狠狠捅了過去！
捅了一半，手腕被人牢牢攥住。
是周霽珩。
他力道大我很多，輕松地桎梏住我，沒費什麼力氣，便搶走了匕首。
真可惜。
對於我想要殺他這件事，周霽珩似乎一點也不意外。
他垂眸看我，神色淡淡。
「嬌嬌，我給過你機會的，可惜，你還是讓我失望了。」
我別開頭去，不再看他。
可周霽珩的聲音還是傳入耳中，字句清晰。
「你知道我今天過來是做什麼的嗎？」
我沒說話，周霽珩自問自答。
「我是來殺你的。」
「就像是當初借你的手，殺死陸晏那樣。」
14
聽見他最後一句話，我身子難以自持地顫抖了起來。
頭頂響起了周霽珩的笑聲。
「是不是很驚訝？有沒有想起，你當初是怎麼殺死陸晏的？」
我抬頭看他。
看見我的表情，他愣了一下，隨即很快便反應了過來——
「你沒有失憶？」
「是啊。」
我也跟著笑了，「我當然沒有失憶，當初裝作受到刺激忘了陸晏被我害死，都是做給你看的。」
「真可惜，沒能殺死你。」
其實。
那天晚上，陸晏根本就沒有蠱惑我去殺周霽珩。
是我借著「發瘋」的名義，要去殺他。
失敗後，我又以見鬼後精神不振為由，打發走了周霽珩。
那晚周霽珩走後，陸晏之所以會站在原地看我，也是因為我剛剛的舉動。
他也許不明白，我為什麼要殺周霽珩。
我與周霽珩感情很好，不過，那都是過去。
周霽珩是我見過最溫柔的人。
所有與他相識的人，對他的印象都格外的好，說他溫文爾雅，說他善良正直。
可是。
就連我這個與他相處二十多年的人都不知道，在那張溫潤面具下，究竟隱藏了一顆怎樣惡毒變態的心。
他殺死陸晏。
隻為了得到我。
那段時間，因為陸晏胃口不好，我便勤學廚藝，周霽珩得知後，主動來教我做飯。
他廚藝一向精湛，那時的我根本沒有懷疑。
他教了我很多菜。
最後一道，是豬肚蓮子羹。
那天，給陸晏送飯前，我和周霽珩都嘗過，我們卻沒有事。
可是，不知為何，陸晏再吃下的豬肚蓮子湯就變成了劇毒。
警方給出調查結果是——
陸晏當時剛好帶著湯去了同城鄉下的奶奶家，熱湯時，燒火用的正巧是白茄枝。
而豬肚蓮子遇白茄枝，劇毒。
陸晏就這樣因為一碗湯而殒命。
陸晏去世的第二天，周霽珩便和我表白了。
他太心急了。
以至於，我開始懷疑他。
所以，我裝作因為受不了自己的豬肚蓮子湯害死了陸晏，備受刺激，所以「精神錯亂」，選擇性地失去了有關陸晏去世那些事的記憶。
我有意刻畫給周霽珩的現狀是——
我記得陸晏是死於用白茄枝燒的豬肚蓮子湯，但是忘記了那湯是我親手燉給他的。
我備受刺激，精神錯亂，所以經常會幻想自己能夠看見陸晏。
我精神幾欲崩潰，所以曾做出過拿著匕首刺向他的離譜舉動。
我以為他會放下戒備。
我以為自己可以替陸晏報仇。
真可惜。
我被周霽珩用繩索綁了起來。
他拿著刀，用刀背一下一下地拍著我的臉。
「阮嬌，要對你下手還真是有點舍不得。」
「不過，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殺你嗎？」
我冷眼看他，不應聲。
周霽珩似乎也並不需要我的回應。
他在我身邊來回踱步，笑聲冷然。
「因為你想殺我。」
「嬌嬌。」
他俯身看我，「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天真，你自己都不知道吧，其實你偽裝得一點都不好，你的眼神裡寫滿了殺意，我就是想自欺欺人地裝作看不見都辦不到。」
他笑。
「這麼多年，你還是沒長大啊。」
「還記得小時候嗎？你每次闖禍，阮叔一定會第一時間知道。其實根本就不是什麼隔壁的大嘴巴女生在告密。是我。」
「我每次都會第一時間裝作不經意地被阮叔套話套出來，然後又哭著在後面追著求情。這樣你就能更喜歡我了，因為你爸會打你，隻有我會保護你，替你求情。」
「還有哦。」
他源源不絕地講著，似乎要將所有偽裝都一舉戳穿。
「你還記得你那個慘死的初戀嗎？」
「他當時的觸電，也是我的手筆哦。」
「那人更蠢，我隻說你腿磕破了，他便急匆匆地趕過去了。」
說了這麼多，他俯身看我。
「嬌嬌，我為你做了這麼多，你為什麼還是不肯和我在一起呢？」
這個語氣，像極了陸晏死後給我發的那些微信。
而我一點也不意外。
我早就知道，短信是周霽珩發的。
他偽裝成陸晏鬧鬼，隻是想讓我的心理防線近一步崩潰，然後趁虛而入。
他的匕首抵在我脖間，剛好也提起了這一點。
「嬌嬌，那些微信根本不是你那死鬼男朋友發的，他現在早就化成一捧灰躺在骨灰盒裡了。」
「消息是我發的。」
他俯身，用手輕輕摸著我的臉。
再一次重復道——
「嬌嬌，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鬼，更沒有什麼因果報應。」
「所有阻礙我得到你的人，都會死在我的手裡，而我還會活得好好的，我會讓他們在九泉之下親眼看著——
看我得到你，或者，毀滅你。」
我靜靜地看著他。
笑了。
真的是這樣嗎？
陸晏他，可還在一旁看著他呢。
15
我在周霽珩面前營造的形象，是一個因為精神崩潰而自以為見鬼的女生。
可是。
有關陸晏的那部分記憶，也並非作假。
包括他七天回門，出現在我的被子裡。
他半跪在我面前，摸著我的臉說他終於回來了。
他將我騙回家，與我結了冥婚，不準我踏出房間一步。
他掐著我的腰，問我為什麼要殺他。
……
這些都是他。
